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蝶沒有撒謊,母親麻將搓上了癮,這麼晚還沒有回家。家裡冷冷清清,熱水瓶都是空的,電燈下看到她全身都是泥,包刮頭發,臉上,活像一個泥人。再看自己也渾身是泥,那都是抱她的時候,把泥都粘到自己身上。她要洗澡,卻不肯燒水,水缸裡的水要比河裡的水冷,這是事實。要把身子洗乾淨,沒有四五臉盆水,確實難以洗乾淨。因爲天氣還不是很冷,她提出要到河裡去洗,這麼晚了不會有人看到。
孟玉蝶回首那一段的故事,不知不覺滿臉都是淚水,想到那晚半夜裡他陪着她到河裡洗澡,臉頰登時通紅。
明天段祺正就要兌現對孟玉蝶的承諾。他正無計可施,知道這次不能反悔,否則她甚麼事都幹得出來。正像父親說的,自己又沒有在幹見不得人的事,她如此糾纏,瞞得住嗎?不讓她去一次行嗎?他下了決心,豁出去啦,就讓她去一次……
事有巧合,人算不如天算。孟玉蝶今天滿懷愜心來到學校。上午上第一節課,班主任老師就傳達校長的命令;“下午全體同學開會,任何人都不許請假、缺席,否則將被開除的可能。”
會議還沒有開始,氣氛卻有點緊張,放佛要發生什麼事?會議時間開的很長,校長在臺上長談闊論,口口聲聲說,“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緊急任務,”大家都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緊急任務。講到最後,會議即將結束,校長才“開門見山”地說;“要排演一個很像樣的大型文藝節目,全縣要進行比賽,必須堅決完美地完成。這是關係到態度問題,政治思想問題,寧可放棄學業,也要把這次文藝節目演好。”
校長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經我們校領導討論決定,這次排演的節目是革命京劇樣板戲,《智取威虎山》,任務繁重,一個月之內就要排演出來,進行比賽,向貧下中農獻禮,向革命羣衆獻禮,向文革命獻禮……”還特別強調,這次是“某首長”同志的指示,哪一個學校沒有完成,排演不出,就是態度問題,政治思想問題,是階級鬥爭沒有抓好,要進行嚴肅追究。”
“文革中,學生的學習本來就放在次要的位子,階級鬥爭纔是最主要,政治思想擺第一,忠不忠看行動。”
最後,散會前,校長親自點名,點着名的學生留下來,還要繼續開會。可沒想到,點到名的幾個學生,頭幾個就是;裴文暨、段祺正、謝夢瑩、譚震肇,劉朵美,劉斌,楚嬌……顯而易見,把這次的重任就要壓倒他們身上。
段祺正,裴文暨,謝夢瑩,譚震肇,劉朵美,五人,小學時是紅小兵連部幹部。排演過文藝節目,受到過好評,嘉獎!
初中時候,他們五人是團支部領導核心。學校裡要成立紅衛兵組織,校長找他們談,要他們把紅衛兵組織起來。他們的心思全放在學武地方,不但沒有行動起來組織起紅衛兵,還經常缺課。因此校長對他們大爲不滿,大發雷霆,暫停了他們團支部領導的職務。
當時,革命樣板戲的確很“吃香,尤其是智取威虎山。”農民們一年到頭看不上兩場場電影,有的看,比沒得看要好,“飢不擇食、寒不擇衣。”當時動發公社放智取威虎山電影還跟其他公社跑片放映的,僅此放了這麼一場。
校長叫他們留下來,首先把他們“官復原職,”並還說了好多讚美的話,總之軟硬兼施,把排演智取威虎山這個重任強加於他們身上。
他們又不是演員,雖則小學時排演過幾次文藝節目,有點基礎,但正真要排演一齣戲談何容易,而且時間還很緊。如此繁重的任務壓給他們,他們本來商量打算不幹。校長似乎也料到了這一點,再次的做他們的思想工作,先讚美,擡愛,後用厲害說之施加壓力。文化革命時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段祺正他們考慮到利、萬一牽連綴到家裡人,或真的被開除,那就遭啦。
排演智取威虎山需要很多人蔘加,除了重要的主角,走場子的人也要進行訓練,排演,那會對學習帶來很大影響。於是他們就把時間重點安排在放學後和星期天。起初校長不同意,白天不上課進行排演。但段祺正他們堅決反對,寧可被開除也不幹,一個月不讀書,不學習,跟被開除有什麼兩樣。校長才勉強同意試一個星期看看,並要他們保證把這齣戲演好。
