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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猛鎮
天不知道什麼時候,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雨並不大,但是冬季的雨讓氣溫一下着變得更加冷了。
在這淅淅瀝瀝的小雨之中,無數人都穿上了斗笠,川中的道路本就不好走,山路不少,雨剛剛下的時候,還沒有什麼,不過是冷一點而已。
但是時間一長,寒意透過衣服滲透進士卒身上,每一名士卒都瑟瑟發抖。更不要說,地面全部溼漉漉。
一不小心,士卒的草鞋都踩不住地面,撲通一下摔倒在地面上。很多時候一倒就不是下一個。好像是打保齡球一樣,被掀翻了好幾個。
一名將軍也走在隊列旁邊,一隻手牽着自己的馬。
這個人是猛如虎。
猛如虎早已兩鬢斑白了。他是塞外降人出身,沒有背景,能走到現在這個地步,全憑能打仗,會打仗。
不過猛如虎也不是太順。
首先猛如虎身邊的人太少了。直屬於猛如虎的不過六百騎兵而已,此刻都下馬步行。猛如虎之前因事被免職,被楊嗣昌起復,張獻忠在四川來回縱橫。是一等一的難纏。以楊嗣昌的策略,分兵駐守,然後遣一部追擊。
猛如虎就負責追擊的人。
而除卻猛如虎之外,都是左良玉的人。左良玉所部軍紀不好,甚至與流寇都有了默契,你追我趕,彼此就是不交戰。
即便是猛如虎也不能完全控制住他們。不過,猛如虎也有他的手腕。將參將劉士傑也拉攏過來了。
有劉士傑的支持,猛如虎的話語權一下子變得重要起來。
“報。”一名斥候飛奔而來。“將軍,獻賊已經在開縣之東安營紮寨。就在前方十里之處。”
猛如虎鬆了一口氣,說道:“好。這隻猴子終於停了。”
“將軍。”一行人從後面走了過來,數名將官騎在馬上,被一些士卒簇擁着,十幾把油紙傘撐在將官頭上。這一行人來到猛如虎身前,紛紛下馬行禮,
猛如虎一看,正是麾下的將官,不過都是左良玉的舊部。
“諸位到了。”猛如虎說道。
“大軍連續追擊行軍數十里,早已疲憊不堪,而且如今天正下雨,地面也開始變得泥濘起來,是不是安營紮寨?明日再追啊?”左青說道。
左青是左良玉的親信,甚至左青到底是是不是姓左,是原來姓左,還是爲了在左良玉麾下混改姓左,一時間也弄不清楚,不過有一點卻是肯定的,那就是左青,就是左良玉部下的主心骨,即便他們不大喜歡左青,但是卻不敢不畏懼左青後面的左良玉。
也就是左青敢這樣毫不客氣的問。
猛如虎目光看向所有的將官,看他們的眼中都有幾分疲憊。但是猛如虎心中還是不願意停下來。
猛如虎有自己的考慮。
首先,猛如虎知道一個事實,就是他們的行軍能力根本追不上流寇。
因爲左軍的軍紀太爛了。很多行動都無法約束,每過一地都不會安安分分的,劫掠地方花的精力多了,趕路的精力自然就少了。
即便猛如虎是他們名義上的上司,也無法約束,他的本部人馬太少了。只有六百騎,軍中從來是實力說話的。特別是現在這個時候。
而且,張獻忠也不是老老實實的跑路的,一邊跑路一邊給他們留下很多障礙,比如說燒燬棧道,橋樑等等。所以官軍的速度快不起來。
如果現在安營紮寨。明日說不定獻賊又流竄到什麼地方去了。
只是猛如虎卻不能直接說,如果這還是他的舊部的話,自然可以直言不諱,但是現在卻不可以。
猛如虎看向劉士傑。
劉士傑心領神會。說道:“大人,從瀘州到現在,我們在獻賊後面追了四十多天了。如今楊督師正在等我們的好消息。今天如果不出擊,明日獻賊逃之夭夭。我們拿什麼向朝廷交代。朝廷怪罪下來,我們誰能承擔?這麼多天的追逐,我們累,獻賊不累嗎?大人,下官願意做先鋒。”
