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處純白的空間。
空間內,卻不是一片虛無,而是一片片白色的花圃,猶如聯綿的山脈,不斷的蔓延,從周安的腳下開始,一路延伸到遠方。
一朵朵小白花,隨着微風不斷的搖曳着,彷彿一條條帶着和平的手,在輕輕地搖擺。
而那道虛無的、時而扭曲、時而變幻的虛影,猶如這片白色花海的園丁,正低頭彎腰,觀看着花朵的情況。
當週安的視線轉過來時,此時此刻,這道虛影逐漸轉身,並且伸手摘下一朵花,遞到周安的眼前。
他和周安本來是有一段距離的,可是當花朵遞過來時,只是眨眼間,就已經來到了周安面前。
周安不知爲何,明明是這麼詭異而離譜的情景,卻一點都沒有驚悚的感覺,反而覺得這裡本來就該如此。
他低頭,看向這朵白色的小花,眼睛微微睜大。
白色小花的中心處,此時此刻,縮小版本的縱性領袖,正安靜的平躺在裡面。
縱性領袖臉上一片平靜,毫無波瀾,就彷彿睡着了似的。
“給我的?”
周安下意識的問道:“他怎麼了?”
虛影一陣晃動,隨後在周安面前,逐漸的變化着,變化成了純白的顏色。
周安發現,這純白的形體,逐漸的演化,最終變成了和他一樣的模樣。
不過這眼神……有些天真,好像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似的。
周安正準備開口說話,就見到純白人影出手,將自己手中的花奪了過去。
緊接着,純白人影不斷揉捏,將面前這朵花,揉成了一片零碎。
縮小版本的縱性領袖,也隨着純白人影的動作,而變得支離破碎。
周安愣住了,他彷彿下意識的,聽到了縱性領袖的慘叫。
而做完這一切之後,純白人影第一次開口了。
聲音很輕,分不清性別,當這聲音出現之後,整片純白色的花海,都微微地顫抖起來。
“污染如河,逆流者……”
當這句話出口,周安剛想擡頭看去,突然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周圍,純白色的花海在破碎,一切都在變得虛無。
周安發現,他正在回到詭集會,回到外界。
這一切,彷彿不可逆的時間,根本就阻擋不了分毫。
周安還沒來得及說一個字,就已經從這處純白色的花海中離開,回到了詭集會。
此時此刻,詭集會中,魏公公和詭集會看着面前這一幕,兩人不約而同的,都覺得非常驚愕。
當時周安進去的時候,被縱性領袖擒住,在縱性領袖的周圍,都出現了那猶如雞蛋殼一般的屏障,他們也看不清楚,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瘋狂的攻擊之下,仍然沒有絲毫的效果。
可是僅僅過去了幾個呼吸的時間,這雞蛋殼一般的屏障,竟然在他們眼前支離破碎,出現了一條又一條肉眼可見的裂痕。
當裂痕浮現之後,一塊塊碎片,猶如下雨一般落下,掉在地上,不斷地彈起。
黑玉跪坐在地,滿臉失神落魄,身上詭異的氣息,越發旺盛,就好像一個來自深淵中的魔女。
她的表情非常蕭索,就像是失去了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一樣。
而當這雞蛋殼一般的屏障破碎的剎那,黑玉猛的擡起頭來,看向前方。
那失神的雙目,有了神采。
詭異的氣息也在逐漸削弱。
在雞蛋殼破碎之處,周安正佇立在原地,滿臉凝重的回望。
周安回來了,他從那純白的花海之中回來了,感覺這時間就彷彿只過了一瞬。
而面前,再也沒有出現縱性領袖的身影,彷彿縱性領袖從未出現似的。
但周安知道,縱性領袖應該已經隨着那朵純白色的花朵被揉碎,而徹底的消失了。
他現在心頭有千萬種情緒,不斷地摻雜着。
他想着那純白的花海,也想着純白花海中的那純白人影。
周安覺得,一切充滿着一種謎一般的狀況。
“這一切,絕對是和我的金手指有關係。”
周安心中想道:“污染成河,逆流者,這又是什麼意思?”
