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年10月10日,武昌革命爆發。當時的蔡元培還身在德國,正在一所德國小鎮的中學裡埋頭於他的心理學實驗。這時,從遙遠的東方傳來了辛亥革命的隆隆炮聲。蔡元培敏銳地感覺到:劃時代的轉折來臨了!
蔡元培馬上提前結束了他的研究,趕到德國首都柏林隨時瞭解國內革命形勢的進展。他和那裡的中國留學生們一起閱讀報章上有關中國革命的報道,相互聯絡,想辦法響應國內的革命。
這時,上海光復後被推爲滬軍都督的陳其美給蔡元培來電報促其回國,蔡元培即取道西伯利亞,於11月28日抵達上海。
從此,蔡元培投身到了創建民國的事業。
孫.中.山在籌建臨時政.府時,本提名章太炎入閣任教育部長,因章太炎性情率直,與同志多有積怨,反對的人很多,於是,孫.中.山把人選改爲大家眼中溫和寬厚的蔡元培。
1912年元旦,中華民國南京臨時政.府成立,孫.中.山被一衆革命黨人推爲臨時大總統。孫中山在組建政.府部門的時候,任命學界革命黨人中聲望卓著的蔡元培當教育總長。
蔡元培本來曾有過“以身許國,功成身退”誓言,這時候孫中山要他去政府中當官,蔡元培先是婉辭。但眼見國家初創、百廢待舉,還遠遠沒到“功成身退”的時候,而且孫中山派來的代表說,您這樣德高望重的人如果不就任,恐怕其他的職位大家都不好就任了。於是1912年1月5日,蔡元培便以民國教育總長的身份,出現在了南京臨時政府的首次國務會議上。
這時的南京臨時政府初創,可謂無錢無糧。教育總長蔡元培曾問過給予他任命的臨時大總統孫中山,教育部在何處辦公,結果孫中山答以“此須汝自行尋覓,我不能管也”。後來,時任江蘇都督府內務司長的馬相伯先生,借給蔡元培內務司辦公樓的三間屋子,蔡元培的教育部這纔開了張。
有一天,總統府通知去領教育部的辦公大印。教育部人手少,連跑腿的雜役也派不出。當了總長的蔡元培也不管什麼身份,自己挾了塊白布,坐着人力車去總統府領了大印,用布包着帶回教育部。
辦公條件可以簡陋,排場也可以不講,但用人是不能有半點馬虎。在延攬部內人員時,蔡元培力求用一流的人才。許壽裳、周樹人(魯迅)、蔣維喬、鍾觀光、俞大純等大師級的人物,就是在蔡元培任教育總長時陸續進入了教育部。
有一個年僅23歲的陌生青年,叫王雲五,他給蔡元培寫了一封信,力陳如何辦好民國高等教育。蔡元培細閱之下,覺得信中的意見很中肯,力邀王雲五到教育部兼職。
這個王雲五,後來成爲著名的出版家、曾任商務印書館總經理。
兩人從此也締結下了近30年的忘年深交,1940年蔡元培在香港逝世,王雲五是朋友中唯一隨侍病榻的送終者。
一天,蔡元培在報上看到《孔學商榷》一文,看後很是欣賞,一打聽,寫文章的這個叫胡玉縉的作者是清末學部的部員,蔡元培也邀請他到教育部工作。
蔡元培用人的另一個原則是“爲事擇人,不設冗員”。諾大的一個教育部,連謄寫雜務在內只三十餘人,不足其他部門的三分之一。
萬事開頭難,開頭的事情也特別繁雜,如摸底各地的教育狀況,有多少各級各類的學校,使用的教材情況。當時,教育部的各位同仁工作都特別緊張,有人說,“其工作氣氛頗似書局之編譯所,而絕少官衙習氣”。
當時,部內除總長和次長外,統稱籌備員,無官職和等級之分。每人每月薪俸,均爲幾十元,次長和總長也不例外,酷似黎元洪領導下的首義之後的湖北軍政府。
中國古代至晚清,中式的傳統教育主要發展出了以下幾種形式:
(一)府學和縣學。它們是爲開科取士而設立的,是地方性的官學,屬於教育、研究和行政的統一體,對於一個地方的教育發展起着指導作用。府學與縣學由官府任命教授人員,教學內容專攻儒學。學生主要由學校供給膳食。
(二)書院。它是中國古代特有的教育組織形式,始於唐末五代,至宋代有較大的發展。它的教育目的、教學內容、教學方式和組織管理都有許多不同於府、縣學的特點。學習方法以個人鑽研爲主,學習內容以經學爲主,兼學古文、制藝,發展至後期,又兼學歷史、輿地、說文、算術、金石。書院經費大都由創建者捐助,少數官辦。書院與地方官學相比,規章制度、課程設置較周詳,注重精研古學,經費來源主要依靠學田供給。書院掌教人選,大都是素孚衆望的學者。
