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逸風出現了,他站在議事廳的門口,一雙冷冽的眸子掃過了每一個人的面孔,看起來瘦了,黑了,他的鬍子剛剛刮過,顯然幹練成熟,只是眼眸裡的神光太冷,太嚴肅,他的軍裝很乾淨,精心整理過,一個褶子都沒有,平板直挺,此時他叉着雙腿,凝着眉,目光最後駐留在了秋茵的身上,他在打量着她,從頭到腳,看得十分仔細,只是看不出一點情緒上的變化,眉宇間浮着陰暗。
很快他的目光移開了,走近了幾步,聲音沉穩,一點都不慌『亂』。
“你們出去,我和想她單獨談談。”
“是,司令。”許晉庭應着,退了出去,袁德凱卻紋絲未動,他微笑着,瞄着古逸風。
“我不能出去,因爲我不放心你,她現在要嫁給我了,就是我的女人,不是你的。”袁德凱真是卑劣,說得那麼得意,讓秋茵的臉一陣陣僵麻,肩頭都在抖着,古逸風會相信袁德凱的鬼話嗎?他應該很清楚夏二小姐的爲人,當初她鄙視痛恨的男人,此時怎麼會進了夏二小姐的心?
古逸風板着面孔,說有些話要問夏二小姐,不方便第三人在場,如果袁德凱希望東北軍快點撤離北京城的三元里,就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他很忙,這點時間還是抽出來的。
“如果你不同意,馬上帶她回去。”
古逸風冷蔑地轉過身,向議事廳外走去,他竟然就這麼走了?夏秋茵真想衝過去拽住他,他真的這麼無情,沒有一句話想和夏二小姐說嗎?他們分開了好久,他不曉得秋茵有多想他,還有他們的孩子,他也不想知道嗎?
門開了,古逸風不是說笑的,他真的要出去了,頭也不回一下。
“等等。”
袁德凱叫住了古逸風,他這次來就是想讓古逸風死心的,若再拖下去,對北京沒有好處,索『性』孩子在他的手裡,古逸風不敢輕舉妄動。
“我出去,不過只有半個小時,古逸風,我會很快回來接她。”說完,袁德凱撇了一下嘴巴,湊近了秋茵,雖然他沒說什麼,秋茵也知道他在提醒她,威脅她,讓她清楚現在的形勢,孩子隨時都會命喪在他的手上。
秋茵只是冷眼地看着袁德凱,一句話都沒有說,她心裡記得清楚,不用他來提醒,袁德凱得意地點了一下頭,漠然地走向了議事廳的門口,經過古逸風的身邊時,他說了一句話。
“那畫賣給我,秋茵喜歡。”
古逸風擡頭看向了那幅畫,目光微微地眯了起來,沒有給袁德凱迴應,袁德凱冷笑了一聲,說他走的時候,叫人來拿,然後邁開步子出去了,議事廳的門再次關上了。
偌大的空間,只剩下了秋茵和古逸風兩個人。
秋茵站在那幅畫的前面,一動都沒有動,剛纔那股子想撲上去的衝動,淡了下來,他剛纔只真的要走嗎?扔下秋茵,無情地走出這個議事廳,讓她期待已久的心落空?秋茵突然滿腔的怒火,他只相信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不相信夏二小姐對他的心,她爲了他死都不怕,怎麼會喜歡袁德凱那種人渣。
視線之中,他一步步的走了過來。
秋茵倔犟地避開了目光,看着自己的腳尖兒,如果他真的那麼無情,真的忘記了秋茵的好,直接撤軍好了,就讓夏二小姐和孩子留在北京城,留在這個讓人窒息的地方。
他走得更近了,低垂的視線中,可以看到他黑『色』的皮鞋,皮鞋還在移動着,最後停在了她的身前。
秋茵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她積鬱了太多的委屈,太多的幽怨,她要怒吼,要發泄,他如果敢無情,秋茵就一輩子都不原諒他,可她的怒,她的惱,還不能噴發出來,身體就被大力地抱住了,炙熱的大手『插』進她的髮絲,挽起的髮絲脫落下來,灑在他的手掌上,一股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熟悉,誘/『惑』,讓她的僵持着的身子軟綿綿地伏在了他的胸膛上。
她哭了出來,悲痛地啜泣着,身子無法自控地劇烈顫動着。
古逸風的手指用力地『揉』搓着心愛女人的面頰,恨不得『揉』碎了她,他眼看着汽車開了進來,卻只能遠遠地看着,竟然沒有勇氣走出去,古二少爺和夏二小姐已經離婚了,他已經沒有資格再要求秋茵什麼?他害怕看到讓他心痛的場面,怕看到秋茵和袁德凱親密的場景。
秋茵爲他流乾了最後一滴血,他卻帶着袁三小姐離開了北京城,這該是一個多麼大的諷刺,一個不可爭的事實,袁德凱囚禁了秋茵,卻也救了她,她同意了接受袁德凱的求婚,堅守了北京城幾乎一年的古司令情場失意了。
可剛纔他在窗口看到了什麼,秋茵憤怒地甩開了袁德凱的手,她的眼神仍舊倔犟,古逸風的心再次狂熱了起來,走進議事廳,看到秋茵悲傷地站在那副畫前,他知道一切都沒有變,這個女人還是那個愛着他的夏二小姐。
一年了,他在夜夜思念着她。
“如果你真的愛上了他,我會馬上撤兵,離開這裡,再也不回來,可是我剛纔看得清楚,你不愛他,甚至厭惡他,卻爲什麼決定嫁給他?”
古逸風堅定地捧着秋茵的面頰,一個連死都不怕的女人,她到底在畏懼什麼?
“我給你的離婚書不是真心的,你該清楚的,如果你的心裡還有古逸風這個人,還願意跟着我,我馬上帶你回東北!”
“不行!”
秋茵搖着頭,手臂用力地抱住了古逸風的腰,她好捨不得他,希望能和他走,天天守在他的身邊,可惜她不能那麼做。
“爲什麼?”古逸風的臉白了,好像血被抽乾了一樣。
他今天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只要秋茵還愛着他,願意跟他走,所有東北軍的槍炮就會對準北京城,只要袁德凱敢阻攔,今日就血洗北京。
“孩子,孩子還在袁德凱的手裡。”秋茵悲聲地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