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兵敗如山倒,某種勢頭一旦形成便難以再扭轉過來,見到有人帶頭逃跑,羣盜便跟着一鬨而散,爭先恐後地撲向碼頭搶奪船隻,畢竟誰也不願意用自己的性命爲別人爭取逃跑的時間。
五百營衆弟兄頓覺壓力驟減,不過倒是不急於追殺上去,而是騰出手來給燧發槍填裝彈藥。既然可以遠距離安逸地射殺敵人,又何必衝上去冒險近身搏殺?之前要不是待在大船上極爲不利,戚景通也不會下令搶佔第一道防禦工事。。
海盜們雖然兇悍,但終究只是一羣烏合之衆罷了,並沒有組織紀律可言,此時爲了保命,更是不可能會守規矩。兩百多號人鬧哄哄地擠在碼頭上,爲了搶上船,竟然互相扭打起來,就好像下餃子一般,撲通撲通地往水裡掉,有好幾艏船都因爲超裁和爭鬥翻了個底朝天,有些海盜甚至掉到水裡還在扭打。
五百營的一衆悍卒見狀都樂了,不慌不忙地裝鎮好彈藥,然後不慌不忙地瞄準射殺,砰砰砰,一輪槍子過後,碼頭的海面上屍橫遍野,海水都被染成了鮮血一般。
海盜頭子陳思盼在一衆親信的護衛之下,慌里慌張地逃到了水寨,正想登上那艏三桅的大帆船,結果帆船卻在這個時候啓動離岸了,船身兩側的十幾支船槳同時划動,如同一隻龐大的蜈蚣。
“媽的,船上哪個王八蛋,快停下,大當家還沒上船呢!”陳思盼的心腹們吩吩大叫。
然而,帆船上的海盜似乎沒有聽到,或許聽到了也假裝沒聽到,在幾十支漿地划動下,帆船迅速地駛出了水寨,向着港口外的大海衝去。
砰砰砰……
三桅帆船剛駛出水寨,立即便吸引了岸上的五百營官兵注意,燧發槍的火力馬上便向三桅帆船頃瀉過去,幾名試圖把帆升起來的海盜立即被打成了篩子。
二當家陳東幾乎是趴在船舷旁的甲板上,心中涼勃涼勃的,他孃的,官兵的火器幾時變得這麼犀利了,這麼遠還能打到船上來!
“二當家,大當家在喊咱們呢!”一名海盜彎着腰跑到陳東旁邊大聲道。
陳東目光一厲,揚手便扇了這名海盜一個大耳刮,罵道:“喊你老母,哪隻耳朵聽到大當家喊咱們了。”
那名海盜被扇得眼冒金星,不過這貨倒也機靈,立即點頭道:“二當家,是小的聽錯了。”
陳東狠聲道:“這就對了,若是大當家喊了,老子咋可能沒聽到,去告訴大夥,想活命的就給老子使勁划槳,把平時幹婆娘的勁兒都使出來。”
那名海盜雞啄米般猛點頭,然後彎着腰跑向艙口,划船的弟兄都在船艙底下,然而,這名海盜剛跑到艙口旁邊準備往裡鑽,屁股上便捱了數槍,當場菊花飆血,一頭栽下了艙底,那悽慘的嚎叫聲讓陳東不寒慄,更是趴着不敢亂動了。
陳思盼看着三桅帆船橫衝直撞地駛離了海港,雖然心中大恨,但也無可奈何,只能在衆親隨的護衛之下搶上了一艏快船,打算趁着官軍的注意都在三桅帆船上時迅速逃離。
然而,陳思盼的運氣顯然不太好,快船剛衝出了水寨便與側方駛來的另一艏快船撞到了一處,咚的一聲悶響,兩艏快船上的海盜盡數翻覆落水,自然也包括了陳大當家了……
再說那個沈老七,他並沒有跟其他海盜一般,第一時間撲向水寨搶船,而是撒開大步跑進了島上的一個山洞。這處山洞是東沙島上的倉庫,用於存放羣盜的財富和物資,平時大當家陳思盼就住在這裡,其他人不經允許,誰也不準踏進半步,否則下場會很慘,曾經便有違反規矩的海盜被分屍餵了鯊魚。
