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開出了袁公館,秋茵的目光一直看着窗外,身邊坐着的不是那個戴着白手套的男人,她不願多看一眼。
“古逸風真是自以爲是,我的女人他也要見,他還當秋茵是他的姨太太嗎?這次就讓他死心,他媽的,仗着有點兵和武器,就目中無人了。”袁德凱冷着臉。
“哥,我幹,幹,乾脆打死他算了,這樣就,就,就沒人跟你搶,搶嫂子了……”袁德旺說。
“要能打死,我早就打了,還輪到你?你不等打死他,你就死了,三元里現在還在他的控制範圍內,你的手老實點兒。”
“我,我知道,老,老實點兒。”
袁德旺閉嘴了,袁德凱悶着,手仍舊握着腰裡的槍,好像隨時要拔槍的樣子,秋茵竟然有點想譏笑他了,他照比古逸風真是差遠了,不管何種情況下,古逸風都不會這麼緊張,更不會將手放在手槍上,古逸風面臨任何狀況都不會亂了陣腳,那纔是真的男人,真的軍人,真的大丈夫。
袁德凱看了一眼身邊的夏二小姐,看着她身上的旗袍,那優雅清新的藍,說這衣服是他買的,這麼好看,怎麼平時不穿,非要這個時候穿?
“古逸風喜歡。”
秋茵很淡然地說,說得不卑不亢,語氣輕緩,然後她的眼眸擡起看向了天空,望着天空的藍,心好像飛昇了起來,對未來突然充滿了希望。
汽車一直向北開着,終於開到了三元里,秋茵順着車窗看去,看到了很多東北軍的士兵,雖然他們已經離開了北京城的中部,卻仍舊盤踞在這裡,秋茵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就是許晉庭,他看起來已經好了,仍舊和過去一樣精神,只是不知道他還是不是那麼喜歡講笑話,每次都讓人噴腹地想笑。
此時許晉庭的神情嚴肅,站在那裡,卻沒有看見古逸風影子,雖然秋茵的目光一直搜尋着,卻還是失望了,他沒有出來迎接她。
許晉庭迎着汽車伸出了手,示意汽車馬上停下來,不能再往裡開了。
“他,他還沒死?”袁德旺瞪着眼睛看着車前的許晉庭,結巴着,好像認爲他那一槍一定能打死許晉庭一眼,就他破爛槍法,若不是許晉庭站立不動,他連人家的衣服角都打不到。
汽車停了下來,許晉庭走了過來,拉開了車門,目光看向了秋茵。
“夫人,請下車。”
他仍舊叫她夫人,秋茵伸出了手,剛要將手放在許晉庭的手中,袁德凱就將許晉庭的手打開了。
“告訴古逸風,我答應帶秋茵來見他,只是希望他死心,趕緊滾出北京城,他最好別打什麼壞主意,還有,你別一口一個夫人的,夏秋茵馬上要嫁給我了,以後是袁夫人。”
說完,袁德凱下了車,繞了過來,將手伸給了秋茵。
秋茵冷冷地白了他一眼,手提起了旗袍,自己下車了,袁德凱的一雙眼睛瞪得溜圓,一定覺得很沒面子,夏二小姐寧可將手伸給許晉庭,也不願伸給他。
下了車,秋茵擡起頭,發現這裡有一排紅磚的平房,應該是部隊駐站的臨時居所,平房前有花壇,花壇里長滿了各色的花草,在平房的後面,有一個二層的建築,玻璃窗擦得很亮,陽光反射出來有些刺眼,恍惚之間,秋茵好像看到二樓的一個窗口處,有個身影,他穿着軍裝,刻板地站在那裡,目光一直看着這個方向,雖然距離有點遠,可秋茵仍舊一眼認出了他,那是古逸風。
秋茵不管古逸風爲何沒有出來迎接,是埋怨她要嫁給袁德凱,還是什麼其他的原因,她都能難以控制心裡的痛楚和思念,她要奔到他的身邊,就算他是冰冷的,憤怒的,她都要撲進他的懷中。
夏二小姐失態了,她提着旗袍的裙角邁開腿就向前跑,可沒跑幾步,袁德凱就憤怒地衝上來,一把將她的手臂拽住了。
“別讓我太難堪,你好像忘記了我來時說的話。”
秋茵的步子停了下來,回頭看着袁德凱,冷冷地將手肘掙脫了出來,袁德凱仍舊在威脅她,她必須顧及弱小的孩子,心情漸漸地平復了下來,步也慢了,許晉庭走了過來,目光憐惜地看着夏秋茵,他似乎感覺到了秋茵的無奈,卻不知道夫人到底有什麼把柄在袁德凱的手裡,對他言聽計從。
“夫人,跟我來,司令讓在議事廳裡等着他。”
許晉庭在前面走,秋茵走在後面,袁德凱叮囑了弟弟幾句,隨後也跟了上來,他們一起向了議事廳。
秋茵一邊走,一邊忐忑不安着,難道古逸風真的放棄了嗎?他真的相信那些無厘頭的傳聞,認爲夏二小姐愛上袁德凱了嗎?
議事廳的門被推開了,秋茵走了進去,這裡看起來有點空曠,只有一個很大的木頭桌子,桌子的四周有十幾把椅子,擺放得十分整齊,牆壁是白色的,沒有什麼裝飾,頭頂懸着一個燈泡,整個議事廳看起來有些簡陋,但很整潔,秋茵繼續往裡走,在東面的牆壁上,她意外地看到了一副熟悉的畫,小鄉村,秋收,羊腸的小路,這是鳳城古逸風臥室裡的畫,此時它竟然掛在了這裡,讓她的心莫名地震動着,古逸風怎麼將這幅畫掛在這裡?他想提醒夏二小姐什麼?
秋茵徑直地走了過去,伸出手指撫摸着,熟悉的場景一幕幕襲來,他躺在牀上,看着她,她站在這幅畫前欣賞着,他說要送給她,她卻怕破壞了這幅畫的意境,此時看到它掛在這裡,竟然還能找到那種恬靜的感覺。
“司令讓掛在這裡的。”許晉庭解釋着。
“這是他臥室裡的,我很喜歡。”
秋茵久久地凝視着這幅畫,臉上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不就是一幅畫嗎?你若喜歡,我回去給你買,要多少有多少。”
袁德凱不憤地嚷嚷着,許晉庭冷冷地迴應着他,說這畫在北京城根本買不到,是司令從國外帶回來的,這世界上只有一副,沒有第二個,袁德凱被許晉庭噎得夠嗆,下面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就在袁德凱和許晉庭互相怒視的時候,議事廳的門開了,秋茵覺得脊背上一熱,她迅速轉過身,看了過去。
他就站在議事廳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