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二年八月十二日,崇禎召集的內閣全體成員和六部尚書的朝會還在進行中。
(注:上一章裡,崇禎朝會日期筆誤爲“七月十二日”,應更正爲“八月十二日”。特此表示歉意。)
薛國觀的查封郵政所和曙光銀行的意見遭到了大家的反對。他越來越不受待見了,快成公敵了。這也反映出朝臣們對溫體仁那一套越來越反感。
兵部尚書傅宗龍說道:“陛下,在我官軍控制的地域內,有花皮的四條主要航運線路,它們是:長江、運河、漢水和湘江到兩廣的西江。一旦開戰,這四條航路就是我們較好的攻擊目標,它們的共同特點就是戰線特別的長,我官軍人多勢衆,從中選擇要點定然能夠攻取若干地點,使其航運斷絕,如果用兵得當,圍殲花皮幾個局部也是有可能的。只要能打殲滅戰,我們就可以繳獲花皮的裝備,有了好裝備,哪怕彈藥不足也可以對花皮造成更大的威脅。因此我官軍作戰應該不要怕傷亡,力求全殲敵方。
這幾段航線的花皮都有水軍,我官軍從現在起,就要大量的徵調大小船隻,配備水手,練兵備戰。花皮的大小艦隻有不少機器動力的鐵甲艦,極兇悍,但是他們船少,我官軍用狼羣戰術,數十上百條戰船一起上陣,也是採用殲滅戰法,力爭俘獲花皮的戰艦。倘若有一兩條鐵甲戰艦到我官軍之手,其作用不可小視。
花皮的軍力強就強在裝備上,我們獲得其裝備,同樣不懼怕他們。
如果我官軍能夠殲滅這幾條航線上的花皮之一股,形勢將會大大的轉變。”
吏部尚書謝升說道:“陛下,微臣不知兵,但覺得傅尚書之言有理,應該責成五軍都護府整軍、選將,將領需勇猛慣戰,軍紀需嚴加整飭,每營都要有督戰隊,後退着殺!亦可遣錦衣衛充任督戰軍官。非如此不能戰勝花皮。”
謝升是個學者型的人物,做了多年的太子教師,後降清。
他們這種觀點就是人海戰術了,就是用人命拼!秉公而論,裝備落後的一方也只有人海戰術這一條出路。
在近代有一個最典型的人海戰術的戰例:日本人有個名將,叫做乃木希典,此人是日本人武士道精神的代表,他的成名之戰(不管好賴,他的確由此成名)就是攻擊俄國人堅守的旅順口雞冠山要塞。要塞中的守軍數千人(可能是三四千),乃木希典用陣亡(不是傷,是亡)五萬多人的代價仍然不能攻克要塞。傷亡比怕是百比一都不止。這是一個典型的人海戰術。後來攻克雞冠山的並不是乃木希典,而是另外一名日軍指揮官大概叫兒玉什麼的。
這次朝會上,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軍事上,憲政的話題誰也沒敢說。可是這樣一來,就是捨本求末了,問題的關鍵還在於憲政,如果崇禎也立憲,交出部分皇權,哪怕是假的,做做樣子,也會取得很多的主動。誰要是敢在崇禎面前說執行憲政的話,罷官恐怕是輕的,殺頭都有可能。
大臣們表面都在言戰,他們不少人內心中恐怕已經傾向於憲政了,一旦遇到機會,這種人就是投降者。所以,再好的戰法也是沒用的。
崇禎覺得議論的差不多了,活動活動身體,準備總結幾句就此結束。就在此時戶部尚書李待問出班奏事,他說道:“陛下,微臣有一事稟報。我江南各省的糧價逐年下滑,此
事所有的人都是知道的,眼下的稻米價格已經到了每石一兩一錢,有的地方甚至更低,農戶糶糧價格每石已經不足一兩。可是市面上的糧食都是來自交易,我屬下各省自產的稻米幾乎見不到了。這是好事嗎?原來微臣我很疑惑,但是現在已經看清楚了:穀賤傷農之勢已成!想我江南之地乃魚米之鄉,可是到鄉下看看,良田撂荒無人耕種者已經十之八九。大片的土地荒蕪,農民的生計無着落,流離失所者數以萬計,進來京城已經可以看到大批的流民。後果堪憂啊!如此的民情如何抵擋花皮?”
這還是朝廷上第一次有人提出糧食價格問題,崇禎深居皇宮之中那裡會知道這個情況?不但是皇帝,衆多大佬們也只是看到糧食充盈,天下太平。大明前些年對於缺糧、糧價暴漲已經嚇怕了,他們生怕鬧糧荒,對於充實的糧食,越來越低的糧價都當做是太平盛世,那個會想到它的害處?
現在猛然間有人提出“穀賤傷農”,可真是石破天驚!就連楊嗣昌也沒有想到。
沒等崇禎皇帝發問,楊嗣昌急急的插話就問:“葵儒兄,真的到了如此地步?”
這種問話有點失去禮儀,在皇帝面前,只有皇帝有發問的資格,楊嗣昌一着急,有點失態。
葵儒是李待問的字,李尚書答道:“楊大人,這還是京畿的情況,在這裡,店鋪工場遍地都是(在聯省的影響之下,這裡的工商業也很興旺),農民可以充當勞工賺得一點銅錢,勉強爲生,想那偏遠之地就更慘了。眼下做工的工錢已經寥寥無幾了,不少店鋪僱傭短工只管一頓飯,沒有工錢。下官沒有離開過京城,除了京城附近外面的事情並不知曉,想知道真情還要詢問各地的督撫。”
楊嗣昌目瞪口呆,他身爲首輔,這個情況居然不知情,還以爲五穀豐登、太平盛世呢!
