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淳之感覺手一抖,手機差點滑下去,但是心思輾轉萬千,脫口而出的話卻透着一股子濃濃的嘲諷:“這位先生,你是不是弄錯人了?”
“顧安,你總該認識吧!”對方很明顯用了變聲器,是粗獷的男聲,像是草原上的爺們兒,讓人一聽就覺得那是一個人高馬大的英勇漢子。
段淳之感覺自己的呼吸明顯緊了緊:“我要見她!”
“可以,不過段大少爺,記住我的條件,照片我等會兒會發給你,記住,不能報警,如果一旦警察發現,我們就撕票!”說完,就掛了電話。
聽着茫音,段淳之感覺還是沒緩過來,在沒有證實顧安遇險的時候,他還能保持冷靜,一點一點的去查,一點蜘絲馬跡都不放過。
但是證實了顧安確實被人綁架了,他覺得自己理智全沒了。
腦子嗡嗡作響,像是最後拉得那一根弦,斷了。
祈鈺覺得這會兒的段淳之更可怕了,彷彿就跟那小秋風綿綿的吹,這會兒就直接上升到西伯利亞寒流了,臥槽,冷得很,可怕也得問啊:“淳哥,是不是顧安有消息了?”
不說祈鈺是烏鴉嘴吧,他絕對對得起這稱呼,段淳之眼珠子微微一動,像是表情又鮮活起來,方纔那一瞬間就是一塊冰雕,面無表情,這麼會兒總算是有了一絲人氣:“顧安被綁架了,對方要我昨天下午三點之前準備十億贖金,不然撕票!”
祈鈺覺得這麼多年,祈家漂白漂的,江城好象沒把祈家當回事兒了,雖然他爲人又低調,不太愛出風頭,可是如果沾上這種綁架勒索的事,就跟祈家沾邊兒了。
在江城還真是有人敢這麼做,看來這些年真是太平了,讓這些人忘了當年是誰立的規矩了,長眉一挑,冷意灼灼,似火在燒:“呵,還真當我們祈家不存在了。”
這話,無異是嘲諷的,祈鈺眼珠子裡卻有一冷意在靜靜流淌:“看來這江城的日子太平久了,有些人還真分不清自己姓甚名誰了,淳哥,你放心,這件事我馬上去查。”
“嗯。”段淳之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
這事放在祈鈺身上沒有十分把握,也有八分,畢竟有些事要門路,像段淳之這種出身優渥的公子哥更是不可能懂得這裡面的彎彎繞繞,他也不打算解釋,只得安慰一句:“淳哥,你放心,顧安她不會有事的,對方既然要錢,她的生命暫時不會無虞。”
段淳之一動不動的盯着手機,他相信祈家的能力,可是他的心還是慌慌的,亂亂的,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更別提這是因爲顧安。
他不想讓她出事,至少現在不想。
突然叮的一聲,手機又有一通短訊進來,是一段視頻,段淳之愣了一下,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開,視頻上的影像就跳進了眼底。
視頻很短,只有五秒鐘左右,段淳之從頭看到結束覺得卻像是過了一萬年一般。
視頻處理過,是無聲的,可是他認得,那是顧安。
那一瞬間,段淳之覺得有什麼刀子一下子扎到了他眼睛裡。
呼吸發緊,就連喉結都不自然的滾動了一下,手指捏得緊緊的,那力道像是要把手機給捏碎一樣,就連正準備打電話的祈鈺都注意到了他的異樣,不由奇怪的喊了他一聲:“淳哥?”
身子要探過來,準備去看看段淳之接到了什麼,怎麼會突然變了一個人一樣。
可是段淳之的反應很快,伸手已經收回了手機,蓋在腿上,但是呼吸明顯是發緊的,就連眼珠子裡都彷彿有怒意要跳出來。
祈鈺一看他這動作,有些不樂意:“發了什麼,你丫真小氣,看看怎麼了?”
段淳之感覺呼吸一提又一緊,有一股子說不出的情緒在眼底蔓開,那幽深如鳳的眼底似乎覆蓋了一層寒冰,看不清裡面的情緒。
只有怒氣燒得灼灼,像是有一把大火,隨時能將人傾滅一般。
好一會兒,裡面的情緒起起伏伏,段淳之的拳頭握緊,咯咯作響,可是他渾然未覺一樣,目光死死的盯着手機,似乎想將對方從手機裡拽出來,碎屍萬斷一般。
“祈鈺,如果抓到對方,我要他們生不如死!”那話分明是陰寒的,森涼的,如同冬日豪無徵兆的一場大雪,連呼吸都彷彿被凍住了一樣。
祈鈺從來沒有見過段淳之這個模樣,有些擔憂的看了那手機一眼,男人的手還緊緊的握着手機,他都有點兒擔心機身承受不住了!
