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出兵遼東半島的計策剛剛想出來,到了下午才完善。但因爲建奴進攻的緣故,東江鎮上下都做好迎戰的準備。這也使得出戰的程序變得簡單不少,第三天,六月六日清晨,天色矇矇亮,遠征遼東半島大軍已經踏步走上戰艦。
朦朧的天色似乎徵兆着遠征軍前途不明。
唐繼光並沒有來送張盤,現在東江軍和後金軍雖然沒有開戰,但雙方探馬多次交鋒,後金軍也多次試探。這使得唐繼光抽不出一點時間來送張盤。
張盤和陳策寒暄幾句,就堅定的踏上戰艦。
漢克姆斯大吼一聲:“起帆!”
張盤不知道爲什麼,忽然想起了漢高祖的大風歌,心中激動不已,昂揚高唱:“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激昂的歌聲,盪漾着遠征軍將士的心靈。
東江軍的異動並沒有隱瞞得下來,大軍出動沒有多長時間,上午十分就被建奴的細作發現了。畢竟這可是調動五千人,而且都是老兵,足足是東江軍四分之一的老兵。建奴埋伏在東江鎮內的細作,如果這都發現不了,他們都可以羞愧的自殺而死了。
消息,迅速送到鎮江堡那裡。接到消息的莽古爾泰在剛剛修復的守備府中踱步幾圈,猛然扭過頭來,如同獅子般兇猛的目光落在親兵身上。“來人!”
“奴才在!”親兵打了個千,單膝下跪。
“傳德格類臺機和冷僧機章京來!另外讓我備馬。我要去一趟英明汗那裡!”莽古爾泰甕聲甕氣道。
“喳!”親兵應諾一聲,迅速退下去。
沒有多長時間,一個三十上下的漢子大踏步進入守備府內。相貌仔細看上去,和莽古爾泰還有六七分相似。不過目光並沒有莽古爾泰那麼銳利,臉頰帶着幾分嬰兒肥,有幾分大明富商員外的味道。身上傳着盔甲,腰間纏着一條金腰帶,手上帶着三枚寶石戒指,端是暴發戶姿態。
來人進了大廳,立刻高興的喊道:“哥!你叫我來有什麼事情啊?”
莽古爾泰見了來人,目光也柔和了些。“德格類。你坐下吧!一會兒有事情吩咐你做的!”
“好!”德格類應諾一聲,便坐下來。德格類和莽古爾泰是同父同母所生,關係很是密切。
德格類剛剛坐下沒有幾分鐘,一名親兵就帶着一獐頭鼠目的女真人進來。那女真人見了莽古爾泰。立刻露出諂媚謙卑的微笑,行禮道:“奴才冷僧機見過貝勒爺!”
莽古爾泰擺了擺手,道:“起來吧!”
“是!”冷僧機爬起來,謙卑的弓着身,站在一邊。
莽古爾泰拿出放在几案上的情報遞給冷僧機。道:“慢慢看着!”
說罷,莽古爾泰就對德格類吩咐道:“你留在鎮江堡,遇到東江鎮的明狗挑釁也別出兵,幫哥好好看着在就是了!哥去一趟皇阿瑪那裡。這裡就交給你負責了!”
“哥,什麼事情?要你親自去皇阿瑪那裡?派個信使去不就行了嗎?”德格類有些忐忑不安的說道。
“原因就在冷僧機那紙張上。一會兒你看吧!”莽古爾泰說罷,看着冷僧機。問道:“可看完了?”
冷僧機連忙放下紙條,弓着身,說道:“已經看完了!”
“那好!跟我走!”莽古爾泰說罷,就頭也不回的往外面而去,風行雷厲得緊。
冷僧機連忙跟上,德格類皺了皺眉頭,走到那放着紙張的茶几上,拿起紙張,仔細琢磨。
莽古爾泰也不問冷僧機,直到一行人距離努爾哈赤不遠處,這纔在馬背上扭過頭來,看着冷僧機,問道:“可想到如何應對沒有?”
冷僧機在顛簸的馬背上,努力欠了欠身,說道:“回貝勒爺的話!奴才認爲,應該先拿下東江鎮最重要!現在東江鎮少了五千精兵,防守能力自然會被削弱,拿下東江鎮的把握更加大。反過來,如果我們大金防備那五千精兵就麻煩了!我大金現在疆土連接大海的地方,連綿三千多裡。不知道對方進攻何處,唯有分兵駐守,這得動用多少兵馬啊?消耗多少糧秣輜重啊?”
莽古爾泰不置可否的點下頭,說道:“你這話有道理!只是那五千士兵,難道真的不理會嗎?”
冷僧機分析道:“不是不理會!而是不好理會!要防,並非不能!但最少回師四萬大軍!再加上我大金本土留守的士兵,這才勉強足以守住疆土。剩下來四萬人,貝勒爺你認爲能夠拿下擁兵八萬的東江鎮嗎?與其無功而返,還不如忍受一下損失,堅定的進攻東江鎮。攻陷東江軍州,那是大局已定了!沒有了東江鎮支持,那五千士兵,就如同沒有根莖的草木,沒有了源頭的河流,能夠支持得了多長時間呢?”