如果是以往,沈老七自然不敢貿然闖入禁地,但此時樹倒猢猻散,他自然無所顧忌了,直接大步闖進了山洞中。
當渾身血淋淋的沈老七出現在山洞時,立即便響起一陣驚恐的尖叫聲。只見十來個不着寸縷的年輕婦人正蹲在山洞的一角,戰戰兢兢地擠成一團,如同一羣待宰羔羊,白花花的身體晃得眼花繚亂。
話說這個山洞不僅是倉庫,也是大當家陳思盼的後宮,所得來的女人都被他一絲不掛地圈養在這個山洞中,陳大當家只要興趣來了,隨便擒住一個便就地淫樂,連脫衣服的步驟都省了。
這些婦人都是從各處擄劫回來的,大部份都是大明沿海的百姓,也有部份是倭國,又或者是南洋諸島國的女人。
沈老七眼中閃過一絲炙熱,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每回搶到女人都是大當家陳思盼先挑,所以山洞中這羣女人都是身材最好,模樣最漂亮的,沈老七這貨早就垂涎已久了。
不過,沈老七雖然好淫,但也沒糊塗到那啥蟲上腦的地步,爲了小頭的一時歡娛而掉了大頭顯然是划不來的,所以沈老七以極大的毅力收回目光,飛快地跑到洞後面抱了一箱金子,返身便急急離開山洞,在經過那羣婦人身邊時,這貨還是忍不住在一名倭國女人的高聳上捏了一把。
沈老七抱着一箱金子跑出山洞後,立即便往島的東面跑去,剛跑出了幾十米便聽到轟的一聲炸響,整座島彷彿都震了一下,沈老七一個踉蹌摔倒,箱子也摔飛了,黃澄澄地金子撒了一地。
沈老七狼狽地爬起來扭頭一看,只見到島南邊的碼頭上正騰起一團黑煙,遠處的海面濺起高高的浪花,而附近一艏三桅帆船正在升起風帆。很明顯,官軍正在用島上的火炮轟擊逃跑的帆船!
沈老七以爲陳思盼也在那艏逃掉的帆船上,不由遺憾地搖了搖頭罵道:“媽蛋,這些官軍也是一羣飯桶,這樣都能讓陳思盼逃了。”
這貨深知陳思盼是不會放過他的,自然是希望陳思盼死在官軍手中。
轟……
又是一發炮彈落在帆船旁邊的水域,不過還是沒有命中目標。沈老七不敢再多看,迅速地撿起地上的金子裝到箱子中,然後抱着箱子跑到島的東面。
東沙島的東面是陡峭的石壁,從下面難以爬上來,但是從上面下去還是比較容易的,沈老七那貨十分狡猾,早就在狹窄的石縫之間藏了一葉小舟以備不時之需,今天終於派上用場了。
沈老七來到藏小舟的位置,先用繩子捆着那箱金子,準備吊到船上,然後再爬下去,結果剛吊到一半,腦後便被一支燧發槍抵住了,一把冷厲的聲音隨即傳入耳中:“別動!”
沈老七瞬時像中了定身咒似的,連忙道:“不動不動,我不動,官爺饒命!”
“大老遠就看到你鬼鬼祟祟的,箱子裡是什麼玩意?”此時用燧發槍抵住沈老七腦袋的正是郭金雕這小子。
沈老七眼珠一轉道:“是金子,官爺,是一箱金子啊!”
郭金雕眼前一亮,厲聲喝道:“提上來!”
沈老七連忙把那箱金子提上來,也不待郭金雕吩咐便把箱子打開,諂笑着轉過身來道:“軍爺請看,真的是一箱金子,只要軍爺放了在下,這箱金子便是您的了。”
郭金雕瞄了一眼箱子中的金錠,估計有近兩百之多,不禁吞了吞口水罵道:“草,這麼多金子,老子一個月的軍餉才二兩銀子,你們這些當海盜的王八蛋卻富得流油。”
沈老七嘿笑道:“這只是小意思罷了,小兄弟如果跟着在下混,保準教你吃香喝辣,有花不完的錢,有日不完的女人,咋樣,考慮一下?”
