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幫我一個忙吧
凌晨十二點,h市某高檔別墅區內。
一輛紅色法拉利安靜停在一幢別墅前。一片漆黑的車內,江凌柯和顧雅靜沉默坐着。
十分鐘前,江凌柯開車將顧雅靜送到家門口。顧雅靜欲推門下車,卻被江凌柯率先將門反鎖。
於是,兩人便這麼安靜地坐着,顧雅靜也不鬧,江凌柯也不問。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令人難以呼吸的壓抑,兩人各懷心思,望着車窗外的路燈發呆。
“你一直和她有聯繫是不是?”
許久,江凌柯才淡淡開口。長時間不說話,讓他的聲音聽上去有幾分沙啞,透着濃郁的苦澀和抑鬱。
顧雅靜咬咬脣,目光變幻莫測,沉默應對。
江凌柯輕笑,聲音聽着有幾分恍惚,“爲什麼不肯告訴我?”
“爲什麼爲什麼!”
江凌柯突然暴躁地大吼起來,朝着方向盤一頓猛敲。
顧雅靜依然紋絲不動地坐着,對江凌柯暴戾的舉動和歇斯底里地質問無動於衷。
“阿柯,你冷靜一點。”顧雅靜伸手扶上他的手臂,眼底盡是無奈。
江凌柯一把甩開她的手,雙目泛紅,情緒依舊非常激動,“我怎麼冷靜?你們一個個都騙我,爲什麼不讓我見到她,爲什麼!”
顧雅靜按着不斷跳動的太陽穴,長吁了口氣,平靜道:“她回國的事情,只有我知道,阿風確實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江凌柯緊追不捨地逼問,語氣冷厲,“你明明知道我在找她,爲什麼不肯告訴我她在哪裡?”
“江凌柯!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自私?你以爲你很痛苦嗎?你知道她這兩年是怎麼過來的嗎?你有沒有想過她爲什麼要走?有沒有想過她可能比你更痛苦!”
顧雅靜突然爆發了,對着暴怒中的江凌柯一頓怒吼。
江凌柯眼中的怒氣冷卻了幾分,情緒卻依舊很激動,身體還在微微顫動。
“你要是真的爲她好,就離她遠一點,不要和任何人說起看到過她。”
“不可能。”江凌柯馬上道,語氣堅定,沒有一絲周旋的餘地,“有本事就一輩子別讓我知道她在哪裡,現在我既然知道了,那就不可能當做什麼也沒發生。告訴我,她現在住哪裡,我要去找她。”
顧雅靜無奈地搖頭,“阿柯,我們就要訂婚了。”
江凌柯轉頭看她,昏暗的路燈微微照亮彼此的臉龐,雖看不清表情,卻能看到微微閃爍着的眼眸。
江凌柯望着那雙無奈又悲哀的漂亮眼睛,突然冷笑道:“顧雅靜,你這個膽小鬼。”
第二天上午,蘇淺夏提着洗乾淨的衣服來到臨港大廈。擡頭望了眼消失在雲端的大樓,心中莫名地沉重。
昨晚凌晨,顧雅靜打電話給她。
江凌柯已經知道她回來了,還硬着頭皮要找到她。
h市就這麼大點地方,他們幾個人,總會有相遇的一天。蘇淺夏不怕見到他,卻怕直面他那顆執着的心。
有時候,拒絕一個人的愛,要比愛上一個人還要難。
心事重重地來到二十三層,蘇淺夏拿着手裡的小紙條,將幾件衣服依次送到相應的客房。
晚上來收衣服的時候,這層的經理會將要洗的衣服提前收攏,但是早上送衣服,就要自己一間間敲門了。
看到最後一個房間號的時候,蘇淺夏不由一愣。
這裡是二十三層,所有的房間號碼都是23開頭的,可紙條上寫的房間號,竟然是一個9。
如此特殊的房間號,裡頭住的自然也不是一般人。蘇淺夏斂了心緒,鄭重按響了門鈴。
大約過了半分鐘,門口才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蘇淺夏盯着那金色的門把手,不知道爲什麼,心中竟然有些緊張。還沒來得及多想,門已經被打開。
紅木門緩緩打開,蘇淺夏半垂着眼眸,一雙黑色皮鞋率先映入眼簾。目光一路向上,視線從他的黑西褲和黑襯衫,移至輪廓深冷的臉。
原本還因緊張而跳動不安的心,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面前的男人,身形頎長,健碩的身軀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霸氣,那是久居高位的人磨練出來的一種氣質。他的五官深刻,輪廓分明,修長的眉如挺俊的峰樑,從眼端一直延伸如額角,他深邃的黑眸鋒利異常,讓人有些招架不住。
蘇淺夏心中無端生出一股異樣的感覺。如花瓣落在湖心,雖只是蜻蜓點水的一觸,卻激起了層層漣漪,緩緩撞擊心岸,一波又一波,久久不散。
張鋮豪看到門口那人時,心中也是咯噔了一下。目光從她安靜的臉龐移至她身上的衣服,復又移回她那張臉,沉默不語。
兩人各懷心思,對視了兩三秒。蘇淺夏回過神來,帶着歉意地朝他一笑,將黑西裝遞給他,“先生,這是您的西裝。”
清亮乾淨的聲音,不急不緩,如一道美妙的音符,在耳側悠悠趟過,敲打在張鋮豪心頭。
張鋮豪望着那雙恬靜清澈的眼睛,不由想起幾天前的那一晚。
第一次帶喝醉酒的女人回酒店,洗完澡正要同她親熱,她卻猛然驚醒,對着他的手背狠狠咬了一口,鮮血淋漓。
就是這雙奇異的眼睛,一次次牽動着他的心。