莽古爾泰哈哈大笑道:“好!一會兒皇阿瑪問道我應該怎麼做,有了這話,定然得到皇阿瑪讚賞的!回去重重有賞!”
冷僧機謙卑的低頭道:“貝勒爺,這一切都是奴才應該做的!”
莽古爾泰笑的更加高興。
見莽古爾泰親自來,努爾哈赤很重視這個消息,立刻就讓人傳莽古爾泰覲見。聽了莽古爾泰的稟報後,努爾哈赤很自然而然是詢問起莽古爾泰的看法,莽古爾泰不出意料的把謀臣冷僧機的話盜了過來。
努爾哈赤深有同感的點下頭,微笑說道:“不錯!莽古爾泰你說的沒有錯!與其防守不知道那裡刺來的匕首,還不如拿起劍,刺向敵人!勇敢的戰鬥!不愧是本汗的兒子!”
“皇阿瑪英明!”莽古爾泰高興的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揚古利在一邊插口道:“大汗!話雖然如此,但臣認爲東江鎮所進攻之所,不過是三處地方!可以派一定兵力到三地協防!”
“哦!”努爾哈赤看着揚古利。揚古利乃冷格里的兄長,爲人機智果敢。年幼的時候就跟在努爾哈赤身邊,爲質子。
十四歲的時候,父親被部下殺死,他向努爾哈赤稟報,也不要努爾哈赤出兵相助,帶着投靠的族人,親手斬殺叛亂之人。努爾哈赤也因此非常欣賞揚古利,把自己的女兒嫁給揚古利,是後金中有名的額駙,這個額駙可不是李永芳那種額駙可以比擬的。
揚古利得到努爾哈赤如此信任,自然並非是浪得虛名的了。沉吟半響,沉聲說道:“東江鎮派出兵力不多,那麼他們能夠進攻的地方,只能夠是邊遠之地。如此我大金纔不好出兵救援,即使出兵救援,恐怕已經晚了!這就只有金州、錦州這兩地可能是其進攻方向!”
莽古爾泰插口道:“額駙,你剛纔不是說三處地方的嗎?現在怎麼只有兩處呢?”
揚古利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嚴峻,見揚古利這個表情,努爾哈赤本來有些渾濁的目光,也變得銳氣起來。
揚古利說道:“還有一處就是娘娘宮村!此地位於遼河出海口,順着水路逆流而上,可以直達我大金國都遼陽!那東江軍不需要拿下遼陽,哪怕抵達遼陽郊外,也足夠軍心動盪了!而遼陽雖然兵力衆多,但東江軍可以依靠戰艦爲城池,進可攻,退可守!不是一般的麻煩!臣最怕的就是,東江軍把目光落在這上面!”
努爾哈赤的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了!想了想,對手下人吩咐道:“來人!手持本汗令箭返回遼陽,讓太子注意娘娘宮村、金州、錦州三地被明狗偷襲!特別是娘娘宮村,派人在遼河口那裡設置鐵索,防止東江軍戰艦突入遼河!”
“喳!”
努爾哈赤話音剛落,便一臉肅然的說道:“東江軍那五千兵馬說到底還是偏師,我們的重心還是得落在東江鎮那裡!加快進攻速度!測量水位已經完成了嗎?”
“最多還有三天將完成,屆時可以搭建浮橋了!”莽古爾泰沉聲說道。
雖然之前後金軍搭建過浮橋,但那個時候是冬天,水流量少不說,還結冰,很多地方不過是需要鋪墊上一層乾草防滑而已。但現在不同,正是盛夏時節,哪怕受到小冰河時代影響,鴨綠江水流依舊很充沛。不做好準備,那浮橋就算搭建起來,恐怕用到一半就會被水流衝崩。
努爾哈赤雖然着急,但也知道這事情馬虎不得,點點頭。目光轉而落在揚古利身上,問道:“木材準備的如何?”
揚古利顯然是胸有成竹,不假思索便回答道:“木材都準備好了,並且扎爲木筏。需要搭浮橋的時候,可以讓士兵駕駛木筏順着水流到鎮江堡上,兩個時辰就可以抵達鎮江堡。倒是糧草那裡有些麻煩!因爲天氣太過炎熱,至今已經有近二百匹馱馬、毛驢、大黃牛倒斃在糧道上,這使得糧草運送到前線困難不少!”
喜歡看三國演義的努爾哈赤自然知道糧草的重要性了,曹操當初就是靠燒了袁紹的糧草,這才得以稱霸北方。努爾哈赤可不想自己成了第二個袁紹,因此努爾哈赤的語氣很是堅定。“多派馱馬、毛驢、大黃牛!如果這都不行,就徵調那些卑賤的漢人把糧食馱上來!哪怕累死一萬人,本汗也在所不惜!”
揚古利猶豫了下,應道:“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