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章 探路者

雖然太陽已經朝着西邊偏斜了下去,但那熔金鍊鐵般的熱度依舊可怕。

桑德子已經熱的喉嚨都要冒煙兒了,身上的汗水出了一層又一層,卻很快就被撲面而來的熱浪給蒸乾了,只留下一層細細的鹽粒子,摸上去沙沙的響。

晃了晃皮水囊,從水囊中傳來液體的碰撞聲,桑德子舔了舔已經乾裂的嘴脣,強忍着乾渴,又把水囊放下了:水已經不多了,應該儘可能的節省,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輕易喝下保命的飲水。

望着連綿起伏的沙丘,視野範圍之內全都是一片昏黃的顏色。

在這片茫茫沙海就好像真正的汪洋一樣無邊無際,因爲嚴重缺少視野標誌物,桑德子早已迷失了方向。

在茫茫大漠中迷失方向,確實是一個很可怕的事情,甚至足以致命,但桑德子卻並不怎麼擔心。其實,對於置身於大漠深處的桑德子而言,他早就失去了最基本的方向感,東西南北這些最基本的概念早就離他而去了。

在這片廣闊無垠的沙海之後,四面八方都是一樣的徑直,能夠看到的全都是起伏不大的沙丘。

桑德子不需要知道方向,他甚至沒有必要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以爲他已經看到了前面那一道粗大的黑色煙柱:

那是一個信號,一個專門標註出來的指引目標。

踩着鬆軟的黃沙,深一腳淺一腳的朝着那道黑色的煙柱子趕了過去。

在空曠無遮的沙海之中,視覺並不總是那麼可靠,看起來並不遙遠的黑色煙柱,卻足足走了大半個時辰。

專門浸過黑油的棗木點燃之後,就會發出滾滾濃煙,在空曠地帶格外的顯眼。

當桑德子趕過來的時候,那一羣守候良久的商人們終於鬆了一口氣,趕緊用沙土把棗木掩蓋住,黑煙旋即消失不見。

這是一個商隊,包括桑德子在內總共有四十四個人和十八匹駱駝,攜帶着大量的絲綢、茶葉等物,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個很正常的商隊。

唯一有點不正常的是,這個商隊的所有成員全都是年輕人,最大的也不過二十幾歲的樣子。

“怎麼樣?找到了嗎?”

桑德子搖着頭:“沒有找到任何河流,連水源都沒有見到。”

“你是否保持了正常的行進速度?”

“是。”

“中途沒有轉向吧?”

“沒有。”

問話的那個年輕人沒有再說什麼,而是掏出紙筆詳細記錄:“閏六廿八,進格四圓一,成蔥香而去之……”

這些毫無意義字句是一套經過加密的文字,雖然三德子認識其中的每一個字,但卻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再加上那一大團亂七八糟的曲線,簡直就是艱澀難懂的天書,但他卻知道這是一份非常詳細的地圖,並且做出了很周全的標註。

這段加密文字翻譯過來之後的意思就是:出羌海五日,正西直行三百里,半徑四十里之內無水源,無部族存在……”

那一大堆好像亂麻般的曲線,則是對地形、距離、高度的標註符號,當然桑德子並不懂這些個東西,因爲他不是測繪班的學生。

在這個商隊當中,有一半人是測繪班的學生,他們不願萬里西出陽關,來到這傳說的“瀚海”,使命只有一個:對這條路線進行周密測繪,記錄沿途的水源、地形和風土人情等等。

桑德子等人不懂測繪,但他們的使命卻異常明確:保護測繪人員的安全,爲測繪人員服務。

茫茫大漠之中的黃昏,和中原故國的傍晚絕對是兩個世界,這裡既沒有枯藤老樹昏鴉,也沒有橋流水人家,只有漫無邊際的滾滾黃沙,甚至連鬼影子都看不到一隻。

爲了抵禦滾滾熱浪和太陽的直射,衆人在一個背風處搭起了簡陋的帳篷,測繪人員正在忙碌着。

用尺子在如同亂麻的曲線中劃出一條條虛線,在地圖上標註出一個個圖標,然後仔細計算出距離,再一次覈算方位。

“孔雀河沒有支流,或者是曾有今卻消失……永樂地圖謬誤頗多……”

雖然桑德子根本就不曉得他所在的位置,但那些測繪人員卻非常清楚的知道:現在的位置就是在高昌國西南五百里處。

高昌國是一個古稱,或者說是歷史名詞。被唐滅國之後,到了宋時爲西域胡人佔據。蒙元時期曾在此設立行政機構。到了明朝初期還對中原政權保持着名義上的朝貢關係,現如今這種關係早就斷絕了。

單純從地理位置上來看,桑德子他們這一批人早就越過了古時的高昌國,處於更西邊的區域之內了……

作爲“絲綢之路”的一部分,這裡曾經是繁忙的商路。千百年過後的變化如同滄海桑田,一個又一個王朝崛起,一個又一個帝國滅亡,早已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了。

現在所用的地圖是永樂版的,已經過了兩百多年,而永樂版本的地圖又是承襲了元朝版本,不僅粗糙不堪,而且存在諸多錯誤。雖然大致上還有使用價值,但若是作爲軍事地圖來用的話,必然會失之毫厘謬以千里,引發難以想象的災難。

比如說,在兩百多年前的舊地圖上,這裡就應該有一條河,事實上卻沒有,或者說那條河已經消失了。若是千軍萬馬經過這裡,卻找不到地圖上的水源,後果不堪設想!

