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紫只掃了她一眼,便略帶諷刺地說:“易容術學得不錯,可惜眉眼學得不夠。這易容之術終究還是浮於表面,騙騙無心人即可。”
錦雲這下也瞧出來這婦人的身份,她驚訝地喊了一聲“念卿。”
婦人臉色迅速頹敗,眼裡全是驚恐。
“你我主僕一場,這些又是你昔年舊識。他鄉故知,不請我們去屋內喝杯茶?”江承紫負手而立。
念卿扶着門框,竭力不讓自己滑下去,動了動嘴脣,低聲說:“姑娘,錦雲,你們請屋裡喝杯茶吧。”
“好。”江承紫一邊說一邊就走了進去。
念卿租的這房子很簡單,就是長安南邊普通的民居。而且這種民居還是經過改裝,專門用來租給租客用的。一行人過了二門就是小天井,小天井四四方方,算起來一併也六間房帶倆轉角房。
“一個人住?”江承紫看了看四周,而且經過探查確實只有念卿一人住。
“回姑娘,是我一個人住。”念卿唯唯諾諾。
“公子不是給了你釋奴文書,還給了一筆錢,讓你買個宅子,置辦田產,找個靠實的人嫁了,過好日子嗎?你在這裡扮老婦人算什麼回事?”錦雲忍不住問。
錦雲屬於江府的護衛隊長,念卿則是屬於管家級別的。公子平素的吃穿用度都是念卿在打點,那會兒念卿怕就覺得離公子近,生出了些不該有的心思,連帶着對着錦雲她們也像是高了一等似的。她是啥都沒做,但那種態度,誰人瞧不出來?
在江府的人幾乎都知曉公子那個仙女夢。江府的所有人也知曉,他們真正的主子是那位即將來到的仙女,仙女姓江名秀,字承紫。
那位仙女纔是公子心心念念之人。因此,每個女子都牢牢記住這些,可念卿的不安分就寫在臉上。以至於後來姑娘回來了,公子也直接就將不安分的念卿趕走了。
錦雲只覺得太便宜念卿,萬一她懷恨在心,將江府的事抖出去。單憑江府掌控的那些技術,就足以讓朝廷害怕了。更何況公子的身份本身就敏感。
若是她來處理,定然是要讓念卿永不開口的。而且,她相信公子也是這樣謹慎的人,可這次不知因爲什麼,公子並沒有這樣做。
“我,我是江府的人,即便得到釋奴文書,也是江府的下人,是姑娘的手下。先前,姑娘讓我盯着武士彠一家,尤其是盯着她的次女。這事沒個結果,念卿就算離開,也是不安心的。”念卿輕聲說。
江承紫略擡頭,輕笑,說:“這倒是辛苦你了。”
“姑娘,不辛苦。”念卿搖搖頭,說,“公子說過,若不是姑娘曾託夢於他,讓他來救我。他根本就不會在那麼惡劣的天氣獨自去婢子即將要凍死的地方,而且那樣的天氣外出,還惹了淑妃生氣。因此,念卿這條命是姑娘給的,什麼都是應該的。”
“既然這麼明瞭,那公子爲何讓你走,你可清楚?”錦雲問。
“是婢子逾矩。公子與姑娘仁慈,給婢子這麼好的去處,婢子深感愧疚。”念卿說着就跪下來,低聲說,“姑娘,從前是婢子錯了。如今,婢子期望能將功折過,希望姑娘能允許婢子重回江府。”
“不是我讓你走的,這事我也做不了主。”江承紫回答。
念卿眼裡的希望迅速暗淡,抿了抿脣想要說什麼,卻什麼都沒有說。
“不過,我與蜀王皆是知恩之人。別人對我們好,我們自然對人十分好。若是別人對我們使壞,我們自然也不會放過。念卿跟了蜀王這麼多年,想必也知曉他的脾性吧?”江承紫繼續說。
念卿輕輕點頭,說:“婢子絕無二心。”
“你既是不願自己出去過自己的日子,那就等過些日子,我與蜀王說道說道,與你物色個良人。”江承紫來淡淡地說。
念卿想要反對,但想到此番自己被蜀王勸退,也全因自己生了不該有的心思,便將反對的話咽回去,只回答:“謹遵姑娘之意。”
江承紫也不在意她出自真心還是假意,就轉了話題,問:“你既然說你盯着武士彠一家,據我所知,武士彠已去利州上任,你何故在此?”
“回稟姑娘,武士彠是在利州上任。不過,姑娘讓我注意的武士彠的次女卻就在隔壁。前不久,武楊氏帶着兩個女兒回到了長安。我覺得事情蹊蹺,因此就在此處租了房子,想瞧瞧這武楊氏要作甚。”念卿回答。
“那你盯着這些日子可有什麼不妥?”江承紫繼續問。
念卿搖搖頭,說:“這武楊氏母女三人皆沒什麼異常。武楊氏身子骨不是很爽利,大小事務都是長女在做。不過,她們沒有異常,旁的卻又異常。前幾日,婢子總見着有陌生人在此附近走動,看樣子也不像是貨郎,而且都是練過家子的,且都是盯着武氏。”
“你與武楊氏母女可有接觸?”江承紫撿了自己感興趣的問。
“婢子有接近她們,也並沒有看出異常。”念卿回答。
江承紫施施然站起身,對念卿說:“你辛苦了。你公子在這長安還有一處宅子叫楊府,想必你也知曉吧?”
念卿點點頭,回答:“從前公子爲了方便行走,就用了另一個名字楊宸,自然在長安便有楊府。走南闖北,他都自稱長安楊氏。”
“念卿任務完成得不錯,這快一年了,也是辛苦了。”江承紫不鹹不淡地說。
“婢子不辛苦。”念卿連忙說。
江承紫並不理會她,只對錦雲說:“念卿辛苦了,你讓人送她去楊府,暫時住在翠屏閣,派兩個丫鬟伺候着她。”
“姑娘——”念卿聽到這安排,不由得臉色刷白,大喊一聲。
江承紫掃了她一眼,眸光如刀,語氣平靜,卻透出森森寒意:“公子給你釋奴文書後,你不是江府的奴,可若你還敬公子是你主子,就該聽公子的安排,帶着釋奴文書與錢財過自己的日子。”
“婢子只是想爲江府出力,爲公子和姑娘出力。這難道都有錯嗎?”念卿委屈地喊。
江承紫掃了她一眼,一旁的錦雲卻是輕嘆,道:“阿卿,你病得不輕呀。公子不讓你沾手,你便不要沾手。我們作爲下人,最該做的事就是聽指揮。”
念卿忽然沒有說話,只擡眸瞧着江承紫,瞧了好一會兒,才問:“九姑娘,是真的嗎?”
“如果你有半點對將江府、楊氏,亦或者蜀王不利,我並不會多與你說一個字,而你,已身首異處。”江承紫依舊很平靜。
念卿再也說不出話來,只癱軟在地。錦雲掃了她一眼,讓人徑直帶去長安楊氏這一宅子軟禁。
念卿被帶走後,錦雲便問:“要去隔壁拜訪嗎?”
“不必。”江承紫說着,轉身就離開了。她其實很好奇武則天的長相如何,是否聰明。但目前,這武元華是李世民心裡的一根刺,生殺奪予,都是李世民的事,她就不好出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