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莆田滷麪乃是福建著名的吃食，每每有客人來家，必然會煮上這麼一碗熱騰騰的滷麪的，只是這面做起來極爲複雜，武火熗鍋，文火慢燉，想來沒有幾個鐘頭怕是做不出來的呀。”宮邦鐸下午見過劉曉雅
，也知道她來自福州，這其中的門道自然是吃了一口面便也就都想明白了。
韓百航一聽這話多半也清楚了，轉頭問道：“這是小雅做的？”
石頭笑道：“可不是麼，姑娘來了之後就沒閒着，整整一下午都在燉這滷麪了。”
韓百航笑了笑，道：“讓她早點休息。”
“是！”石頭一立正。
“報告！”
韓百航剛端起面吃了兩口，這聲音卻讓他放下了麪碗，趕緊起身，道：“快說！”
士兵邁步進來，說道：“馨帥電文：至九月八日，盧永祥調動炮兵團張國威進駐衢州，張國威不談，不打，不知有何企圖。盧香亭臺州一線情況大體如衢州一般。馨遠字。”
韓百航起身道：“如此說來，這一天多，孫傳芳居然停滯在衢州外面寸步不進？”
韓百航聲音頗爲不善，對於孫傳芳的作爲很是不滿。
“什麼叫不談，不打，我看都是藉口，他孫傳芳是不是想等着我們都給盧永祥滅了，他在出手收漁翁之利啊！”
“不錯，我們被滅了，盧永祥也就元氣大傷，他姓孫的還是兵強馬壯，到時候江浙兩省盡數收入囊中！”大夥你一言，我一語的，恨不能立時就斃了這孫傳芳。
韓百航一擺手，道：“不可如此說，戰場瞬息萬變，我們並未身在其中，恐怕不止其中利害，如此無端指責，恐怕是不大妥當！”
韓百航踱了幾步，傳令道：“給馨帥發電！”傳令兵趕緊拿好了紙筆，韓百航斟酌了一陣，道：“馨帥鈞鑒，張國威乃浙地本土之官紳，百航素聞浙江有一省立憲之運動，張國威正是其中人物。盧永祥當年入浙，乃是藉此端之力，以配合運動之名義，得一省之大權。而後枉顧浙江一衆官紳，想來嫌隙必然不小，張國威不談，不打，想必自有其用意，馨帥不妨相談一二，或有不戰之法。江蘇之兵不足，僅能正面維繫，牽制，此江南大戰之成敗，盡在馨
帥之手，切切。百航字。”
“韓司令啊，孫傳芳現在是指望不上了，那我們該怎麼辦啊。”宮邦鐸管不了全局如何，他唯一擔心的就是此時，此地，當下的戰局。
韓百航撲哧一笑，目光十分柔和，可是眼神中卻掩着錚然的殺機。“沒說的，願諸君隨我，唯有一戰！”
衆將起身，肅然行禮道：“願聽司令之命。”
“宮司令！”
“在！”宮邦鐸向前一步，兩腳跟相碰，打了個立正。
“將進攻的弟兄都撤下來吧，迴歸陣地，把炊事班集中起來，殺豬燉肉，今晚犒賞兄弟。”韓百航說完，衆人都是一愣，宮邦鐸問道：“韓司令，如今事態緊急，恐怕……”
韓百航目光盯上了他，眼神打斷了宮邦鐸的話，宮邦鐸想了想，都：“卑職馬上去辦。”
“請各位將自己的部隊都集中起來，今晚，我與三軍共歡！”韓百航說完，轉身離去。“一二一，一二一，立正！”帶兵的幾個班長全都彙集到了炊事班的所在的村東頭。一個班長出列，向其中一個臨時負責的炊事班長道：“奉長官令，十二個班共一百三十八人奉命到來，幫助炊事班，請安排
任務！”
“感謝兄弟們的支援，現在要埋大鍋一百口，請班長帶人幫助。”
“是！”
熊熊的火焰，豬血流成了小河，時間不長，豬肉的香味已經飄得整個前線都是了。
“參見司令，參見司令！”蘇軍的戰壕空了，幾萬人，幾乎個個帶傷，一同對韓百航行禮。
“諸位兄弟辛苦了！”韓百航回禮道：“今夜我犒賞三軍，過了今夜，便要與浙江盧逆之人血戰到底，還請各位兄弟鼎立相助。”
韓百航一揮手，許多軍士魚貫而出。擡着一口一口的大箱子。
領隊而來的正是寧滬司令宮邦鐸，韓百航點了點頭，宮邦鐸道：“打開！”
衆人將箱子打開，整個場地都震動了，箱子裡滿滿的都是銀元。整整十幾箱。韓百航走下來，隨手抓了一把，拋向了士兵，若不是被自家的長官用眼神給逼住了，只怕都已經開始哄搶了。
“你們爲何從軍？”韓百航指了一個士兵，問道。
那士兵往前一步，道：“保國安民！”
韓百航撲哧一笑，又問了一個，“效忠大總統！”
韓百航又是一笑，他揹着手走到了上頭，道：“你倆說的都是屁話！”
聽慣了長官們的官腔，忽然聽見這麼大一個司令張嘴罵人，令士兵們覺得新奇有趣，下頭一陣鬨笑。
“我十八歲入伍，不爲別的，只爲了活下去……”韓百航說道：“我記得那一年是災年，餓殍遍野，中原大難。我都快餓死了……”
韓百航走到下頭，拍了拍一個士兵的肩膀，道：“那時候啊，正好趕上吳大帥招兵買馬，我爲了吃口飽飯，也就入伍了，什麼保家衛國，什麼效忠領袖，都是扯淡，爲了只是活命，我們只想活下去啊……”
韓百航說的情真意切，許多士兵都落下淚來。
“你們比我幸運啊！”韓百航高聲道：“你們還有掛念你們的父母，兄弟，姐妹，愛人，而我……”
韓百航仰天沉默良久，方纔道：“若我死去……恐怕這世間連一個爲我而哭的人都沒有……”
眼淚從韓百航的臉頰滑下，宮邦鐸走過來道：“誰說的，這裡的每一個兄弟，都是司令的親人！”
“不錯，我們都是您的親人，我等願與韓司令同生共死，同生共死……”
韓百航轉到那些銀元箱子旁邊，高聲道：“兄弟們，這裡是我寧滬一線全部的軍餉，只要此戰得勝，韓百航願意將這些錢散給衆位兄弟，以謝恩情！”
“好！”底下的人全都轟然叫好。“上肉！”韓百航一聲大喊，炊事班將一大盆一大盆的豬肉擡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