可是,段淳之像是冰雕一般,冷的眉,怒的眼,彷彿裡面有殺意在緩緩流淌!
這樣的段淳之太可怕了,彷彿隨時都要殺人放火一般,祈鈺覺得事情有些不太對勁,輕揉了一下眉頭,試着將他的神智拉回來:“淳哥?”
“先離開這裡!”段淳之卻沒有理會祈鈺,直接吩咐了開車,輕闔一下雙目,試圖忘記那些影像,但是不可以,上面的東西還是完完整整的刻入他的腦子裡。
那一瞬間,他看到視頻的時候,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殺了這幫畜生!
祈鈺不敢說話,一路上車子就是低氣壓,大家全都裝聾作啞,不過他也不打算觸段淳之的雷點,讓人在前面路口放他下來了,畢竟他跟段淳之去的地方不太一樣。
段淳之一直沒再開口,一直在等着手機那邊的消息,但是一整天,一整夜,腦子裡時不時的浮着顧安全身遍佈吻痕的樣子。
他從前不覺得他有多麼在乎顧安,但是這一次,當他看到顧安身上的吻痕時。
他只想殺人!
這幫畜生,他一定不會讓他們好過的,他要讓他們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第二天下午段淳之再收到對方的電話時,已經恢復了冷靜:“段大少爺,錢準備好了嗎?”
“錢我沒有,畢竟這麼大的金額,我是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籌到這多現金的,要不麼這樣吧,我直接劃帳給你!”段淳之的語氣一皮頗冷靜,冷靜到讓祈鈺和莊煜兩人覺得這人不是一個正常人一般。
“段大少,你是不是打算讓你小*臉上多出幾條傷疤來,這麼美的小美人,說真的,我還真不捨得下手,不過你如果再不配合,我就不敢保證我下一步做什麼了。”
“你這麼其實我也爲難,現金我真沒有,想必你也知道,段氏如今並沒有在我的掌握之下,就算在我手中,我也不可能有這麼多現金,你該清楚銀行的提錢流程,你給我這麼短的時候我真的很爲難,如果你執意如此,那就撕票吧,畢竟一個女人而已,說真的,對我來說還真是可有可無,既然我們達不成共識,那就這樣吧!”說完,段淳之就掛了電話。
他在賭,對方其實並不是爲財,還是莊煜和蘇寒冷靜,昨天蘇寒剛把顧安推向了段氏的總裁之位,顧安就被人綁架了,看得出來,對方的目標也許有可能是股份。
當然,不排除另外一種說法,那就是爲了逼他現身。
而且他也徹底確定下來,段瑾之也被綁了,段瑾之雖然行事詭異,但是不會輕易樹敵,一定是因爲他看到不了該看的,或者說他的某種行爲觸及了對方的利益纔會遭此牽連。
如今就是不知道顧安跟段瑾之在不在一起?
如果在一起,還好辦,兩個可以一起救。
但是,如果兩個人不在一起,事情就有些麻煩了。
果不其然,過了一分鐘對方的電話再度打了過來,段淳之看了一眼莊煜,這才懶洋洋的接起電話:“怎麼,想通了?”
“段大少,你少跟我玩這種把戲,可惜我不吃這一套,馬上準備現金,不然我立馬撕票!”說完,對方這次倒是主動掛了電話。
段淳之尋問了望了莊煜一眼:“怎麼樣?”
“通話時間太短,根本檢查不到對方的地址所在。”莊煜倒是簡單明瞭。
段淳之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自從顧安出事後,他一直沒敢閤眼,怕一閉上眼睛就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有些人在你身邊的時候你或許覺得沒有那麼重要,但是一旦出了什麼事,你覺得天地覆滅不過如此的感覺。
他是真難受,也是真痛苦,不過他不敢表現出來,這個時候他不能亂,他如果亂了,顧安有誰來救,她還身陷囫圇,如果他都要倒下了,誰來救她?
伸手煩躁無比的站起來:“我等不下去了,祈鈺,我們走!”