這是他唯一聽到的一句話,也是在純白色花海中那純白人說出來的話。
他甚至沒有來得及問,就已經回到了這詭集會的街道。
周安皺着眉頭,還在細想。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風吹過,黑玉的身影,在他眼前掠過,撲入他的懷中,緊緊的將他抱住。
周安能夠感覺到,黑玉此刻的身體,微微顫抖着,好像很害怕,又特別的無助。
周安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黑玉的腰背,笑着說道:“別擔心,我是很難殺的,這麼多人想殺我都殺不掉。”
他當然理解黑玉的心情。
兩人從相識到如今的地步,早就已經將對方當作家人一般的存在。
說沒有感情,那是假的。
若是某一天,黑玉也遭受同樣的情況,周安只會比黑玉更加瘋狂,他會屠掉讓黑玉受傷的一切。
得到了周安的安慰之後,黑玉的情況稍加好轉。
她鬆開手,低下頭,輕輕地說了四個字:“不要離開。”
周安笑了笑,摸着黑玉的頭,說道:“這輩子都不會離開。”
黑玉眼中這才重新煥發出神採,輕輕的嗯了一聲,拉住了周安的手。
這時,魏公公和詭集會聯袂而來。
周安能夠感覺到,此時此刻的詭集會,身上的詭異氣息正在逐漸變得濃烈。
這代表着那顆內丹的時效,正在逐漸淡化。
他沒有絲毫猶豫,將留在地上的內丹拾起,擡手再度扔出一顆內丹。
內丹被詭集會接到手中,眼看着內丹消失,詭集會恢復清醒。
周安這才鬆了口氣。
好在內丹這東西,他現在已經是短時間不缺了,隨便給個一兩顆,倒沒有什麼損失。
“你究竟遇到了什麼?”
詭集會恢復了一部分人類的氣息後,開口問道:“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活下來,簡直匪夷所思。”
那個縱性領袖,雖然沒有跨出最後一步,但距離那最後一步,也是咫尺之遙。
在這種情況下,詭集會和魏公公聯手,最多也只能打平手,甚至很可能還會處於下風。
而周安竟然能在這種場景中活下來,實在是讓詭集會有些驚訝,驚訝的同時又帶着好奇。
連他們這種存在都覺得好奇,這裡面的道道,當然很深。
周安搖了搖頭,說道:“嬸嬸,每個人都有秘密。”
詭集會聞言,無所謂的道:“我就這麼隨便一問,這秘密你不說也罷。”
魏公公在旁邊站着,目光卻一直停留在詭集會身上:“咱家真沒想到,一直隱藏在周安身後的護道者,竟然是你。”
要說最瞭解周安的,非魏公公莫屬。
周安在很久之前,遭遇過不少的生死危機,甚至於比他高了兩個境界,但最終都能化險爲夷。
魏公公心中知道,在周安身旁,肯定是有個高手的,只是沒有提出來。
畢竟周安也有自己的秘密。
現在看到詭集會之後,魏公公感覺,自己的三觀都要被震懾了。
能夠讓詭異清醒,這裡面的重要性,那可是太大了。
詭集會淡淡的掃了魏公公一眼:“當初那一掌,我到現在都還記得。”
當初,在大楚國興武帝壽辰那一刻,失去意識的詭集會,曾經順着裂縫找來,結果被魏公公一掌逼退,所以此時此刻的詭集會,對於當初那一掌,仍然記憶猶新。
“那是爲了周安罷了。”
魏公公擺了擺手:“早知道是如此,咱家當時也不會出手如此之重。”
講真的,在那個時候,魏公公確實怒火沖天。
這是我庇護的人,你竟然敢不遠萬里過來追殺,那就必須得留下點什麼,所以出手確實很重。
說完這句話之後,魏公公也不想多說了,轉身看向周安。
“時間差不多,該出去了,如今,就只剩下大齊國的豐騰帝和他那羣手下,他應該有所察覺,不過來不及了,蠻國那邊趕不過來的。”
他們這一趟,最重要的就是把這三個江湖妖人的首腦一舉消滅,而這一次徹底的結束,那麼下一步,就是解決掉豐騰帝和他那些巔峰登天境的爪牙。
周安陷入沉思,突然問道:“月明前輩怎麼辦?”
