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軍主將李定國看來,清軍此番來攻,卻是一場氣勢宏大卻毫無新意的戰鬥。
他看到,清軍依然是採用從四面城牆處一齊進攻的方式,想通過兵力優勢,讓自已無法進行重點防禦。這內城處的每一面城牆外,都有彷彿漫無邊際的清軍吶喊着衝殺過來。
而再仔細看,可以清楚看到,清軍的主攻方向,依然是上次被炸了兩個巨大豁口的南北城牆,邊裡的兵力更密集,一輛輛的聯合楯車,從城頭看去,有如一隻只巨大的蟑螂一般,緩緩而迅速地靠近。
而除了這南北兩邊城牆外,清軍在內城的東西兩處城牆也各發動了攻勢,李定國看到,東西兩面城牆上,皆有數十把攻城梯,呈一字並列狀,向城頭靠了過來。
一時間,李定國喟然長嘆。
清軍這番四面齊攻,看上去存了志在必得之勢,確實讓僅有三千餘人的唐軍,有捉襟見肘之感,只不過,現在的他,只能拼盡全部的努力,去把這近乎不可能的守衛海參崴堡內城的任務,加以完成了。
很快,在多鐸的指揮下,南北兩處城牆外的清軍,推着巨大而沉重的聯合楯車,率先靠近城牆,準備象上次一樣,把南北兩處城牆給炸開。
“迅速組織各面城牆上的軍兵,燒燃煤塊,拌入火油以助火勢,然後傾倒下牆,務必將這些清軍的怪車,給本將全部燒燬!”李定國大聲下令。
“得令!”
只不過,現在見到這些巨大蟑螂一般過來的聯合楯車,唐軍早沒了當初第一次見到它時的巨大恐懼,在李定國一聲令下後,他們熟練地開始準備進行反擊。
堡內廣場上,副將祖寬帶着上次作戰後倖存的一衆傷兵們,燃起一堆堆煤塊。每堆煤塊燒旺後,便有另外的軍兵,分別用大鐵桶裝着,提到南北兩面城牆之上。
爲了順利過冬,故這海參崴堡內城中,儲備有充足的煤塊,上次作戰時,所使用的煤塊,還不足儲存量的四分之一,故唐軍絲毫不用擔心煤塊的數量會有不足。放眼望去,無數的唐軍軍兵,有如一隊隊搬運物品的螞蟻一般,發狂地在廣場與城牆間來回奔跑,不停地重複着裝煤與傾倒的動作。
上次參與突襲隊的唯一倖存者張二成,就是其中忙碌的一員。
胸部猶然上着夾板的他,幹活毫不惜力,不停地鏟動着一地燃燒的煤塊,把他們鏟入鐵桶中,再讓他人提走。
這個十九歲的少年,因爲上成功炸燬西面外城城牆的功勞,除了得到了大量的賞勵外,另被被李定國破格越過甲長一職,直接提爲隊長。
此時的張二成,雖然胸部的肋骨最終被隨軍醫師檢查出斷了兩根,不時隱隱作痛,但自感身爲隊長責任重大的他,卻不敢稍歇,幹活十分賣力,額頭的汗涔涔地滲出。
張二成知道,在這場極度兇險的戰鬥中,每一份努力,都是多了一份倖存下去的希望,儘管這份希望,看起來是多麼的渺茫。
而在張二成身旁,同樣有許許多多的傷兵在不停忙碌,張二成的身影,在他們中間,十分地不起眼。
這些裝滿燃煤的鐵桶,被唐軍帶上城牆頭,再於這裡,唐軍再給這些燃燒的煤塊拌入了猛火油,讓桶中更加熊熊燃燒的煤塊,從城頭傾倒而下。
全體守城的唐軍都知道,現在能不能及時地把這些清軍的聯合楯車給摧毀,可就成了能否順利守住這內城的關鍵所在,只有及時燒燬這些聯合楯車,才能最終順利保住堡牆。
這些加了猛火油的燃燒煤塊,不斷地往城下傾倒而去後,李定國看到,這個當年李嘯在金家莊堡所採用的招數,又和上次一親,開始起到了顯著的效果。
這些傾覆在聯合楯車上,猶在劇烈燃燒的煤塊,首先把浸過水的牛皮與下面的溼被迅速烤乾,然後便把整個聯合楯車給點燃,火勢迅速地蔓延到整個楯車。
