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熟悉的街區,習慣的掀起門口的布簾,鬆梨和往常一樣喚着:“亂菊、銀君——”
“您來了。”銀眯着眼快步走了過來幫鬆梨分擔了手上的東西。
“……啊咧?今天只有銀君一個人?”四處找不見亂菊的身影,鬆梨有些詫異。
“現在正是秋忙的時候,亂菊找到了可做的事情。”銀幫鬆梨鋪開便當布後跪坐了下來,“我一會兒也要去田裡幫忙。”
“是這樣啊~”鬆梨鬆了口氣,繼而露出些許懷念的表情,“也是……秋天過了就到冬天了。在那之前不做好準備可不行啊。”
除了虛的襲擊,流魂街住民們還要面臨疾病、缺水、沒有食物與寒冬的威脅,在流魂街數字比較大的地區,每年都有數不清的孩子、老人就這樣在冬日的安眠中靜靜的離開了這個世界。要抵抗嚴冬的侵襲,就得在秋天做好萬全的準備,沒有父母的孩子通常都是十分辛苦的。爲了得到少量的水和食物得拼命的工作,偶爾也能得到大發善心的成年人們不要的舊衣物、舊布單,但這樣的情況屈指可數,大多數時間,孩子們的冬天都只能抱在一起相互以體溫取暖。
“……藤丸哥哥今天不來了麼?”“啊,今天輪到藤丸休息,所以只有我一個。”鬆梨被銀的聲音帶離了回憶。
鬆梨笑着將海苔飯糰遞給了銀,心裡思考着拿到薪俸後可以給銀和亂菊買些什麼。(兩個人的衣服都很破舊了……還是買被褥會不會更實際一些呢?這兩個孩子現在連最基本的被褥都沒有……)鬆梨想着,一口飯也沒有吃下。
“鬆梨姐姐?”銀擡頭,看到鬆梨沒有反應,於是靠近了些再喊,“鬆梨姐姐?”
“啊、啊!對不起,銀君剛剛說什麼?”鬆梨如夢初醒的對銀笑笑。
“……鬆梨姐姐身體不舒服嗎?”銀說着,前額搭上了鬆梨的額頭。
“唉?唉……”溫熱的體溫傳了過來,鬆梨看着銀那細長的眉眼裡不再有平時的笑意。
(我生病的時候,伊花大人和徵源大人也是這樣的動作呢……)對於銀的動作並沒有理解出其他的意思,鬆梨綻出一個笑容,“我身體沒有不舒服,只是稍微有些發呆而已。”
“嗯。”銀退開了,鬆梨的體溫沒有不正常的現象。
於是兩人又回到一開始那樣無言的進餐狀態。
銀沉默是因爲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做出這種試探性的動作,鬆梨沉默則是因爲她又陷入了買被褥還是買衣服的思考之中。
(……)銀看着繼續發呆的鬆梨,心中升起貓抓似的焦躁感——這個世界上是不會有無緣無故的好意的。銀太瞭解在人們善意的面孔下隱藏着怎樣讓人作嘔的真心。沒有平白的獲得,亦沒有無私的付出,一切最終都還是要以利益衡量。好心腸贈予不過是在炫耀自己生存的比他人好的施捨,純粹的關心只存在於一瞬間。
老實說,在亂菊頤指氣使叫藤丸和鬆梨帶便當來的第二天,當銀看見鬆梨和藤丸出現在這破舊小屋的門前時,銀無法抑制的在腦海中猜測這兩個人究竟想得到些什麼。
除了隨時都可能消逝的生命以外什麼都沒有的自己和亂菊……想滿足拯救了他人的虛榮心?想通過照顧他人得到成就感?還是這是官宦出生的死神們茶餘飯後的消遣?又或者這兩個人根本把自己和亂菊當作了寵物來飼養,有興趣的時候就這樣送來食物,等失去了興趣就不再過問自己和亂菊的生死?
『哼,你以爲流魂街最不缺的是什麼?就是這數不清的魂魄啊!』被人踏住伸出的手腕,眼看着親若兄弟姐妹的孩子們哭叫掙扎着被拖走卻無計可施。
『清楚點自己的身份吧,賤民。』哪怕是抱着那些人的腳乞求,也只會換來更多的疼痛。
——像流魂街這種污泥潭般的地方,根本不可能有什麼美好的事發生。
(無論如何……我和亂菊都要撐過這個冬天。)天真也好,自以爲是也罷,這兩個死神可以幫助自己和亂菊生存下去,那滿足一下他們的虛榮心、成就感又何妨?
爲了活下去,爲了可以變強到守護重要的東西,爲了有朝一日可以睥睨那些曾經視自己如微塵的人們。
眯着細長的眉眼,露出孩子專有的天真笑容,銀輕聲對鬆梨道:“鬆梨姐姐,在田那邊有一大片葦花,您要來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