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應了那句老話,裝逼不可取,低調是王道!
出發之前,宋青書就跟着那些生產隊隊長都交代好了,去了光是跪着喊冤,千萬別有過激舉動,就算拿鞭子抽你們也別反抗,老實跪着,等他去發動書生,事兒一鬧大,縣令慫了,人就放出來了。
最開始那些村民也是這麼做的,光跪着磕頭,喊喊口號,啥事兒都沒幹,可時間一長,貓在裡頭的馮縣令膽子又大了起來,把回覆了膽兒的衙役組織起來,拎着鞭子水火棍又出了去,罵罵咧咧的要把村民們趕回去,趕緊賣兒賣女賣老婆弄銀子去!
要說這個時代的村民也真都是老實巴交的二百五,一點也不像後世宋青書那個時代農民與時俱進,連女大學生都能給拐騙賣到山溝子裡去,有個二愣子被鞭子抽打的受不了了,直接指着馮縣令鼻子罵起來。
“老狗,我們宋村長說了,要找御史彈劾你丫的!你怕不怕?”
這事兒還真說到馮縣令得意之處了,對着東面京師重重抱了抱拳,文縐縐的說了一通,大體意思就是老子是封了皇帝親封的三邊總督命令,是皇帝老子的意思這時候收糧食的,你們告吧!告破大天老子屁事兒沒有。
當然,馮縣令是萬曆二十五年的舉人出身,說的自然不可能如此粗疏易懂,聽的老農半天才明白過來,一聽是皇帝的命令,一羣老農頓時毛了,這麼說宋青書的主意也靠不住了,皇帝都發話了,還有哪個官兒敢起刺?
要說天要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就在馮縣令在那兒囂張的大笑呢,一個擔憂自己老父親心切的孝子乾脆撿起半塊磚頭子,嚎叫着撲了上去,怎麼也沒想到這羣刁民還有膽反抗,馮老頭子還在那兒笑呢,咔嚓一聲,半個腦袋都開了瓢。
毛爺爺說過,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平日裡囂張跋扈,對農民吆五喝六的,可如今紅的白的一噴出來,噴了自己一身,再看着拿着磚頭同樣發傻的老農,十幾個還輪鞭子罵人的捕快嗷一嗓子,哭爹喊孃的就往回逃去。
他們這一逃,也把平日裡老農那股子仇恨全都給激發了出來,農民階層爆發出來的破壞性在中國歷史上可是有目共睹的,每一次爆發都會以一個王朝徹底毀滅告終,暴怒的農夫們抓起石頭,鞭子,扔的水火棍就衝了過去,從衙門口開始砸去,按住的衙役直接就地打死,一攤又一癱的血從大門淋漓到二堂,石獅子上掛着縣令沒了半個腦袋還笑着的詭異笑臉,那場面要多混亂有多混亂了。
宋青書慌慌張張跑出去時候,這幫已經暴民化的村民已經搶完了縣衙,還一把火點了,如今正在衝擊大牢,幾百個農民扛着拆下來的梁木衝撞着畫着虎頭的牢門,那場面無比的壯觀。
“不要啊!”宋青書這時候也是悲催的差不點沒哭了,這事兒可鬧大了,在山邊上佔山爲王是一回事,縣令們爲了不影響自己前程,頂天給你算個聚寨而守,當看不見你,可是破了縣令,殺了縣官,這意義可就不同了。
要知道在萬曆年間,陝北這種聚砦而守的地方豪族已經不知多少了,可一直到天啓七年,澄水王二殺縣令張曜採才被作爲轟轟烈烈的起義開端。這是農民衝擊政府的表現,與明王朝正式對壘的戰書。
下這個戰書可容易,腦袋一熱就辦了,可是迎接這份挑戰卻要付出血的代價!商洛距離西安不遠,可是整個陝西防禦的重中之重,要不了多久估計就是朝廷大兵來剿,到時候自己也可以跟李自成,高迎祥,不沾泥,紫金樑這些已經成名的大匪一塊成爲大明朝的拉燈大叔,掛上通緝令榜首了。
爲今之計,是趕緊把這幫腦袋發熱的農民拉走,跟張好才勾結一下,推出幾個人當替死鬼,爭取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就在宋青書離着老遠喊着的時候,咣噹一聲牢門又被撞開了,宋青書眼睜睜看着那個自己要請客吃飯的牢頭被按地下活活打死,接着,裡頭被抓的幾十個村子一兩千人不管是不是需要救的,全都一溜煙跑出來了。
“完了,徹底完了!”
有氣無力的躲在監牢獅子旁邊,邢老倌還扯着一個老傢伙一塊往外逃呢,直接被宋青書猛地拽住衣袖,拉着就跑。
“哎,這怎麼回事啊?老趙!咱山裡的老趙!”
“別他孃的刮那麼多了,馬上跟着老子走!”