劉士傑不準備在左良玉麾下幹了。
不爲別的,就是因爲劉士傑想往上爬。劉士傑部下也有一些實力,但是在左良玉麾下卻屬於邊緣化的人物,他並不是看好猛如虎,而是看好猛如虎的後臺,楊嗣昌。
楊嗣昌剛剛下放平賊的時候,爲左良玉請封了平賊將軍。左良玉也很配合,雙方配合之下,就有了瑪瑙山大捷。張獻忠被打的丟盔棄甲,損失慘重。
但是很快,楊嗣昌與左良玉的蜜月期就結束了,楊嗣昌對左良玉進行打壓,甚至有將平賊將軍印許諾給賀人龍之言。將左良玉的部下分割使用,挪到了猛如虎麾下。
這樣種種手段。讓劉士傑看到了機會。
如果他能幫助猛如虎收編了這兩三萬人馬,他就是猛鎮之中的二號人物,與楊督師搭上線。將來未必不能與左良玉平起平坐。
所以他很果決。
“好。”猛如虎說道:“事不宜遲,讓大軍就地休息一下,一口氣殺到獻賊面前,只要殺敗了獻賊,獻賊所有財物,我猛如虎分文不取,都分給諸位。而且獻賊挖掘皇陵,如果誰得了獻賊的首級,我猛如虎保他一個總兵官。決不食言。”
“謹遵將軍令,”十幾名將官齊聲說道。
立即下去佈置,數萬人也找不到什麼避雨的地方,就在當道,在淅淅瀝瀝,冷冷清清的早春雨水之中,啃着發硬的乾糧。
“士傑,這一次多虧了你。”猛如虎與劉士傑一前一後的巡查士卒,而猛如虎的兒子,猛先鋒落後幾步帶着一行人護衛着。
“大人,不客氣。”劉士傑恭恭敬敬的說道:“這是下官應該做的。”
猛如虎說道:“等一會兒,你就要打先鋒,我想囑咐你兩句,獻賊狡詐,他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停下來。這裡一定有問題。你要多加註意,小心中了獻賊的圈套。”
“請大人放心,”劉士傑說道:“末將不怕獻賊有詐,就怕獻賊逃跑,只要獻賊敢與官軍做戰,末將就敢取下獻賊的首級。”
猛如虎雖然覺得劉士傑所言,有一點驕氣,但是大戰在即,士氣可鼓,而不可泄。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打擊劉士傑的積極性,說道:“好,今日之戰,就看劉將軍的了。”
劉士傑前去追擊,左青也退後幾步身邊簇擁着幾個參將。
“左大人,真的看猛鎮立功嗎?”
“當然不行了。”左青說道。
誰最不喜歡猛如虎打勝仗,不是別人,正是左青。
左青很明白,他身上左良玉的標籤,根本都摘不掉。如果猛鎮打了大勝仗,上面要將他們這些人正式劃給猛如虎管轄,讓他們從左鎮劃到猛鎮之中。
雖然說都是朝廷的軍隊,在誰麾下都一樣,但實際上絕對不是。猛如虎絕對不會放過左青的。不爲別的,單單說爲了整合軍中,就留不得左青。
左青自然明白。
故而猛如虎打勝仗了,他左青的腦袋就懸了。即便找關係回左鎮,沒有了部下,也就沒有了實力。沒有了實力,回去了也會被邊緣化。
左青冷冷的說道:“我就不信了,他黃虎連區區不足一萬士卒都打不贏。”
官軍這裡有數萬之多,而猛如虎與劉士傑兩部加起來不足一萬,如此一說,左青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大人,您想----”有一人問道。
左青說道:“我什麼都沒有說,到時候聽令行事就是了。誰不想聽令也行,只是想想大將軍的手腕。”
他所說的大將軍,就是左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