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他們訂婚了
凌江東岸,一處高檔小區內。沈嫣雲一襲黑色短裙,翹腿坐在沙發上,她一手拿着手機貼在耳邊,正打量着另一隻舉在半空中的手。修長手指尖上,水鑽在華麗燈光下熠熠生輝,刺得人睜不開眼。
沈嫣雲紅脣如火,精緻妝容下的黑眸帶着幾分清高。安靜的聽對面的人將話說完,又沉默地掛了電話。
隨意點開一條,便看到照片中,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對着前方磕頭。人羣裡,沈嫣雲幾乎立刻就認出了那抹纖細的身影。漂亮的眼中猛然閃過一絲怨恨。
電話再次響起,沈嫣雲站起身,先是點了根薄荷煙,隨即走到陽臺,接通了電話。
“事務所已經給我打過電話了。”電話那頭,李碩紅淡淡道。
沈嫣雲起脣吐煙,望着凌江上來往的渡船,緩緩開口,“就知道這女人不會安分,纔回來多久,就搞出這種事情來。”
李碩紅不理女兒尖酸的話,話語淡然,頗有豪門貴女的氣派,“看看你,都二十多的人了,說話還那麼衝。你和她去計較什麼,無非是個小丑,能惹出多少名堂來。我給你打電話就是要你安靜點,別在這個節骨眼去惹事情。”
沈嫣雲眼珠一翻,眼中陰霾密佈。
“無論如何,先把婚訂了再說。都過去兩年了,何況當初是蕭厲風先甩了她,你急什麼?他是個做大事的人,不會爲了一個窮酸的女人毀了一生的前途,你放心吧。”
沈嫣雲恩了一聲,掛了電話。
江風微涼,迎面拂來,吹散了些許煩躁。
沈嫣雲目光幽深,安靜佇立,良久不動。
千禧集團董事長兼最大股東蕭嚴的二公子蕭厲風,與h市市長沈紹宏獨女沈嫣雲訂婚的消息,在這個明媚的5月末,劈天蓋地砸落在h市的上空。
一時間,這場被大肆宣傳的訂婚宴成了家喻戶曉的事情,許多人都在茶餘飯後津津樂道。
一個是商界傳奇人物的兒子,另一個是h市最有權之人的獨女。
這樣的兩個人喜結連理,註定要讓所有人觸目興嘆。
商貴聯姻,向來是豪門的傳統。商人需要一座堅實的靠山,方便在業界無後顧地開拓;而政治家,則需要雄厚的資金後盾,才能在政壇翻雲覆雨。
週五傍晚,這場被傳了十多天的訂婚宴終於拉開了序幕。
沈嫣雲穿着兩個小時前剛剛空運到h市的純手工禮服,火紅的抹胸蓬蓬裙將她惹火的身材勾勒的極盡完美,宛若一朵綻放的紅玫瑰,妖嬈魅惑,安靜等待着採拮的人。
顧雅靜站在身旁,看着妖嬈動人的女子,緩緩一笑。
同爲豪門千金,兩人自小關係便很好。如今一晃二十多年,昔日的玩伴已然披上紗衣,就要與人訂婚。
“雅靜,好看嗎?”沈嫣雲笑面如花,不停打量着鏡子中的自己。
“好看。”顧雅靜由衷道。
注意到她話語中落寞的味道,沈嫣雲轉身看她,復又輕輕環抱住她,在她肩頭安慰地拍了兩下。
生在豪門,自然有一般人無法理解的苦楚。婚姻本是讓人期許盼望的一段美好旅程,到了她們身上,便成了禁錮一生的束縛。
然而,沈嫣雲是幸運的。她要嫁的那個人,正巧是她愛的人。
兩年前前,無意在一本陳舊雜誌封面上看到一件獲獎作品。那是一對由切割精美的藍寶石所打造的耳釘。耳釘做的細巧精緻,簡單大方,僅一眼,就讓攻讀設計的沈嫣雲眼前一亮。
問了人以後,才知道這是e-lan總裁蕭厲風七年前的處女作,也是他唯一的作品。
沈嫣雲查了他近年的不少資料,被他的才華所吸引,也被那張刀削般俊朗冷酷的臉誘惑了,毅然放棄了歐洲的大好機會,奔赴回國。
她回來的那天,蘇淺夏正好從h市離開,坐在飛往太平洋彼岸的飛機上。
兩個女人,如商量好了一般,默契的沒有碰撞。
蘇淺夏近兩年來並不知道沈嫣雲的存在,她是直到兩個月前回h市才知道沈嫣雲的名字。
風光背後,總是千瘡百孔的事實。沈嫣雲總是想着,若是那晚自己真的醉了,那該多好。
去年十二月,蕭厲風突然來找自己。這是相處半年來,蕭厲風第一次主動來找自己。沈嫣雲那時候高興極了,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的菜。
那晚,華燈杯影,蕭厲風沉默地喝完了兩瓶紅酒。素來清明的黑眸蒙上了一層朦朧,越發誘惑。
沈嫣雲心知這是好機會,便佯裝醉了倒在他懷中。
那一夜,蕭厲風擁着她,一改平日冷酷無情的模樣,極盡纏綿。瘋狂過後,沈嫣雲安靜躺在他懷中,正要昏昏欲睡時,驀然聽到頭頂那人無意識的喃呢聲。
夏夏。
明明是在和她纏綿,卻口口聲聲喚着別人的名字。
那一刻,這如惡魔般的兩個字,將沈嫣雲纔有的欣喜徹底澆滅,再無睡意。
沈嫣雲找了私家偵探,將這個讓蕭厲風睡夢中都在呼喚的女人翻了出來。