太陽已經落了下去,那股熔金鍊鐵般的熱度消散的很快,竟然有了一絲難得的舒爽之意。

衆人打開行囊,取出硬邦邦的乾燥麪餅,掰開成塊兒在木碗裡浸泡成軟塌塌好像麪糊一樣的東西,匆匆忙忙的吃了個飽,又取出精飼料和飲水餵過了牲口,以熟練而又麻利的動作收拾好行囊,牽着駱駝繼續一路往西。

在這茫茫大漠之中,春夏秋冬的四季輪迴已經嚴重模糊了,雖然已是深秋,白日裡卻熱的嚇人,真正的熱量不是來自天上的太陽,而是來自腳下的沙土,就好像是行走在一方巨大的烤鍋之上。太陽落下去之後,溫度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消散,轉瞬之間就又變冷了。

爲了抵禦酷暑,衆人只能象夜行的動物般晝伏夜出,每天的黃昏時節開始趕路,到第二天溫度上來的時候則停下來休息,藉以躲過可怕的熱浪。

沙漠裡的溫度下降的非常快,就好像是在片刻之間經歷了一個寒暑輪迴,尤其是在起風的時候,簡直就好像是在隆冬時節。

因爲缺少山川樹木的阻擋,稍微有那麼一點點的風就會地動山搖之勢。從西北方向上吹過來的夜風肆無忌憚的狂吼着,席捲起漫天沙塵瘋狂抽打着桑德子,厚厚的衣物就好像完全不濟事,狂風透過衣裳侵肌蝕骨。

和中原故國的寒風不同,這裡的風又乾又硬,能直接打到骨頭縫子裡去。

同樣的狂風已經經歷過兩次了,大家都有了應對的經驗,爲了防止有人在黑夜之中掉隊,同時也是爲了防止遇到流沙陷阱,大家把自己用繩子栓成一串兒,緊緊的跟在駝隊的後面,踩着厚厚的沙子越過一個又一個沙丘。

黑夜中,傳來一陣陣隱隱的轟鳴之聲,聽起來好像和遙遠,卻又有一種近在咫尺的感覺,就好像是有萬千頭妖獸隱藏是黑夜之中發出低沉而又可怕的嘶吼。

早在離開軍校之前,桑德子他們這一批人曾經短暫受訓,具備了一些最基本的沙漠求生知識。他們知道這種古怪的聲音並不是如同傳說中的那樣是妖魔作祟,而是一種很正常的自然現象,只要自己不疑神疑鬼,那就沒有什麼好怕的。

5

如同桑德子他們這樣的測繪隊,總共有九個之多,被分到不同的路線上執行各自的使命。

這裡距離大旗莊非常遙遠,雖然沒有傳說中的“萬里之遙”,至少也在五千裡之外了。

這裡早已不是大明朝的疆域,無論發生了什麼,也不管遇到什麼樣的艱難險阻,都不可能得到任何支援,一切的一切都只能依靠自己。

雖然離家萬里,雖然有千山萬水相阻,但每一個人都無所畏懼,因爲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和使命。

他們是民族的力量,是民族的尖刀,爲了我族的利益不懼任何艱難,不怕付出任何犧牲。

他們是這個時代最先覺醒的那一批人,是先行者,是領路人。

他們知道在這蒼天覆蓋之下,不是隻有一個大明帝國,而是有很多個正在崛起或者是正在衰落的民族。若想實現我族長興的終極目標,最直接最有效的手段就是消滅視野範圍之內的所有威脅,和所有潛在的威脅。

任何一個王朝或者是帝國,都有興起和衰落的過程,在我族興盛之時,註定消滅一切可以消滅的目標,無論他是不是敵人,都要堅定的消滅他們。

只有被消滅對手,纔不具備威脅我族的可能。

臨行之時,李吳山說的非常明白:“極西之地,有諸多強盛帝國,其中有很多正在崛起,遲早會對我族構成重大威脅。消滅他們勢在必行,而你們則是走在最前沿的探路者,我給你們三到五年的時間,弄清楚那邊的情形,給後來者探出一條道理,這就是你們的使命!”

雖然同樣是出自吳山軍校,大桑德子他們這一批人和張三娃、郎太平他們那些早期的學員有着明顯的差別,甚至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

他們更加激進,也更加狂熱,有着強烈的使命感和榮譽感……

桑德子很清楚的知道這次測繪任務究竟意味着什麼:當他們順利完成任務返回故國的時候,李吳山肯定已經完成了最後的整合,到時候必然揮師西進進行遠征,於西邊的強盛帝國展開血腥慘烈的生存之戰。

他們走到哪裡,就會把戰火帶到哪裡,因爲他們本就是先行的探路者,他們是爲戰爭服務的螺絲釘。

雖然他們知道自己會把戰爭和災難帶到西邊去,卻沒有哪怕一丁點的心理障礙和任何愧疚之心。

民族之間的生存之爭本就慘烈,沒有任何道義可言,也容不下絲毫憐憫和同情。

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的黑暗叢林,弱者就應該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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