這樣着火的聯合楯車,由於着火點是在頂部,故躲在底下的清軍根本無法及時滅火,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火勢越來越大,最終把整個聯合楯車徹底燒成灰燼。
很快,隨着唐軍不停傾泄下這樣劇烈燃燒的煤塊,越來越多的聯全楯車,開始燃燒起火。
只不過,饒是聯合楯車開始着火,摭具下面的挖牆清軍,畏於軍令,卻沒有人敢擅自逃跑,裡面押陣的韃子頭目,還在不停喝令他們繼續快速前進到城牆腳下。
不過,由於唐軍這幾天接連澆水,導致地面結冰嚴重,清軍不得不邊清除殘冰,邊往城牆靠近,導至他們前進的速度,比上次進攻時,要緩慢了許多。
而它們前行得越慢,就越有利於唐軍拋散那些浸了猛火油,正熊熊燃燒的煤導體,一輛輛聯合楯車,上頭皆開始着火燃燒,卻還是不停向前行進,有如一隻渾身冒火的多腳怪物。
很快,清軍的聯合楯車,一輛接着一輛,紛紛到了城牆之下。
這時,城頭駐守的每名唐軍士兵,都可清晰地聽到了,內城城牆下,傳來叮叮噹噹的鑿擊聲。
海參崴堡的四面城牆下,已分別各有十多輛這樣的聯合楯車,靠在牆邊,那鑿擊聲十分刺耳,每個唐軍士兵,似乎都隱隱能感覺到,那鑿擊聲,彷彿正在敲打自已的心靈一般,而自已腳下的城牆,正傳來一陣又一陣的輕微震動。
“轟隆!”
在清軍拼死挖掘之時,一直在不停燃燒的聯合楯車,卻終於率先燒垮了。
一聲沉悶的爆響,一輛這樣的聯合楯車,終於從上至下徹底垮掉,將裡面大部分清軍,給活活地砸成肉餅,只有少數幾名燒得有如火人一般的清軍,以一種極其恐怖的形態,嚎叫着跑出了一段距離後,便極其痛苦地倒地抽搐而死,直至被徹底燒成一團焦炭。
很快,又接連有四輛這樣的聯合楯車,被拋下的煤塊燒垮坍塌,裡面的清軍,同樣也是難逃一死。
尤其恐怖可怕的是,許多輛聯合楯車被燒垮後,那熊熊燃燒的烈焰,引燃了清軍攜帶的爆炸箱,頓時,那幾乎能震破人類耳膜的巨大爆炸聲,轟然響起,將整輛垮塌的聯合楯車,以及楯車下面那些被壓扁燒死的清軍,全部炸得四分五裂,成爲一大團瀰漫四濺的碎末。
見到城下清軍,被自已的拋扔燃煤戰術,給打得這般慘狀,城頭唐軍發出響徹雲霄的歡呼聲,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滿滿的喜悅。
不過,他們很快就看到,清軍有如瘋了一般,彷彿根本就不畏懼傷亡,一輛燒廢了,又一輛接着頂上,彷彿唯一的目標就是要挖掘炸塌城牆。
見局面如此危急,李定國雙拳緊握,臉色冰寒如鐵。
狗入的韃子,還真他孃的不怕死,罷罷罷,本將就與你們戰個你死我活!
李定國緊緊咬着牙,心下暗暗發狠。
而在遠處,見到清軍的聯合楯車攻勢,遭受了這麼大的損失,遠處觀戰的多爾袞,心下雖是心急如焚,臉上卻是一片狠戾無情之色
畢竟,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這有血肉相拼的攻城作戰,軍兵死傷在所難免,若在這關鍵時刻把軍兵撤回,清軍軍可就前功盡棄了!那對於自已來說,將會是威望嚴重受損,這是自已所絕不能接受的。
畢竟,現在自已剛剛利用皇太極不能理事的機會,掌握了全軍的指揮權,若不趁此機會,打出成績,拿下這海參崴堡,卻是如何以服衆啊!
故而,於情於量理,哪怕付出再多傷亡,這海參崴內城,也要咬緊牙關拿下。
而在清軍正在用聯合楯車猛攻內城的南北兩名城牆之時,在東西兩邊城牆處,那些正在行進的攻城梯,卻反而在弩箭的打放外,忽地停了下來。
“李將軍,你看,清軍用楯車攻過來了!”、
一名親隨軍兵,手指西面城牆外,那一道緩緩推進的楯車,大聲向李定國喊道。
“哦?”