大齊國除了豐騰帝之外,總共有五位巔峰登天境的高手,而天下第一陣法師月明也在此列。
甚至是豐騰帝的妹妹。
若是要解決掉豐騰帝,必然繞不開這個結局。
而月明和魏公公之間的那段恩怨情仇,周安知道,這裡面的矛盾很大。
誰知道這句話說出口之後,魏公公卻搖了搖頭。
“不必在乎,她不會出手的。”
周安微微疑惑,雖說現在時間較爲緊急,但也不妨礙他八卦一句。
魏公公將雙手揣回衣袖,笑着說道:“當初,月明和他哥兩個人之間,有着生死之仇,直到現在,仍然沒有斷絕。”
“那個時候,豐騰帝還是太子,但他等不及了,便找了機會,親手將他的父親殺死,而且是當着月明的面。”“從來以後,月明和豐騰帝之間,便沒有絲毫聯繫了。”
“若不是殺了豐騰帝之後,大齊國很可能會陷入一些混亂,恐怕月明都會找機會出手。”
“而我們不一樣,哪怕殺了豐騰帝,也會盡快接受這個爛攤子,將混亂減少到最少。”
“月明不會出手幫我們,但也不會阻止我們。”
周安聞言,心說一句穩了。
五個巔峰登天境變成了四個。
豐騰帝算兩個,那就是六個。
而他們現在,除了大楚國和大越國分別來了三個之外,再加上一個魏公公,還有周安可以把詭集會叫出來,那就是八個半。
雖說沒有了那兩道國運,但八個半打六個,簡直易如反掌。
魏公公道:“如此,那便開始了。”
周安點頭,點頭答應下來。
有問題,那就要早點解決掉。
他現在對於裂縫以及裂縫之內的東西更好奇,對於自己金手指的情況,也是最好奇的。
先把目前的危局解決,然後瘋狂的肝熟練度,把自己的實力提升到一個極致,再去探索裂縫。
周安覺得,這事情可行。
魏公公沒有囉嗦,隨後看向詭集會,意思是馬上就要離開了。
詭集會轉頭看着周安,突然來了那麼一句:“我剛纔說,你如果不讓我感到滿意的話,我會親手抽你,所以現在開始吧。”
言罷,詭集會伸出了手。
魏公公也很好奇,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滿意又是怎麼個滿意法。
當然,他也沒有說話,就在一旁默默的觀察着。
周安聞言,滿頭黑線。
他覺得當着魏公公的面,好像不太好。
但看詭集會的樣子,倒是一片大方。
想到這裡,周安也沒辦法,只能使用聖靈邪魔體。
很快,一道道白光,將詭集會包裹在其中。
詭集會的聲音,從白光之中傳遞出來。
魏公公臉色立刻變得特別的古怪,看向周安的眼神,也變得特別奇怪。
周安只能硬着頭皮,直到詭集會滿意之後,才收回了聖靈邪魔體的光芒。
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以一個什麼樣的心態,被詭集會傳出來的。
直到回到了這處廢墟一般的縣城之後,周安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就聽到魏公悠悠的聲音。
此刻,魏公公佝僂着背,將雙手揣在袖子裡,用一種長輩教育晚輩的口氣,緩緩說道:“小子,咱家告訴你,有爲倫常的事情,還是不能做的。”
周安嘴角瘋狂的抽搐,只覺得自己這一次,算是被徹底誤會了:“魏公公,放心吧,那只是一個小小的試驗而已,真沒你想的那樣。”
他就知道會來這一出,只感覺頭皮發麻。
魏公公點了點頭,道:“咱家欣賞你的實力,更是欣賞你的性格,但作爲你的長輩,咱家覺得,如果在你走上歧路的時候,必須要伸手拉你一把,至少在咱家還活着的時候,不會讓你走到不該走的路上。”
周安點點頭,表示知道。
他覺得,不該在這個話題上扯下去了,反問了一句:“魏公公,你對戰佛主和道主的時候,自損自己的壽元,如今感覺如何?”
“你別看咱家一副老朽的樣子。”魏公公不在意的說道:“區區一點壽元罷了,咱家還有很多。”
周安滿頭黑線,他感覺魏公公的逼王屬性,再一次降臨了。
沒說幾句話,就透着一股裝逼的氣息。
“行了,走吧,咱家也是時候去找那幾位老對頭,好好的玩一玩了。”
魏公公擡起腳,朝着前方走去。
周安也沒有猶豫,默默的跟在後面。
兩人離開了這座冰封縣城,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大齊國的國都。
而此時此刻,當魏公公的氣息暴露出來之後,最先感應到的,是潛伏在荒野處的國師等人。
國師以手撫須,笑着說道:“看來,魏公公成功了,既然如此,各位也不需要刻意藏了。”
丞相點了點頭,他正在整理毛筆上的毫毛,這時候,突然從上面摘下一根,隨後屈指對着天空彈射而去。
這根毫毛就彷彿無物不破的利劍,劃破天空之後,消失在天際盡頭。
“我通知大越國,此刻,便是斬首之時,滅大齊,收拾掃尾,最終兵發蠻國。”
三人互相對視,隨後便將帶着的那些高手逐一分配,帶着他們朝着大齊國的國都趕去。
而隨着國師他們這邊有所動作,此時,以正常速度趕往蠻國的遠西王,突然心有所感。
遠西王回過頭,看向天空的盡頭。
一根毛筆的毫毛劃破天空,穩穩地落在他面前。
遠西王伸手接過,隨後將毫毛拿在手中。
毫毛化爲一行信息,傳入遠西王心頭,讓遠西王嘴角微微上揚。
旁邊,空塵方丈雙手合十,一臉慈悲:“王爺,事情已經敲定了?”