(三)社學和義學。它是元代發展起來的封建社會初等教育單位。至正九年(1349),達魯花赤八不沙建立社學一百三十餘所。元代社學基本上爲官辦,明洪武八年(1375)詔府、州、縣每五十家立社學一所。
(四)私塾和家塾。它們是歷史悠久、設置普遍的初等教育單位,它在中國至1949年後才消亡。陳登原《國史舊聞》卷四十八舉自晉至兩宋的事例說明:“其一,弟子從師,是爲私塾;其二,師從弟子,此則當爲家塾。”
私塾大抵有四種類型:一是以官款或地方公款設立,收教貧寒子弟;二是由義莊或宗祠設立,專教一姓子弟;三是有一家或數家設塾,延師教其子弟;四是塾師自行設館,招收附近學生。
它的教學內容從識字開始,主要教材是《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幼學瓊林》《千家詩》,以及《四書》《五經》《古文觀止》等,目的是學習八股文,爲科舉考試做準備。
雖然中國的傳統學校有如上的種種形式,但總的來說,中國傳統的教育向來是以私人教育爲主流的。自孔子開創此傳統,因此他被尊稱爲“至聖先師”,中國的教育,主要都靠民間私人教育。
縣學、府學、太學,有時興盛,有時衰微,而且名額有限,所以大部分文人不是官學培養的。
總體來講,古代社會物質尚不豐裕的情況下,中國的傳統社會中得到受教育機會的只是極少數人,教育是一種稀缺資源,這遠遠無法適應近現代的世界潮流。
西風東漸,給東方故國吹來了陣陣新風。清朝光緒末年,一份名爲《強迫教育章程》的清政府官方文件出爐,這份由清朝學部頒佈的文件簡陋得只有10個條款,卻從某種意義上說開了近代義務教育的先聲。
舊時的所謂“強迫教育”,其實類似於今天所說的“全民義務教育”。《強迫教育章程》規定,全國各地官府必須廣設勸學所,各個省城須設蒙學100處,各府州縣設40處;孩子滿了7歲必須入學,否則“罪及父母”;朝廷每過兩年考覈,地方官如果敷衍塞責,查實後予以處罰;如有地方紳士捐資助學,也會給予獎勵。
朝廷的詔令一出,相關的清朝地方官員忙作一團。“強迫教育”壓根兒就是個新事物,大家以前從來沒聽說過,官府也沒好好跟老百姓解釋,只是翻來覆去強調“幼童不入學,將罪及父母”。在廣州,警察紛紛出動挨家挨戶上門調查統計適齡兒童數目,爲“強迫教育”的實施做準備。
這麼一來,硬是把一個好好的“德政”變成了鬧劇。家有孩子的父母心裡全打起了鼓:警察挨家挨戶上門,會不會把孩子鎖起來,押進學堂去?左鄰右舍一商量,大家認爲還是把孩子先送進私塾避一避爲好。結果廣州城內各處私塾人頭攢動,家長們的首要目標就是爲孩子掛個名,拿個學籍,以免被警察拘了去。爹孃憂心如焚,私塾先生趁機提價,倒發了筆小財。“強迫教育”本意在於減少文盲、惠及民衆,這樣一來倒成了不折不扣的擾民之舉。
這時的清王朝已日薄西山,這樣大規模地辦教育,需要的是財力以及高效的組織能力,幾乎不可能辦下去。結果,推廣“強迫教育”的措施只能是雷聲大、雨點小。隨着清王朝走向覆滅,《強迫教育章程》最後也就不了了之。
接下來便是甲午海戰的失敗和大清帝國的衰落,痛定思痛後的“教育救國”的勃興。
戊戌變法時期,嚴復認爲首先必須興辦教育,開通民智,然後才能實行君主立憲,救復中華。
到辛亥革命時期,一些刊物更是大聲呼籲“教育救國”:“亡國亡種,人人不必居其罪,惟教育者之罪;強國強種,人人不得居其功,惟教育者之功。無他,教育者進化之的也”。
在“教育救國”的實踐中,蔡元培當然是積極倡導者和實踐者。
一個新的時代即將開啓,國家的教育該如何籌劃?所謂教育方針一日不明,全國學界就難有旨歸,有關人士不停的呼籲,請總長定奪。
蔡元培沒有讓大家失望,多年從事教育和出國遊學的實踐,似乎已經使他成竹在胸。但是,他還是特別注意傾聽各方的意見,特別是這方面的專家和學者。對於有些人,蔡元培不惜登門造訪。由於善於彙集衆人的意見,一個接一個的新政便陸續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