李定國扭頭西望,看到,在震天的戰鼓聲與刺耳的天鵝號響起一片之處,東西兩面城牆的清軍者齊聲發出野獸般的吼叫,繼續推着楯車向前行進。
李定國心下一凜,他知道,清軍又要採用上次的進攻方法,先用楯車靠近,再打放弓箭來壓制城頭的唐軍弩兵了。
清軍這一招,李定國還未想出有效的剋制方法,畢竟清軍有楯車防護,想射殺他們,太過困難。
寒雲萬里,朔風怒吼,城牆上的唐軍弩兵,沉默地望着一輛又一輛清軍楯車,吱吱響地推動,越行越近。
在到了已凍成一條晶瑩冰帶的護城河處,清軍的楯車才一字排開,緩緩停下。
與上次一樣,楯車停穩後,從一輛輛清軍楯車後面,忽地爆發出連綿的弓箭發射的繃繃聲,無數根凌厲的箭矢,呈拋物線狀射向空中,又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向整個西面城牆的唐軍守兵,激射而來。
近2萬名清軍的集體拋射,密密麻麻的箭矢鋪天蓋地,發出清脆的尖嘯聲,有如死神放出的一羣飛鳥,向城頭猝不及防的唐軍弩兵,猛撲而來。
“叮叮叮!……“
這是箭矢射在前面鐵皮大盾的聲音。
箭矢射中大盾後,擦出一閃而過的火花,便立刻被飛彈濺開。
“噗噗噗!……“
這是少數幸運越過了大盾的箭矢,射入了後面的弩兵身體的聲音。
雖然弩兵都穿着標準兩片胸甲,但其面部與手部,還是十分薄弱的防備,使他們雖然被免於射中要害,卻也難抵如此密麻的箭矢進攻。
於是,唐軍陣中,不時有唐軍弩兵大聲慘叫着,甚至還有許多中箭的弩兵,被箭矢的強大沖力給射得倒栽而下,從城牆上跌落,非死即殘。
清軍這一番箭雨齊射,至少造成了二百多名唐軍弩兵傷亡。
“全體弩兵注意!就地蹲下,躲避箭矢,受傷弩兵撤充城牆,由後備弩兵補充其位!“
被一衆護衛手持盾牌密集防護的術將李定國,衝着傳令的士兵,大聲吼道。
聽到李定國的命令,躲在盾牌後的弩兵,全部急急下蹲,背靠着正持盾半跪的盾兵,勾縮着頭,儘可能地躲開從天而降的箭矢。
原來,躲在楯車後的清軍,見到了唐軍弩兵已下蹲避箭,城頭只剩下一排密密的盾牌卻再沒看到上面的弩手時,他們頓時再無顧慮,紛紛走出楯車的保護範圍。
這些高聲獰笑着的清軍,心中充滿了壓抑後被釋放的快感,他們不時拉響弓弦,打放箭矢,這些凌厲的重箭,又狠又準,將不小心將手腳或臉面暴露在外面的盾兵,一擊射中,讓這些個唐軍弩兵,或輕或重地受傷。
一時間,敵我雙方攻防迅速轉換,守城的唐軍,竟然開始變得極爲變動。
他們知道,在現在清軍掌握了進攻主動權的前提下,他們根本無法再站起來進行還擊,每個人都可以預想到,只要自已一探頭,那些虎視眈眈尋機而射的清軍,一定會立刻掂弓搭箭朝自已激射而來,等待自已的,將是一根凌厲無比的箭矢。
現在的情況,與上次作戰時,幾乎一模一樣,唐軍弩兵被清軍弓手壓制,根本無法反擊。
而這樣的被動局面,自然迅速被清軍利用。
一架架長長的攻城梯,被多如螞蟻一般的清軍扛了過來,迅速地向東西兩面城牆迅速靠近。
這些扛着攻城梯的清軍,大聲吶喊着,肆無忌憚地大笑着,好象不是去打仗,而是去參加一場輕鬆寫意的運動會一樣。
也許,在他們看來,已被清軍弓箭手牢牢壓制的唐軍守兵,只能眼睜睜地看到他們把攻城梯靠過來,任由他們發動登梯攻城戰了。
而且,唐軍現在的手擲雷已消耗完畢,根本不能象上次一樣,進行近距離的狙擊。這樣的狀況,幾乎是一邊倒的有利於進攻的清軍。
事實跟清軍所預想的一樣,他們輕鬆地越過結了厚冰的護城河,再一路無阻地順利來到了西門城牆下,然後,一陣啪啪地響聲,起碼有三十多架攻城梯,被分別靠在了閃着銀光的東西兩面冰封城牆上,立即,開始有無數有如螞蟻上樹一般的清軍,緣梯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