遠西王點頭道:“魏公公和周安成功了,國師他們也已經前往大齊國的國都,諸位,隨我開拔,返回大齊國!”
話音落下,遠西王彷彿等不及似的,當先帶頭,朝着大齊國的國都趕去。
三路人馬,三路路線,但最終的目標都是一個。
而在他們趕往的時候,大齊國的國都中,豐騰帝坐在那把龍椅之上,輕輕地敲擊着龍椅的扶手。
在他下方,分別站着除魔司的陰嶽,國師南雲,丞相劉平,以及大齊國元帥破軍。
除了他的妹妹,大齊國所有巔峰登天境的高手,全都已經出現了。
此時,衆人也坐在位置上,滿臉凝重。
豐騰帝嘆了口氣,突然覺得有些蕭索:“成也周安,敗葉周安,朕真沒想到,三個巔峰登天境的人圍剿,竟然也會失手。”
“如今,看來魏老狗也來了,那幾個大楚國的高手也來了,再加上大越國的高手,原來,他們全都是衝着朕來的。”
這就好像本來一個人的目標是前方那座山,可他在經過你這處山頭時,突然間把所有的武器全部加在你的身上。
到了這個時候,豐騰帝才知道,自己的危機究竟有多大。
下方,那四個巔峰登天境的高手,全都沉默不語。
豐騰帝緩緩站了起來,輕輕拍了拍龍椅的扶手:“既然如此,那便誓死一戰吧。”
大齊國從當初的微弱,一路走到如今最強的國家,什麼風雨沒有見過。
當初遇到的困難,比現在還多,所以這個時候的豐騰帝,雖然覺得有些困難了,但仍然沒有放棄的打算。
“陰嶽,從現在起,立刻通知蠻國,讓他們派所有的巔峰登天境高手,並且派大軍過來。”
“如果失敗了,他們也會死無葬身之地。”
陰嶽點了點頭,隨後說道:“陛下,我這就派人去辦。”
豐騰帝冷笑道:“五天時間,等他們到場之後,我們只需要堅持五天時間,蠻國就會派人過來,包括蠻國的皇帝,也會過來,到時候大家決一死戰,有何不可?”
“陛下,五天時間,恐怕難以堅持。”大齊國的國師南雲嘆了口氣:“兩個國家有備而來,加上魏公公,共有七個半的巔峰登天境,就算是現在,他們也比我們多了。”
其他的巔峰登天境高手都沒說話,但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如今,他們處於劣勢,想要堅持五天,談何容易。
更何況兩邊除了這些巔峰登天境的高手之外,還有其他的高手進來。
“若是朕以大齊國所有國運爲獻祭,在周邊佈下天羅地網如何?”
豐騰帝臉色變得極爲凝重:“想要堅持五天,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當這句話說完之後,一旁的丞相劉平,卻突然站了起來。
“陛下,萬萬不可,若是如此,整個大齊國,便會陷入水深火熱當中。”
國運,是一個國家的基礎,就像大楚國和大越國一樣。
他們抽離了一半的國運,另外一半隻能勉強維護本國不會受到破壞。
可如果像豐騰帝這樣,將全部國運來做賭注的話,不說別的,沒有國運鎮壓之後,搞不好第一個受傷的就是百姓和那些行當中人。
沒有國運,山崩地裂,各種災害,極有可能出現。
這些東西,在很早以前的百國大戰時,就曾經有過。
豐騰帝聞言,搖了搖頭:“都已經到了如此,還管這些?我們若是死了,那便是死了,好處全讓別人得了,我們若是不死,再重新收拾殘局,又有何不可,我死之後,哪管他山崩地裂。”
“你們難道不是這樣想的嗎?”
衆人沉默,雖沒說話,但好像默認了。
就連剛纔說話的丞相劉平,也沉默不語。
豐騰帝站起來,揮手說道:“就這樣決定了。”
“朕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他們死,還是朕滅,諸位,此戰關係大齊國興衰,若是朕要死,或許會效仿大豐的皇帝,讓他們什麼也得不到。”
衆人互相對視,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下來,隨後便陸續離開,各自去做着各自的佈置。
房間內,就只剩下豐騰帝一個人。
豐騰帝見到沒人之後,拿出了一個木盒子,在手中把玩。
“縱性領袖這個傢伙,當時給了朕這個木盒子,也不知道有什麼用,說是要在危機關頭打開,或許朕可以信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