在似水年華,她醉得站不穩,滿臉淚痕,在他懷中,用她那雙纖細的小手,一寸寸臨摹着自己的眼眉。那時候,她眼中,有歷經世事後的滄桑,有肝腸寸斷的痛楚,更多的,是闇弱無斷的脆弱。
在酒店大牀上,同樣是這雙眼睛,在他大手覆上她胸口之際,突然爆發出決絕的倔強,如被搶了崽子的母狼,誓死要追討回自己的骨肉。
一眼,他第一次認真打量一個女人。
一眼,他第一次放過已經躺在自己身下的女人。
張鋮豪想過很多次和她再相遇的可能,卻絕對想不到是像今天這樣。
“什麼時候開始這份工作的?”伸手接過她遞過來的衣服,張鋮豪隨意問道。
蘇淺夏一愣,疑惑地看他,對面的人依舊那副冷峻的表情,正低頭打量手裡的西服。似乎根本不覺得他這樣問是很唐突的。
“昨晚是第一天。”蘇淺夏老實回答道。
張鋮豪擡眸看了她一眼,放緩了語氣,沉聲道:“有什麼困難可以找我。”
沙啞低沉的聲音極富磁性,如一道暖陽照在心頭,撕裂了重重圈裹的黑暗,蘇淺夏幾日來的委屈,莫名的就被牽起,引得清眸中涌出一抹淡淡的哀傷。
“我們認識嗎?”蘇淺夏擡眸詢問。
張鋮豪脣角一動,安靜回望着眼前的人。她身上有種獨特的氣質,潛靜而悠遠,溫柔而乾淨,還有些許淡淡的憂傷縈繞其中,叫人心醉,也叫人好奇。
“謝謝你。”蘇淺夏見他不說話,朝他真誠一笑,轉身離開。
張鋮豪的心頭被她哀傷溫柔的眼神扯得亂哄哄的,安靜站在門口,看她一步步走遠。
華燈下,裝修奢華的走廊上,那抹本就纖細的身影越發顯得嬌小,甚至有幾分飄渺虛無的感覺。張鋮豪看着那有些落寞的背影,心頭奇異地生出一股憐惜。
這個世界上,總會有那麼一個人,沒有傾城之美,沒有對你刻意討好,你或許對她不甚瞭解,連她是誰都不知。可是,她的一顰一笑,一行一言,總能意外地牽動你的心,直到難以自拔時,才恍然早已深深沉淪。
愛情沒有理由,由情而生,也因情而殆。一切的一切,盡在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緣分之中。
突然,已經走到走廊盡頭的那身影停住了腳步,安靜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張鋮豪脣角一勾,冷峻的臉帶出幾分似有似無的溫柔。他緩步走出門,站在走廊中央,靜靜等着她回頭。
蘇淺夏站了足足有一分多鐘,心思百轉千回,斟酌了許久後,才緩緩回頭。
明黃色的燈光盈盈流轉,照亮了彼此的視線。擡眸間,蘇淺夏意外看到那抹高大的身影正遠遠站在走廊的盡頭,如恆古千年的石塑一般,靜靜駐守。
筆直的走廊上,兩人分站一頭,相視而望。雖看不清晰對方的臉,卻久久彼此凝視。
這一刻,原本生活在兩條平行線上的人,再次站在了同一條直線上。而這一次,兩人終究也不再是轉身陌路的陌生人。
心中有什麼東西在悄悄涌動,蘇淺夏握緊了拳頭,擡腳一步步朝着走廊的那頭走去。
張鋮豪一手提着西裝,一手插在西褲袋中,如等候晚歸的妻子一般,看着她一步步走近自己。
再次相對而立,蘇淺夏垂着頭,盯着那雙黑色皮鞋,咬牙開口。
“那個,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是夜,蘇淺夏下班後,匆匆往外跑。咖啡廳斜對面,停了一輛黑色a8,蘇淺夏確認沒人看到後,一溜煙鑽入了那輛車內。
林初浩不由往後視鏡掃了一眼,對第一次讓張鋮豪等候的女人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不好意思,等他們都走了我才能換衣服。”蘇淺夏對身旁的男人抱歉一笑。
張鋮豪打量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心裡頭越來越疑惑。
明明是穿得起chanel的人,卻要坐公交車、在咖啡廳打工,甚至要到酒店做洗衣服務。她身上這條裙子,估計她像這樣工作一年也買不起。
“怎麼了,不好看嗎?”
蘇淺夏見他蹙眉看着自己身上的裙子,不由問道。
這是女孩子看到別人打量自己穿着時條件反射說的一句話,可落到張鋮豪耳朵裡,就有不同的意義了。
他脣角微抿,沉聲道:“不錯。”
蘇淺夏鬆了口氣,軟軟靠在後座上。端了一天的盤子,這對從來沒做過體力活的蘇淺夏來說,真的是很累人的一件事情。
張鋮豪見她疲憊的樣子,眉頭再次微微皺起。
林初浩不斷掃着後座上的兩人,面上正常,心裡早就掀起驚濤駭lang。
短短一分鐘,這個女人竟然讓張鋮豪皺了兩次眉毛。林初浩做了他四年的特助,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張鋮豪爲女人皺眉頭。
他心中激動萬分,不由再次朝那女人看去,然這一看,卻觸到那雙冷峻深邃的眼。林浩初嚇了一跳,哆嗦了一下,連忙收回眼神。
手機響起,是顧雅靜的電話。
“喂,雅靜。”
“他到了,在大廳沙發上坐着。”
“好,我十分鐘後就到。”
“淺夏,你到底想怎麼樣,他現在情緒很不穩定,我怕他到時候把事情鬧大了。”
“放心吧,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怎樣才能讓一個人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