楊嗣昌這一問,朝堂上一片譁然,頓時議論紛紛,在皇帝面前居然有些亂套。
工部尚書劉遵憲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也是提醒各位不要失了禮儀,然後說道:“陛下,微臣愚鈍,今日之前,微臣也曾有疑問,也曾查看京畿的農耕,知道一些民情。可是微臣始終沒有想到‘穀賤傷農’這四個字,這是臣之罪了。臣也曾思量化解之道,總不得其法。但是,微臣以爲,陛下也不必過於憂慮,解決糧食過於充盈總比缺糧容易,從現在起只要辦法得當,應該不難破解。”
按照大明的制度,農業生產的管理在工部,所以劉遵憲纔出頭解釋。但是大明的官府與現代政府的農業部相比,責任是完全不同的,農業部的管理要細的多,並且現代的地方政府對生產發展負有直接的責任。帝王時代的官府只是管收稅,管律法,豐收了他們無功,減產了官府也沒有過失,無論是工業還是農業,其經營情況官府是沒有責任的。
陡然緊張起來的崇禎皇帝,聽到劉遵憲的話還是稍微的緩解。薛國觀看樣子又是躍躍欲試,他總是不甘寂寞。看到薛國觀的動作,楊嗣昌就搶先說話了,他怕薛國觀再說出什麼來不好收場,同時也暗下決心:要趕快想辦法把這個攪屎棍清除掉。
楊嗣昌說道:“花皮真真的包藏禍心哪!他們口口聲聲的救災,原來是陰險的計謀。他們口頭上總是把民衆的疾苦放在首位,卻原來如此的坑害農民!我們要在大明日報上揭露他們,讓民衆都
看到花皮的醜惡嘴臉。陛下,微臣建議今天在座的各位同僚,都要下一點功夫,好好的寫幾篇文章,揭露他們的險惡用心。讓他們在士紳百姓面前丟盡臉面!”
多時沒有說話的傅宗龍說道:“我也奇怪,這麼大數量的糧食花皮的貨源從何而來呢?他們糶糧的價格已經低於一兩,這要賠多少銀子?策略不錯,銀子何止億萬?賠得起嗎?這朱家到底有多少家底?”
他這話像是自言自語,卻也是在座各位的共同疑惑,他們那裡知道,南洋、印度的稻米每石才五錢銀子的收購價,一兩的價格賣出去也是賺大發了。
楊嗣昌接着說道:“陛下,眼下秋收已過,今年的農耕沒有出產,此局面已經形成,我們只能指望來年了。微臣以爲,我朝廷應乘此機會動用國庫儲備的銀兩,大力的收購市面上的糧食,讓我們的糧倉充盈起來,以備花皮突然斷糧引發饑荒,我們的收購也可以逐步的擡高糧價。到了我們府庫充盈之時,應該廣設關卡,提高糧食的交易稅。劉尚書,你說的辦法是不是這樣?還有別的辦法嗎?”
現在朝廷的財政情況好得多,銀子還是夠用的。
劉遵憲答道:“楊大人說的對,不管什麼辦法,在年底之前要把糧價提高,如此農民纔會復耕土地,我們只要熬到明年春耕,農民把田地都耕種起來,就可以翻身了。此外,對於加稅一項,應該加在出售糧食的糧店身上,只要有人賣糧食,我們就課以重稅,其糧價必然提高,多收稅則官府也有銀子收購糧食。關卡要設,但是邊界犬牙交錯數萬裡,那是防不勝防的,管住銷售糧食的店鋪卻容易的多。
此外就是糧價忌諱暴漲暴跌,所以要從緩圖之,使得糧價緩緩上升,到年底,稻米漲到一兩三錢到一兩五錢即可。”
刀兵尚未動作,糧價之戰已經開始了。不知誰的策略更高?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
在聯省上下的一片忙碌中,終於進入了九月,北方的秋季秋高氣爽,萬里無雲,幾乎天天是好天氣,中午的時候豔陽高照還有一些秋老虎的暑熱,但是陣風吹來時則很涼爽。
在通往曲阜的公路兩旁,不時的是山地丘陵的地形,有時也是大片的平原,這裡是山地平原交錯之地。地裡的莊稼都已經收穫了,秸稈還留在地裡,特別是玉米,收穫後遺留是玉米秸稈葉子應經枯萎了,焦黃一片。田地了幹活的人不多,三五成羣的在收拾着秸稈,這是農家的燃料,也能從中篩選出部分牲畜的飼料。
現在過路的人可以看到一些不同於往常的景象,周圍的田野山林裡不時的有身着軍裝的巡邏隊出現,有武警的制服,也有國防軍的制服,特別是臨近公路的玉米秸稈已經全部砍倒了。
不用說這是軍警採取的保安措施,因爲在這條路上將有督軍大人及聯省一系列的大員通過,他們是從開封趕往曲阜參加開國盛典的。
特別是因爲出了刺殺朱鈺的案子,而且兇手一直在逃,並未歸案,這使得警戒更是高了一個級別。
在這條路上,這些天來,官員的隊伍絡繹不絕,有來自各省的,也有來自開封的,他們陸續到達曲阜,準備參加九月初九日的開國大典。
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 第522章完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