從此,蘇淺夏這個名字,成了沈嫣雲心頭的刺,無時不刻刺痛着她的驕傲和自尊。
至今,蕭厲風除了那次醉後,再也沒有提到過那個人。沈嫣雲翻遍了h市也沒有找到這個神秘的女人。久而久之,她也漸漸淡忘了。
然而,兩個月前,和顧雅靜逛街時,無意聽到她談及蘇淺夏這個名字,她不由再次驚醒。
她回來了,在消失了近兩年後,再次回來了。
在沈嫣雲的追問下,顧雅靜才說出一些當年的事情。顧雅靜不止一遍地提醒自己:蕭厲風根本不愛蘇淺夏,讓她不要在意。
“誰沒有談過幾場戀愛?嫣雲,我和淺夏確實是朋友,我瞞着你這件事,是覺得沒有必要告訴你。蘇淺夏是他的過去,你纔是他的現在和未來。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一定明白。”
正如李碩紅說的那樣——蕭厲風不可能爲了一個早就被他踢走的女人而和她悔婚。但是憑藉着女人的直覺,沈嫣雲總是覺得,在蕭厲風心裡,那個蘇淺夏是不一樣的。
“嫣雲,你要幸福。”顧雅靜抱着她,淡淡道。
想到那個男人,沈嫣雲脣角一勾,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
今晚,她就要和那個她愛的男人訂婚了,顧雅靜說得對,蘇淺夏只是他的過去,她沈嫣雲,纔會是今天和將來,站在蕭厲風身旁的女人。
心中的不安一寸寸抹去,門外的司儀已經來叫人,沈嫣雲拿起化妝師遞過來的捧花,大步朝門口走去。
外面不遠處,那個如天神般的男子,正靜靜等待着她,他會牽起她的手,帶她走向幸福的彼岸。
訂婚晚宴現場,蕭厲風一襲銀灰色西裝,安靜站在入口處。
二十六歲的他,面容俊朗,刀削般的五官冷酷鮮明,讓人聯想到雕刻家手下輪廓分明的塑像。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那雙狹長的黑眸。清明憂鬱的雙眼中,總是帶着讓人不敢接近的冷漠,將他所思索想,都遠遠隔離在衆人目光中。
手機短信音突然響起,蕭厲風拿出來一看,是江凌柯。點開一看,一條短信便映入眼簾——哥,祝你幸福。
簡單的五個字,蕭厲風卻凝視了許久,直到有人過來,才按下了刪除鍵。
數公里外,lee’stown。
由於地處中央商務區,所以一到週六日,白領們一下班,店裡的生意也會冷清異常。晚上八點的時候,店裡的廚師和服務員便都回去了,現在離關門不到半小時,也只有夏曉詩和蘇淺夏在店裡。
忙碌了一天,身體有些疲憊,店裡只有一個客人。蘇淺夏和夏曉詩站在前臺,有一句沒一句地搭着話。
夏曉詩撐着腦袋,目光慵懶,“哎,每天過着重複的生活,好無聊啊!”
蘇淺夏查看着今天的單子,隨意道:“你每天睡覺無聊嗎?”
夏曉詩撇嘴,“睡覺是因爲我困了。”
蘇淺夏道:“工作是因爲要生存。當你不覺得困的時候必須要你睡,你自然會覺得不舒服。”
夏曉詩聽得一愣,隨即滿臉放光,抓着蘇淺夏的手道:“哇,淺夏,你好厲害!夠精闢、夠犀利!”
“服務員,今天駐唱怎麼沒有來?”
有客人突然問道。
蘇淺夏忙走過去,輕聲道歉:“抱歉,今天駐唱臨時有事情,所以不能來了。”
那客人打量了蘇淺夏一眼,卻依然不肯放過,“我可是專門爲了聽她唱歌才大老遠過來的,不是說好了二四六有人駐場麼?你們這咖啡廳是怎麼回事?”
蘇淺夏接道:“實在不好意思,要不這樣吧,我們免費送您一份甜品,當是補償,您看行嗎?”
“呵!我告訴你,大爺我最不缺的就是錢,今天我就是要聽她唱歌!”
夏曉詩見動靜大了起來,連忙也跟了過來。
夏曉詩小聲道:“怎麼回事?”
蘇淺夏壓抑住心中的煩躁窩火,皺眉道:“他要聽chris唱歌。”
夏曉詩目光一轉,笑着對那年輕男子道:“先生,您再怎麼鬧,我們駐唱今天都不會出現,我看不如這樣吧,我會彈鋼琴,現在就爲您奉獻一曲如何?”
那年輕男子似乎是鐵了心,揚聲道:“不管,我今天就是要聽人唱歌,你們看着辦吧!”
這種不講理的客人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蘇淺夏雖然心裡窩火,但知道絕對不能和客人起衝突,一旦吵起來,無論是誰錯,都會變成是自己的錯。
“您看這樣吧,她來談,我來唱,這樣可以嗎?”
那男人聞言,轉頭打量了蘇淺夏一眼,見她長得挺不錯,原本火氣十足的目光中不由露出幾分興趣。
夏曉詩看不慣那人的眼神,正要上前,卻被蘇淺夏一把拉住,隨即拽着她朝窗旁的鋼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