“站住!你這樣盲目的出去有什麼用,對事情根本於事無補,現在馬上再給他打一通電話,我讓人再試一次,看看能不能找出點什麼眉目。”莊煜難得動怒,喝了一聲,清冷的一張容顏上神色明顯帶了一絲薄怒,淺淺浮現。
祈鈺沒敢吱聲。
段淳之用力捶了一下桌子,那一刻,真的是前所未有的無力之感,沒有線索,沒有目標,怎麼找?江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這樣找下去,無異於大海揮撈針。
他不知道對方是誰,目的是什麼,對顧安到底存了什麼心思。
“可是,莊哥,我等不下去了,我一想到顧安受到的折磨我就受不了!”牙齒咬的得得作響,控制不住啊,一想到那些畫面,他就要瘋了。
顧安,顧安,她只是一個女人,如果知道自己遭遇了什麼,該如何是好?
心彷彿被人硬生生的撕成一片一片的,疼得很,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還是覺得心裡面有一團火在燒,燒得他四肢百骸都是疼,難受,他吐氣不順,好象有什麼東西卡在喉嚨裡,每呼吸一下,無論或深,或淺,都是疼。
那感覺又像是一把碎玻璃順着喉嚨食道滑下去,他的五臟六肺都是鮮血淋淋的。
很快,又有一截視頻傳過來,這次上面的視頻是有一個人拿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對着顧安的臉蛋,顧安是清醒的,嘴脣倔強的咬着,咬破了,有血絲滑落。
一雙烏黑如玉的眼睛裡寫滿了怕,可是更多的是不倔和恨。
而且看顧安的身上什麼都沒有穿,僅僅隨意裹了一條單子,未能遮掩的皮膚是青青紫紫的顏色,那樣子一看就知道受了什麼虐待。
段淳之伸手想去摸顧安,可是摸不到,就那樣一屏幕的距離,卻是天涯永隔。
“顧安!”段淳之吼了一聲,聲音壓抑痛苦,絕望。
一個男人最無望的時候大概是看着自己的女人親手受欺凌,自己卻是無能爲力的時候,他撲過去,親眼看到那把明晃晃的刀子刺進了她的血肉裡。
鮮血一下子飛舞起來,將手機屏幕染紅,那顏色落進了自己心底。
段淳之要瘋了,死命的撲過去,可是祈鈺卻一把摟住了他的腰:“淳哥,你冷靜點!”
他聽不到,聽不到莊煜說了什麼,聽不到祈鈺喊了什麼,眼底是一片血色,不知道過了多久,莊煜的聲音才冷靜沉穩的傳入耳朵裡:“淳之,對方還要蘇寒手中的股份。”
這很明顯,對方已經知道了京博的幕後負責人是段淳之了,當然也有另一種說法,這只是一種試探,一種考驗而已,對方還不能完全確定。
但是想要股份的人並不多,段家是一個,而另一個是其他股東,但是其他股東沒實力消化他手中的股權,還有一種可能,是段正恆,他還活着,他回來了。
也只有他纔可能下了這樣的狠手,將自己的妻子置之不顧。
段淳之沒說話,血紅的眼睛看起來可怕至極。
莊煜有些擔心她受不了,但是有些話不能不說,有些事情不能不由段淳之做決定,畢竟這關係他和顧安的未來,其實對顧安,他並不看好這個女子,畢竟她是段淳之的四嬸兒,是段正恆名正言順娶得段太太,哪怕段淳之再喜歡這個女人,跟她在一起的可能性也不大!
雖然顧安跟段正恆沒有什麼實質上的關係,可到底名聲擺在那裡,還有段淳之,他有一個內定多年的未婚妻,這婚,絕對退不了。
如果要跟顧安在一起,他要面對的太多太多。
所以,依莊煜的性格,這女人不能救,雖然道義上段淳之要救顧安,可比起段淳之要失去的東西,太不划算,他們這些人籌劃多年,爲的是有朝一日能推翻段家。
可是段家如今還沒有敗,如果段淳之先敗了,這筆買賣太不划算。
他清楚的明白段淳之心底有多麼恨段家,這個執念影響他生活多年,他所做的一切都圍繞着毀了這一切,他不可能因爲一個女人浪費自己所有的心血。
也許他有猶豫,他有糾結,可是他不會爲了顧安放棄一切的。
伸手拿着手機想跟蘇寒打電話,莊煜攔住他的動作:“淳之,你考慮清楚了?”