別看他們人小,他們人小志大,有闖進,有衝勁,還有一股牛勁;要唄、就不幹,幹了一定要做好,從不馬虎。校長就喜歡看中他們這裡,也知道他們有才華,又很團結。所以平時他們犯點錯,譬如,缺課,沒有把工作做好,等,他也閉一隻眼、睜一隻眼……
要想演好這場戲,他們逼切的想再看一遍這場電影,只看了一遍印象不深,哪裡會想到叫他們也要排演這部電影,再看一遍效益會很高,重要方面怎麼演心裡有底。校長也贊同他們的想法,認爲這個確實很有必要,就千方百計的給他們打聽聯繫哪裡在放這部電影。結果他們跑了四十多裡的路又看了一場——智取威虎山。
智取威虎山重要角色有好幾個,尤其是少劍波和楊子榮這兩個角色更要突兀。每一個主角不但要演得好,還要唱腔好,嗓子好。
要把演好戲,首先要良材錄用,搭配恰當,連接不能疏忽。校長對這次排演非常重視,“當做一件大事來抓,”把他們辦了一些資料,並要求他們親自登場。並且還要把扮演各個角色的名單上報進行審覈。
其實這次排演,校長不要求,他們也準備自己登場。他們要幹出一點成績來讓校長他們瞧瞧。經過大家的商量討論;決定,裴文暨扮演少劍波;段祺正扮演楊子榮;譚震肇扮演李勇奇;本來白茹有謝夢瑩扮演,爲了演的真切一點,決定白茹有劉朵美來扮演,因爲劉朵美對裴文暨用情很深。楚嬌扮演小藏寶,最苦的是劉斌,他要扮演兩個角色;第一個他扮演的是老虎,楊子榮打虎上山,決定用人來扮演老虎,進行真實性的搏鬥;然後,劉斌還要扮演一個重要角色——座山雕。
叫劉斌扮演這兩個重要角色是有一定的道理,四個男生之中,劉斌和段祺正接觸最頻,他三天兩頭的睡在段祺正家,和段祺正同睡一張牀。他們每天早晨起來練武,切磋,相對來講配合的比較密切。楊子榮除了上山遇到老虎不得已搏鬥之外,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消滅座山雕。免不了要和座山雕一場生死搏鬥的較量。這個消息校長得知後,要演“真老虎”來搏鬥,他既不相信又懷疑,一定要逼着他們打鬥演試一場,他才能相信,親眼目睹纔是真。他們演試的結果讓他驚呆了,這要比電影裡還厲害,電影裡才過過場,假老虎都沒見過。他高興的抱着他們兩、發神經,親吻起來……
主要角色選定,其餘的角色就不難選啦,八大金剛只是站立兩旁,還有一個反面角色奕平要稍微選好一點,除此之外都是跟班,必要時過過場而言。謝夢瑩負責全面工作,名額當天就全部落實安排好——上報。校長看了非常滿意,還誇獎了幾句,“安排得很好,我對你們抱有很大的希望。”
這下學校裡可熱鬧嘍,可是他們每天晚上都要很晚才能回家。校長給他們配備了一位指導老師,他自己還親自抓。
爲了把這場戲演好、演實,他們也安下了心,反正一個月很快就會過去,也讓老師和同學們看看他們的能力,智慧。每天晚上排演完,他們都要留下來,進行交流、指出,要注意點什麼,某個動作要糾正,唱詞不夠激情,表情還不夠特出,口子不夠清爽,等等……
這樣一來,孟玉蝶去高山又成了泡影。這個她沒話說,那天開會她也在,是自己運氣不佳。但她不會就此罷休,懶着不回家,自動留下來幫忙。她自動留下來自然沒人會去說她,同學們都知道她家裡空閒。她懶着不走,倒不是對排演此戲感興趣,她一點都不感興趣。但她目的有二;第一,她要和段祺正一起回家,要他陪她回家。第二;說穿了就是“監督”。監督誰?段祺正和——謝夢瑩。
可爲難的又是段祺正。
謝夢瑩每晚都等着他送回家……
對,孟玉蝶這個“姑奶奶,”段祺正現在不但有點怕她,還當真的拿她沒有辦法。她明知道他喜歡的人是謝夢瑩,不是她。而她就是不肯撒手,頻頻緊追。
不夠,孟玉蝶對段祺正確切情有獨鍾,除了任性,蠻纏之外。可她對他的好無可倫比,甚至於超出他的父母。她還有一點優點,除了段祺正不再接觸任何人,包刮女同學,好像這世上沒有別人存在似的。
段祺正對她什麼辦法都用過,毫無用處,反而吃了很多的苦頭。這次不能兌現承諾雖情有可原,但她懶着不走,他不敢趕她回家。晚上回家時又不能不送她……
——苦惱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