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此理!福王這混蛋又出賣了咱們一次,大帥,要我說,反正史可法那鬍子已經帶着禁軍精銳北上了,乾脆就廢了他!弟兄們擁立您老登基得了,立個鳥的福王!”
這次擁立可是大事,而且孫傳庭,劉宗敏,周遇吉,傅山這些宋青書老部下也有加封,除了傅山留守安慶那裡主持政局,剩餘一大半全來了,最是脾氣暴躁的劉宗敏狠狠一拳頭砸在了桌子上,怒氣橫生的叫嚷着。
的確太令人生氣了,自上次洛陽那次,這是福王第二次擺了乞活軍一道,按照說好的方式,史可法作爲名義上首輔排擠出朝,馬士英作爲次輔總攬朝政,五位閣臣分給之前擁福派王鐸一個,六部尚書分給擁福派兩個,剩餘的全是西印度公司提名的,這樣一來宋青書遙控朝政的意願就達成了,可是如今?
姜曰廣是東林一派鐵桿,高弘圖也是,王鐸雖然不是,可作爲前禮部尚書,他可以說又臭又硬,算是最頑固的守舊派,閣臣中,一下子多了三個掣肘來牽制住馬士英,六部中,吏部尚書是權最重的,掌管天下官員升遷任免,六部中也只有吏部尚書可以與閣臣平起平坐,給了東林的張慎言,負責彈劾天下官員的督察院左都御史,給了東林劉宗周。
最令人憤怒的是,一直與乞活軍作對到底的錢謙益,居然被被召爲了禮部尚書,禮部管啥的,科舉取士!以錢謙益東林黨魁的位置,再加個張慎言管官員升遷,好傢伙,再一次南明得被東林士子給填滿了。
至於自己這面,如歷史上那樣,阮大鋮好歹是博得了個兵部尚書,算是重權之一,從京師帶回來算是“低調”不引人注目的前御使王瑤之出任戶部尚書,原江南擁福派的淮撫路振飛,出任工部尚書,劉成出任刑部尚書。
可這個時候,不倫兵部戶部,可都是苦差事,兵部負責給天下兵馬調動不說,還得負責爲天下兵馬發放餉銀,要是江北三鎮沒跑,這個梗宋青書擔了也就擔了,可一羣混蛋聽調不聽宣,還要自己給他們發銀子,尤其是湖廣左良玉,還一直不服自己,這位置簡直是冤大頭。
戶部更是如此,大明朝財政已經趨於破產,看之前侯洵多倒黴就可見一斑,江南稅入也是少的可以,支出卻是遍地都是,兵部的餉銀自戶部發,百官俸祿,諸多用度也得戶部支出,更是個冤大頭的。
這場政治鬥爭,如此看來,東林黨站錯了隊,反倒撈個鉢滿盆溢,朱由崧登基,宋青書出力最多,撈到的卻是最少,平白還讓高傑他們幾個蹭個車。
“是極是極!”
“正應如此!”
馬守應,賀錦,李鐵柱他們這些大將本來就對着朝廷諸公不順眼,跟着也是紛紛鼓譟,倒是疤臉遼東軍出身,對大明還是有點感情,忍不住遲疑的在一旁說道。
“不若,將崇禎帝迎回來?實在不行,立定王爲帝?”
“都不可!”
連國宴都沒心思吃,大朝會之後,馬士英就滿頭大汗連滾帶爬趕到了紫金山別苑,聽着這些乞活軍將領各個殺氣騰騰的叫嚷,他更是汗如雨下,悲催的趕緊向前擺了擺手。
“諸位,如今大敵當前,我們纔剛擁立了福王,這麼做不啻於自亂陣腳,給闖賊或者建奴可趁之機啊!並且如此做,名不正言不順,很容易陷入天下人的口誅筆伐,你們這是要陷大帥於不義嗎?”
“哼,老子看你是捨不得好不容易到手的東閣大學士吧!”鼻孔噴着粗氣,劉宗敏鄙夷的哼哼道。
“行了,都閉嘴吧!”悶坐在帥椅上,宋青書煩躁的擺了擺手。
馬士英說的沒錯,機會轉瞬即逝,通俗點如今弘光皇帝名號已經立了,江湖上也是人心歸附,想要換這個總瓢把子,那就是以下犯上,不義之舉,要三刀六眼的,如今宋青書的實力,收拾江北三鎮綽綽有餘,加上個左良玉也不在話下,可再加上闖賊就力有不逮了,更何況比闖賊還要兇悍的建奴。
就算已經進入了火器時代,早期的火器依舊難以和大規模騎兵所抗衡,薩爾滸一戰,裝備有大量火器的杜鬆所部愣是被八旗軍打了個全軍覆沒,後世哪怕拿破崙時代,對法俄戰爭中,驕橫的法軍依舊被沙皇十多萬哥薩克揍的找不到北,建奴依舊是宋青書平生最大之敵。
更何況如果這個時候換皇帝,在江南引起混亂,那些坑爹的世家土豪藉機而起,沒等開戰呢,後方先亂作一團,這南明或許比歷史上亡的還要早。
眼看着宋青書陰沉的臉,剛剛混到個兵部尚書的阮大鋮也是提心吊膽的,趕緊輕咳一聲,抱了抱拳頭。
“大帥!諸位!皇帝這一招固然是背信棄義,令人惱火,可咱們畢竟是佔了上風,大帥提督京營,應天之地全在咱們淮軍兵馬控制之下,而且史可法不在,內閣就是咱馬大人當家做主,憑着錢謙益幾個書生,翻不起什麼風浪來。”
“況且兵部,戶部可是在咱們手裡,這可是利器啊!他吏部選官?總得花俸祿吧?他禮部科舉,總得要錢吧?江北三鎮,楚鎮乃至於鄭鴻奎,鄭採,黃賦卿,黃嗤,卜從善等浙,閩兩廣八鎮,名義上也得聽兵部調遣吧?沒有銀子,他們都玩不轉!”