沈老七說完貪婪地瞄了一眼郭金雕舉着的燧發槍,心頭一片炙熱,要是能把這種新式火器弄到手,再想辦法仿製出來一批,嘿,絕對能稱霸海上,連那些紅毛洋蕃也得退避三舍。
沈老七當年在廣東沿海一帶和一羣佛郎機人打過交道,那些傢伙雖然人數少,但是船上的火炮相當犀利,還有一種叫火繩槍的玩意,比明軍的火銃要厲害得多。不過,眼前這個明軍手中的玩意看着跟火繩槍十分相似,但似乎更加厲害一點,根本不用明火就能激發,估計是明軍新制造出來的火器。
“花不完的錢,日不完的女人,真的假的?俺沒讀過書,你別騙我!”郭金雕一臉不信地道。
沈老七暗喜,看來這是個容易忽悠的貨,立即繼續誘惑道:“小兄弟,老子叫沈老七,在道上還是頗有點名氣的,犯得着騙你?呶,看看這箱金子,你小子當一輩子大頭兵也賺不到,說到女人嘛,嘿,老子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大明的、朝鮮的、倭國的、甚至是連金髮碧眼的西洋女人都能弄來。”
郭金雕舔了舔嘴脣道:“你能再弄一箱金子出來我就信你。”
沈老七面色一僵,心裡暗暗焦急,此時遠處的槍聲越來越稀疏了,估計碼頭那邊的戰鬥也快結束了,不由暗咬了咬牙,嘿笑道:“行,我這便帶你去島上的倉庫拿,嘿嘿,那裡不僅有大把金銀,還有十幾個不穿衣服的美女哦。”
郭金雕聞言眼前一亮,急急地道:“快帶我去!”
“好哩,軍爺跟我來!”沈老七舉步便行,當經過郭金雕身邊時,突然把捧着的箱子向郭金雕扔去,誰知後者出手比他還快,嗖的一旋身,不僅避過了箱子,還一槍托砸在沈老七的耳後根上。
這一下猛擊當場把沈老七砸得暈死過去,半邊耳朵都砸爛了。
郭金雕踢了一腳暈死過去的沈老七,又探頭往下看了看石縫間那一葉小舟,嘿笑道:“這老狗還挺雞賊的。”
這時謝二劍渾身熱氣蒸騰地跑過來,遠處也有五百營的弟兄在巡查搜索,原來碼頭那邊的戰鬥已經結束了,五百營的弟兄正散開清剿島上的殘餘。
謝二劍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金錠,問道:“咋回事?”
郭金雕笑嘻嘻地道:“謝老大,小的剛逮了條大魚,這傢伙叫沈老七,東沙島的三當家。這貨抱了一箱金子準備逃跑,正好被小的遇上了,聽這傢伙的意思,島上還有一個倉庫,藏了不少的財物,噢,還有很多一絲不掛的美女。”
謝二劍用腳尖挑起一錠金子飛向郭金雕,後者連忙伸手接住,喜道:“多謝老大!”
“功勞給你小子記下了。”謝二劍丟下一句,提起昏迷的沈老七便大步離開。
郭金雕喜滋滋把那錠金子放入懷中,然後把剩下的金錠全部撿回箱子中裝起來。在戰鬥中的斬獲,軍卒可以拿走一成,至於女人卻絕不許碰,這是五百營的規矩。
……
島上的戰鬥持續了近個時辰才結束,除了二當家陳東率着數十海盜逃掉,東沙島大當家陳思盼、三當家沈老七均被活擒,四當家盧老九則一開始就被爆了頭。
這一戰總共斬殺海盜兩百餘人,生擒一百餘人,而五百營方面傷了三十二人,重傷七人,陣亡五人,這無疑是一場漂亮的大勝。
此時,包括陳思盼在內的一百多名海盜全部被捆在碼頭的空地上,遍地的屍體還沒來得及清理,空氣中瀰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朱紈已經換上了他的七品縣官袍,臉上的血跡已經風乾了,那一塊塊黑褐色的斑讓這位皮膚白淨的知縣大老爺看上去多了幾分猙獰。
海盜頭子陳思盼躺在地上,渾身溼漉漉的,額頭上有一個血淋淋可怖的傷口,臉色白得發紫,不過胸口還在微微起伏,顯然還活着。
原來陳思盼落水時被翻覆的船撞到頭部了,要不是正好被追殺而至的官兵撈起來,估計已經淹死了,但現在也是奄奄一息,能不能活過來還說不定。
朱紈正在查看陳思盼的傷勢,一名五百營的悍卒跑過來尊敬地道:“朱大人,咱們僉事大人讓你去一趟。”
朱紈點了點頭,吩咐人給陳思盼包紮傷口,然後便跟着這名五百營的悍卒趕往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