頭一次宋青書如此暴怒的吼叫着,邢老倌一下子也被他鎮住了,真是屁都不敢放一個,跟着就跑了起來
兩千多人吶喊着往城外衝,守城的衛所兵不過一百多,還常年缺餉,地都讓當官的給搶了,哪兒敢攔啊,一股氣,前頭的農民就全逃出了縣城。
和疤臉拽着邢老倌跑到進來的東門口,宋青書卻忽然停了,反正事已如此,他也是豁了出去,瞅了兩眼十幾個穿着破破爛爛的衛所兵哆哆嗦嗦守着的軍械庫,猛地他從人羣中扯住了個還慌慌張張往外跑的生產隊隊長,也不管他是不是七老八十,上去就是倆耳光。
“大當家的,您吩咐!”耳光可算把老傢伙打明白過來,想着自己乾的事兒,立馬嚇出一身冷汗,悲催的彎腰對宋青書應答道。
“馬上把你生產隊的人組織起來,給老子搶了這軍械庫!”
“搶軍械庫?”那老實巴交的老農頓時嚇傻了,磕巴的說道:“可,可,可那是造反啊!”
這話聽的宋青書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你他孃的也知道是造反啊!現在宋青書有點理解張獻忠爲啥啥事都願意用嘴巴子解決了,有時候這事兒也是真氣人,上去又一個大耳光,宋青書直接暴怒的罵道:“殺官你們他孃的都幹了,搶個軍械庫算毛!”
“趕緊的,要不官軍進剿,連個鐵葉子都沒有,你們全村上下老老小小全他孃的的被殺乾淨了!”
可算明白過來啥出境,那生產隊長嚷嚷着開始拉人,有的認識的不認識的一頭霧水也是跟着宋青書這頭,看身後一轉眼就聚攏了上百號,膽氣也上了來,拉着疤臉邢老倌,三人就猛地向就挨着城門不遠的軍營跑去。
真懷疑自己上輩子是不是職業搶銀行的,舉着火銃,宋青書是順溜無比的大聲叫嚷着:“兵器是朝廷的,命是自己的,不想死趕緊讓開!”
當官的還想督促自己麾下趕緊殺上來,離了近的宋青書毫不猶豫砰砰兩槍把那貨放倒,後頭的兵直接呼啦的一下跑了,衝進軍營,一腳踹開鎖的死死的軍械庫大門,一股灰撲出來就嗆得宋青書直咳嗽。
別說,不大的屋子裡東西還真不少,刀有好幾百口,槍也差不多,還有火銃,弓箭,火藥,可這些玩意上面全都是灰,也不知道是萬曆年間還是天啓年間就沒打理過,捂着鼻子咳嗽了半天,宋青書心急火燎一揮手:“傻站着幹毛啊!搬啊!”
管它有用沒用,先搬回去看看!宋青書這話頓時跟拉開了水閘一樣,忽的一聲,後頭發傻的農民衝進去就開始抗了起來。
從門口那家倒黴的大車店搶了幾輛馬車,指揮農民把東西搬空,拉着那些東西,宋青書連那生產隊老隊長都不管了,和疤臉,邢老倌一人駕一輛,吆喝着就向城門外面猛衝出去,後頭的那些已經暴亂的農民發愣的看了兩眼,卻是忽然福臨心至一般,貪慾迅速在心頭生根發芽,幾個老農嚎叫着就回頭又衝進那家倒黴的大車鋪子裡,在店主人一家的嚎啕中,搶着收銀櫃子裡的銀子就往外跑了出來。
這真是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原本一副心思往外逃的農民們紛紛又跑了回來,到處搶劫着,農民起義的破壞性展現的淋漓盡致,被貪慾支持的混亂村民幾乎光顧了不大的縣城每一家,城裡主人哭嚎中,一座又一座的房子被點燃,整個商南縣似乎都在哀嚎。
回頭聽着城裡的哭嚎,眺望着城頭上滾滾的黑煙,宋青書的心頭也是在滴血,好不容易維持的局面今天就完了!
最後惡狠狠的眺望了一眼,宋青書猛地一鞭子抽到馬背上。
“駕!”
…………
大約中午十一點左右,宋青書幾個可算從縣城跑回了伏牛山,邢紅娘,采薇幾個早就焦慮的等候在了山門口,一看邢老倌回來,邢紅娘立馬興奮的迎了上去,采薇則是關心的迎了疤臉一下,旋即拉住了滿頭大汗的宋青書。
“哥,究竟出什麼事兒了?人都救出來了嗎?這是?”
“采薇,馬上找人把這些東西搬回山裡去,剩下的咱們回去再說!”連累帶氣,宋青書已經沒有心思解釋了,直接有氣無力的揮揮手,采薇也乖巧,沒在多問,默默地打發小蘿蔔回去喊人去了。
一口氣衝回了聚義大廳,在自己的虎皮大當家的椅子上做着喘了好幾口氣,宋青書又是沉悶的對緊跟着自己的疤臉揮了揮手。
“你也下去吧,把那些生產隊,生產隊長馬上都調回來!”
“知道了!”
也明白這一上午的禍事代表什麼,也是一肚子的沉悶,疤臉轉頭就走,送走了他,宋青書再一次癱在椅子上劇烈的喘息了起來。
造反啊!前世加今世,他也就經歷過這一次!忐忑,複雜,驚恐,不過卻還夾雜這一股子莫名其妙的興奮,破壞慾望,殺氣,喘息了許久,宋青書猛地掏出了火銃,死死的指着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