入秋, 巫山的雨水多了起來,淅淅瀝瀝,整日下個不停, 孟澤在睡夢中醒轉, 一偏頭, 師崇睡得正香, 眉眼舒朗瀟灑, 薄脣微微上揚,給這陰雨連綿的天氣平添了幾分明朗。
就那麼靜靜地盯着師崇看了一會,孟澤披衣下牀, 在窗邊立定,沉默地瞧着窗外不斷向下滴雨的芭蕉葉。
那日也是這樣的雨天。
他生下來便有着一雙曈目, 村子裡的長老認爲這是邪祟轉世, 要將他燒死, 他的爹孃苦苦哀求,抱着還在襁褓中的他在村子裡的祠堂前跪了七天七夜, 終於,長老決定不殺他,但是他們一家的名字要從族譜上除去。
孟澤對兒時的記憶只有被人毒打,和遭人冷嘲熱諷。所有人都說他是妖怪,他們不允許他去私塾唸書, 不允許他白天出來, 就這樣還不罷休, 他們又放火燒掉了他們寄居的茅屋。
他的孃親積勞成疾臥病不起, 爹爹出去抓藥, 孟澤只記得火燒起來時,孃親拼盡全力將自己推了出去, 隨之而來的便是沖天的火光和砸落的屋樑。
那時他五歲,孟澤不明白爲何村民唯獨對他們一家惡語相向,他聽到村民們說他是妖魔轉世,說是他害死了爹孃。
那場大火過後,天便下起了雨。
孟澤被人打出村子,隨意扔在路旁,雨水將他身上的血沖刷掉,路人都匆匆忙忙離開,沒有一個人停下腳步詢問他怎麼了。
“師父,這裡有一個哥哥。”
耳畔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孟澤哆嗦着身子吃力地睜開眼——冷雨中,一個身着白衫的小孩撐着雨傘立在,圓眼睛看着自己。
孟澤下意識伸手去抓小孩的衣襬,長得真好看啊,那便是村民們說的金枝玉葉的貴人罷,果然和自己這種妖怪不一樣。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師崇,那時候孟澤便在心裡想,有朝一日,他定要和這位金枝玉葉的小公子並肩同行。
......
“師兄?”師崇打着哈欠從牀上坐起來,他揉揉眼眸看向孟澤。
“嗯,我在。”孟澤回過神,轉頭看向他,凌厲的眉眼溫柔了不少。
師崇盯着他看了一會,脣邊帶上一抹笑,他翻身下牀,披着件白色外衫走至孟澤身旁,雙手不安分地搭上了孟澤的腰,“你的腰不疼麼?來師弟給你揉揉。”
孟澤身子一僵,耳尖泛起一抹微紅,他咳嗽一聲,往外躲了躲,“別鬧。”
師崇擡臂將他圈在懷中,輕輕吻了吻孟澤的耳垂,“是不是又想起以前的事了?”
後背貼着師崇暖熱的胸膛,孟澤整個人都放鬆下來,點點頭道:“想起了你我的初次相見。”
師崇聞言眼眸輕閃,正欲說話,孟澤擡手按住了他的薄脣,“什麼都不用再說,我現在很慶幸,慶幸你沒有被我害死。”
說完,他攀上師崇的脖頸,吻住了那人微張的薄脣。
師崇的呼吸漸漸粗重起來,他擡手按在孟澤後脖頸,奪回主導權,加深了這個吻,他將孟澤推到窗前,右手順着後腰緩緩往下。
孟澤半闔着眼眸,他仰起脖頸,輕喘一聲,擡起腿盤在了師崇腰間。
窗外雨打芭蕉,聲聲入耳,飛落在窗臺上的麻雀歪頭瞧着屋內交疊的身影,不時輕啄翅膀下的羽毛。
倏爾,空中傳來白陌阡的聲音,驚起麻雀啁啾着飛入雨幕,“二師兄,三師兄,我和師兄來看你們了!”
師崇扯下衣衫將孟澤裹在裡頭,掀開窗子朝空中呲了呲牙,喊道:“小師弟,你可真會挑時間!”
白陌阡“哈哈”一笑,火鳳在雨中盤桓着遲遲沒有下落,“三師兄,這一番巫山雲雨滋味如何?”
師崇將孟澤抱回牀上,自己則穿戴好衣裳,推門出去,“你再臭貧,我便將鳳凰打下來了。”
半個時辰後,師兄弟四人圍在書桌旁煮茶小敘。
師崇還在生白陌阡的氣,臉黑的都快成包青天了,孟澤臉色也不是很好,白中透紅,眼眸中瀲灩了一波淚光,薄脣有些許紅腫。
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白陌阡這才滿意地收回來,一臉奸計得逞的模樣。
上次大婚,師崇送褻衣給他,直接導致他婚後三日都下不來牀,白陌阡一直恨得牙癢癢,他與黎紹遊山玩水,此次正好路過巫山,他逮着機會定要好好討回來。
黎紹無奈淺笑,他輕呷一口茶,擡臂將兔子攬進懷中,低聲訓斥,“兔兒不許胡鬧。”
白陌阡得了便宜就賣乖,當下朝師崇拱手道歉:“三師兄別生氣,咱們好久沒有坐一起敘舊了。”
師崇冷哼一聲,站起身道:“想蹭飯便來廚房幫着做。”
“哎,來了。”白陌阡拽起黎紹,屁顛屁顛跟着師崇進廚房。
孟澤靠在門框上,遠遠地望着三人的背影,垂眸,脣角微微上揚。
如此這般,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