“我不知道。”段淳之三個字,透着一股子無力。
“你要考慮清楚,你走出這一步就是萬劫不復,就算你按對方的要求做了,顧安你不一定能救得回來,還有,如果發了這條緋聞,你跟顧安恐怕在江城呆不下去了!”段家,莊家畢竟是要臉面的家族,對方的意思是毀了顧安,同樣毀了段淳之。
豔.照有什麼威脅,他當然清楚,當年他的姑姑就是因爲這種事被毀的,如今他不希望看着她的兒子因爲這種事,同樣毀了。
他不允許,莊家不允許,爺爺更不會允許。
他這個做表哥的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弟弟胡來。
段淳之聽到這句話目光似乎有了一絲微微的焦距,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肺部都蔓進一股子涼,纔有氣無力的開口說道:“我知道。”
他當然知道,他段淳之做事肯定會把前因後果調查清楚,他不可能莽莽撞撞的去做一件事,他考慮得很清楚了,他欠了顧安太多,不可能任由她置身危險。
報仇也許並沒有那麼重要,因爲媽媽的死他恨上段家,不死不休,這些年一直籌謀着把屬於他的一切拿到手中,可是他現在卻迷茫了。
他難道真的因爲仇恨毀了所有的一切。
“淳之,你不知道,你辛辛苦苦籌謀這麼多年,你忘記了蘇寒跟祈鈺這些年怎麼幫你的,你忘了,我爲你做了什麼事,你現在難道要因爲一個女人毀了,顧安她是你什麼人,你用得着把你所有的一切都捨棄嗎,你這麼做,對得起你媽嗎?”莊煜是冷靜的人,其實有些話他不該說,可是蘇寒和祈鈺不說,不代表他不說。
他們兩個人同樣爲了京博付出那麼多,如果現在段淳之把股權交出去,那他們算什麼回事!大家是兄弟,雖然不在乎這些身外之物,可畢竟那同樣是他們的心血。
對方要了三個條件,第一是十億現金。
第二是蘇寒手中的段氏股權。
第三是毀了顧安跟段淳之。
這三件事無論哪一件都不妥,可惜段淳之偏偏看不明白,或許他早就明白,只是他決定要捨棄這些東西,畢竟人活着才能擁有一切,人若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他還年輕,復仇的事情可以再等,可是顧安等不了,她快要死了,怎麼等的下去,有些事情本不該由她來揹負,如果不是他段淳之讓蘇寒故意把顧安推向風口浪尖。
今天承受這些事情的人就不是她。
其實心裡也有過糾結,畢竟是這麼多年自己一直執念的東西,怎麼可能說放棄就放棄,說不難受是假的,可是他要快速做決定,這樣纔不會反悔。
身後有猛獸在追,彷彿隨時都能撲上來撕咬住他,讓他反悔,他快速的撥了幾個電話,第一件事是發佈緋聞豔.照。
當初有人利用這些照片欲圖毀了他跟顧安,這一次卻是他親手把他跟顧安推向萬劫不復!從此,他段淳之再沒有任何名聲。
可顯然,對方不滿,這照片怎麼夠,尺度都沒有,一些簡單的親吻,顧安的臉還打了馬賽克,模模糊糊的,只有段淳之的臉清清楚楚的顯露在上面。
還別說段淳之人長得俊美非常,連身材都是頂級的好,這樣的緋聞一登上去,整個世界都要沸騰了,花癡女說,臥槽,這是段家大少嗎,大少太帥了,我要爲大少生猴子。
還有豪放的說,大少是我的,誰敢跟我搶,我滅了她。
更有甚至說,大少,求睡,求睡,免費洗白白,求睡。
這個世界瘋狂了,五花八門的評論都有,而這消息自然而然傳到了陸謙耳裡,陸謙找到段淳之的時候,呯的一拳就揍了過來,段淳之沒反應,給打懵了。
“段淳之,你到底在搞什麼鬼,你知不知道這樣會毀了顧安,你不要臉,她還要不要臉了!”陸謙很生氣,從一開始看到這則報道的時候,就很生氣。
他想不明白,顧安到底看上了段淳之什麼,死活要跟着他。
那邊祈鈺擋在了陸謙的面前,一副你再敢揍他,我會把你往死裡揍的模樣。
段淳之沒說話,嘴角被擦破一塊,有血絲流出來,他隨手抹了抹嘴角:“陸謙,顧安跟你非親非故的,你這麼三番四次的維護她,到底意欲何爲?”
“段淳之,顧安是我……”有些話暫時不能說,陸謙緊了緊拳頭:“是我在江城唯一的朋友,我不能看着你就這麼欺負她,我要你現在馬上把所有的照片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