“格老子的,咱們擁立個狗屁皇帝,還得給這些混賬東西花銀子?”
還真是受宋青書薰陶久了,這劉宗敏也成了守財奴,一聽這話,立馬是拍着桌子吹鬍子瞪眼,然而宋青書卻是旋既揮手製止住了他,眼睛情不自禁的眯了起來,別說,不愧是黨爭隊伍行家,別人還在憤怒發火的時候,下一步怎麼走阮大鋮這廝已經想出來個大概了。
“阮先生繼續說。”
被劉宗敏嚇了一跳,阮大鋮是有些心虛的瞄着他,有點小心翼翼的繼續說道:“劉副帥說的也沒錯,咱們這拼死拼活擁立福王,不是爲了倒貼的!不過戶部在手,咱就有的是辦法找銀子!大帥不是這些日子議恢復張居正的一條鞭法,要在江南清賬土地嗎?這就是咱們一把利刃!那幫東林黨混球幾百年,私吞兼併的土地不知道有多少,就說那錢謙益,上一次吐給咱大帥的快到幾個縣的土地了,其中有多少是侵吞私瞞的,本應該納稅被他瞞報下去的,咱就查,查他個哭爹喊娘!”
大明朝俸祿低,所以在仕,致仕官員擁有不納稅的特權,大家的印象都是這幫官紳利用特權將國家財政擠垮了,其實卻不然,朱元璋又不是白癡,他當然考慮過萬一官員圈佔土地的情況,各級官員勳貴不納稅的田產土地也是有限額的,如錢謙益,他最多就有三百畝可不納稅之地。
其實歷朝歷代都是這樣的,官員世家利用其政治特權,瞞報,侵吞土地,篡改田畝數量,還有的利用農民不識字,欺瞞其訂立協議,收購了農民的土地,稅收卻不轉,宋青書在北方就曾遇到過不少,明明有的農民手裡一寸土地都沒有了,還得年年納稅,不逼死纔怪呢。
這也是張居正的一條鞭法爲什麼那麼遭人恨,他清賬土地,那麼地方上尤其是江南,士紳名流將近十之七八的瞞報土地都得暴露出來,這樣一來平添一股子巨大的稅收支出,後世一句話,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張居正一死,萬曆皇帝稍微露出點口風,地方上果然羣起而攻之,將張居正新政絕大部分盡數廢除。
不過宋青書推行清丈土地,一條鞭法是出自真心爲國,就連他都打算將自己在江南隊伍田冊完全公開,照章納稅,不整頓稅制,真正減輕小民隊伍負擔,南明朝廷遲早也得完蛋,如今這一說,卻被阮大鋮當成黨爭的工具,聽得宋青書心裡還是陣陣不舒服。
這麼做老子和錢謙益那羣混球有什麼區別了?
不過治大國如烹小鮮!不能一口吃個胖子,內部的大敵當前,眼見着一番話說的自己幕僚孫傳庭,顧炎武,施琅,劉宗敏等人全都是點頭稱讚,尤其是劉宗敏這廝來了個川劇變臉,還給阮大鋮挑了個大拇指,宋青書也只好悶着心跟着點了點頭。
“就按先生此計吧!”
…………
開朝初日,江南最大的軍閥怒而拂袖出走,的確讓應天不少人跟着心驚膽戰了一陣,然而第二天,宋青書該上朝上朝,那些進入應天的軍隊也是該巡邏巡邏,該守城守城,市場照樣開,也沒有大兵鼓譟,劫掠,可算讓東林黨那些官兒放心下來,尤其是跑回家鄉常熟觀望了十多天的錢謙益,看到沒事了,又是風風光光的跑回應天當他的禮部尚書起來。
不過明面上宋青書不吱聲,暗地裡網卻開始撒了下去,這些天,松江西印度公司專門培訓的不知道多少夥計,掌櫃的開始出差,帶着尺丈,悄悄的溜到鄉下,從長江邊上向浙江,江西一帶彷彿網那樣濾過去。
張居正靠着的是國家自上而下的清丈土地,這其中,不知道多少官員抵制,明面上配個,暗地裡胡謅,還趁機收受賄賂,那還是萬曆年間的官兒,到了如今,這些地方官可更加的不可靠,宋青書還是決定靠自己來的比較好,計劃中三個月完成對南直隸的土地清賬,就注意找出幾百萬兩的稅收,支撐南明的繼續存續,還能給東林黨以沉重的打擊,一舉兩得!
然而,就在這土地清障進行的如火如荼的時候,六月一,後世一個小孩子快樂的日子,大明朝廷又跟着發生了件大事。
“揚州史督師急報!緊急軍情!”
一騎背後插着紅旗的明軍騎士自北門急促的搶進,一口氣狂奔到了宮中,片刻後,拿着黃帖子的司禮監太監田成是無比興奮的跑進內宮,連弘光皇帝正在看戲都不顧了,驚喜的推搡開戲班子大叫着。
“陛下,大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