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你瘋魔至此,當初就不該把你薦給陛下。”崔鈺想起往事,不由得有些後悔。
陛下當年納入宮的那幾個人,徐惠心思狠毒,而武珝則是披着人皮的龍族,若日後太宗得知自己的後宮如此“熱鬧”,真不知會作何感想。
“你這妻子又何嘗不是如我一般呢?崔鈺,做人要懂得將心比心。”微微一笑,女子既不感激他的引薦,也不生氣他的嘲諷。
“魅兒和你不一樣,你不配與她相提並論。”冥魅縱使再想和他在一起,也從未傷害過旁人,她連對長孫蓉嫣都心存三分愧意,又怎麼會像徐惠那般不擇手段。
若他們真的願意豁出一切只要自己幸福,也不至於落的今天這般田地,處處受制於人。
“好了,本宮懶得與你多費脣舌。她叫魅兒是吧,果然是個顛倒衆生的好名字,崔鈺,她是妖女,脈象自然與旁人不同。顧太醫或許不敢主動多言,但若是有朝一日陛下問起,他勢必會一五一十地告知。且你的兩個嬸孃都能做證,她和你之前的妻子生得一樣。”
時至今日,他們當年是否真的見過冥魅已經不重要了,知道真相的人陸續死去,活着的人便愈發可以隨意攀扯。
“陰大人知道你妻子厲害,遇到一個妖精不容易,逮到一個妖精卻並非難事。他集結了許多江湖中有名的方術士,一對一未必打得過她,可這麼多人想困住她也很簡單。”
“你若是想她好好的,就儘快幫我們達成心願。”
崔鈺離開了後宮便去了陰府,更深露重,陰家卻家門大開,似是在等着什麼賓客,又像是在請君入甕。
可即便知道這是個陷阱,男人還是義無反顧地走了進去。剛一入府,身後的大門便關上了,八個黑衣人將他團團圍住,每個手裡都有一樣法器。
“崔大人,這是我爲你準備的禮物,好好享用吧。”廡廊上的燈籠相繼亮起,坐在正中的男人披着狐裘大氅,悠哉地看着院子裡的九個人。
模仿八卦圖案的陣法隱藏着巨大威力,每個不同的方位都站着一名方術士,而中間的男子要麼能將敵手一一擊退,要麼就會成爲祭品,獻給這個陣。
誠如徐惠所言,這天下會術法的人很多,集大成者或許並非皆在廟堂,但在廟堂的一定是集大成者。
就像李淳風。
可他既然也被那妖女壓制了,就證明對方一定是個狠角色。
且李淳風鑽研那麼久也沒爲太宗尋來延年益壽的良方,可這位“汝南公主”卻能死而復生,且十數載容顏不老,這樣的尤物如何能不叫人覬覦。
簡直是得此女者,得天下。
陰弘智從這些人手裡尋了個天下至毒的法子,是南詔國一個古老民族的蠱術,江湖上失傳了許久。這法子對常人沒有任何效力,唯獨對妖,攻無不克。
它還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如鳴環佩。
彈琴的女子皆是普通人,身家清白,想要入太極宮並不難。而此法的絕妙也並不在彈琴人身上,而是曲譜和頭上的銀飾。曲造幻境,銀試百毒,沒有術法的人聽不出其中奧妙,可卻偏偏能吸引冥魅,而當她步入幻境之後,那些附了術法的頭飾發出的聲響就猶如銀針一般不停刺痛她。
尋常精魅遇之則死,而她聽到曲終才只是昏迷了。
“之前我誠心邀你們共襄盛舉你們不來,害的我不得不四處招賢納士,如今你們想來了,那就得證明自己比旁人強,否則的話,我留着你們也着實沒什麼用。”
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雪,男人穿着染血的衣服立在院落中間,八個黑衣男子默唸口訣催動着陣法起效,他腳下的八卦圖隨即在暗夜中隱隱散發出幽光。
崔鈺取出勾魂筆,軟毫筆尖逐漸變得尖銳,玉珏微微發亮,一道青黑色的影子緩緩飄出,繞在男人身邊久久不曾散去。
“方纔是妾身傷了帝姬,如今自請應戰,就算是將功贖罪好了,嘻嘻。”
嬌媚的聲音帶着詭異的陰森感,卻只有崔鈺能聽到。
煙氣繚繞至與崔鈺敵對的一個人面前,模糊的手臂攀附住他的脖子,未等對方反應過來便開始吸取他的精血。
“啊……”哀嚎聲響起,隨即又淹沒在夜色中,那人倒在雪地裡,眼窩深陷,皮膚也變得褶皺不堪,像是死了許久的乾屍一樣。
“下一個,是誰呢?嘻嘻……”煙氣不斷在那些人周圍穿梭,剩餘的七個男子已經面露懼色,他們不能離開自己的位置,因爲一旦那樣,陣法就失去了效力,可是就這樣固定在原地,也一樣是等死。
陰弘智並不吃驚,會術法的人別說以一敵十,就是以一己之力抵抗千軍萬馬也是不在話下。崔鈺有那麼個厲害的妻子,自然也會沾染些。
何況,這陣法最精妙的地方就是在於獻祭,當那八個人一一死去,與八卦陣融爲一體,纔是效力最大的時刻。
到時候,能不能活下來,就要看崔鈺的本事如何了。
一口一口喝着熱茶,陰弘智躲在溫暖的地方一面看戲一面欣賞雪景,心中好不快意。
人已經死的差不多了,那些人的術法根本近不了崔鈺的身,那道青黑色的煙氣行動迅速,來去無影又殺人無形,攻守合一幾乎毫無破綻。
直到最後一個方術士倒下,八卦陣散發着淡綠色的光芒,彷彿荒郊墓地,鬼火連成一片,可以吞噬一切。
女鬼倏地躥到崔鈺身邊,有些不悅地提醒道,“主人,當心有詐。”
“知道了,這裡沒有你的事了,回去吧。”拿起勾魂筆將魂魄收回,男人擡頭,陣法綠色的光芒映在他臉上,與周身血色形成極大反差,真真好似從地府裡爬出來的索命惡鬼一般。
崔鈺嘴角的笑容帶着三分邪氣,七分不屑,連眸光裡的陰狠都被嘲諷所取代,“大人曾向崔某承諾,不會飛鳥盡,良弓藏,可是現在你怎麼解釋這些方術士的死呢?”
“他們好像並不知道你讓他們布得這個陣,是需要他們賠上性命才能開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