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再勇敢一次,淺夏
六月,早晨,陽光明媚。
蘇淺夏吃完午飯後,便如同往日一般,拿起一本書,朝後花園去。
顧公館佔地廣闊,豪華別墅後,有一座幽靜精緻的小花園,如今又直鮮花盛開季節,很是漂亮。
距離那件事情,已經過了半個多月。顧雅靜利用家裡的關係,在武警醫院請了國內最好的腸胃科醫師,替蘇淺夏治療。名醫調治下,她的身體也在漸漸康復,現在已經可以吃一些流食。
關於那天晚上在似水年華的記憶,蘇淺夏一直刻意在淡忘着。
可是,記憶可以塵封,但它所帶來的影響,卻是真實存在的。
經過這次變故,蘇淺夏又清減不少,一張白皙的小臉拔尖消瘦,越發顯得那雙黑眸楚楚動人,只是,裡頭的笑意卻越來越少。
顧雅靜天性好玩,在市區又有自己的公寓,這幾天爲了蘇淺夏,都是早早回顧公館,陪她說說話,逗她笑一笑。
蘇淺夏看似柔弱,其實是個很堅強的人,否則也不可能熬到今天。在顧雅靜面前,她總是潛靜淡然,看不出一點異樣,兩人都默契的對那件事情緘默不提,可顧雅靜時常會看到她一個人獨自坐着發呆的樣子。
從大學起,她們就是同班同宿舍的好朋友,這麼多年來,顧雅靜對她很瞭解。蘇淺夏不是懦弱的人,所以她不怕死;而也正是這個原因,她也會好好活下去。
她會挺過來,只是需要療傷的時間。她的心已經幾近死亡,想要讓它再鮮活溫存起來,必須要靠另一顆滾燙真誠的心,去慢慢捂熱。
這幾天來,蕭厲風和張鋮豪都不止一次的來過這裡,都被顧雅靜攔在了門外。由於顧家特殊的政治性質,顧公館都是有部隊的軍人駐守的,蕭厲風和張鋮豪再囂張,也不敢公然和他們叫板。就像顧雅靜說的——她要弄垮他們,並不是沒有可能。
顧雅靜是顧家獨女,由於是家中唯一繼承人,顧家一直是把她當男孩子在養。生在這樣的家庭,從小看多了人心險惡,對男人自是瞭解深刻。看上去再光鮮正直的男人,背後總有鮮爲人知的齷齪不堪。社會本就是髒亂成粥的,真正站在頂端的人,哪個能孑然一身、不沾半點灰?
對於蕭厲風和張鋮豪,她一直沒什麼好感。越是成功的男人,往往越是驕傲自負。總是覺得他們的想法永遠是對的。
他們一個認定了蘇淺夏對他還留有好感,強行吻她;另一個卻堅信蘇淺夏水性楊花,頭也不回地離開。
口口聲聲說在乎她,可是連自我申辯的機會都不給她。
男人永遠是自私的。
張鋮豪還是其次,顧雅靜卻恨透了蕭厲風。
兩年來,關於蕭厲風和蘇淺夏的戀情,顧雅靜一直是緘默其口的。一來,沈嫣雲性子傲,知道蕭厲風在她之前有個談了這麼久的女人,自然不會放過蘇淺夏;二來,江凌柯和蕭厲風關係匪淺,而江凌柯愛蘇淺夏是誰都知道的事情。他們從高一就開始同班,若不是高二出的那件事情,又怎麼會平白無故去部隊呆了那麼多年。
所以,這兩年來,這段愛情一直被刻意隱瞞着。顧雅靜心裡雖然不爽蕭厲風,怨他當年那麼對蘇淺夏,但沈嫣雲和江凌柯畢竟是自己的好朋友,若是讓他們知道這事情,只會無端添亂,沒有半點好處。想着蘇淺夏和蕭厲風以後也不會再有什麼交集,所以兩年來,她也忍了下來。
可是如今,蕭厲風分明都已經和沈嫣雲訂婚了,卻回頭跑過來強吻蘇淺夏,這又算什麼?
男人再怎麼樣,最起碼要對自己的女人負責。
顧雅靜爲此找他認真談過一次,把蕭厲風狠狠罵了一通,可是他卻只是悶聲喝着酒,什麼話都不說。
那晚,顧雅靜無意多看了蕭厲風小指上的未戒一眼,卻意外發現,這枚戒指上的藍寶石,竟然就是七年前他自己設計的耳鑽angle’slove!
七年前,蕭厲風頂着衆多的壓力,獨自創辦了e-lan珠寶公司,並在那年年底,完成了他的處女作——angle’slove。從此以後,蕭厲風的名字,響徹全球珠寶界。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這款angle’slove的起源,是來自一個默默無聞的女孩。蕭厲風的設計靈感,正是源於蘇淺夏。七年前的十二月,蕭厲風將製作完成的angle’slove當做生日禮物送給了蘇淺夏。當時蘇淺夏只拿了其中一顆耳鑽,另一顆留給了蕭厲風。蕭厲風嫌戴一顆耳鑽太高調,就一直沒戴過,可蘇淺夏卻戴了整整五年。直到今年三月回國,還掛在脖子裡不肯扔。
兩年前,蘇淺夏去美國不久,蕭厲風手指上就多了這枚尾戒,也沒看他摘下來過。當時顧雅靜也沒在意,只當是一般裝飾品,可是今天和他近距離對坐了才發現,那赫然就是從耳鑽上卸下來的angle’slove!
angle’slove雖在全球都有限量銷售,可是惟獨蘇淺夏和蕭厲風手裡的這對是不一樣的。只要仔細看,就會在藍寶石底部看到一個清晰的燙金字母——s。
在蘇淺夏手裡的那枚耳鑽上,烙的則是一個x。這個是蘇淺夏大學時候悄悄告訴自己的秘密,除了他們三個人,沒有人知道。
蘇淺夏。蕭厲風。
分別印有兩人名字首字母的耳鑽,全世界,不可能再有第二對。
顧雅靜當時就呆在了原地,她看着喝的醉眼迷離的男子,看着他眼中似有似無的痛苦,突然,就再也說不出責怪他的話。
剪不斷,理還亂。愛情,從來不是旁人能夠說的清道的明的,只有那些在親自經歷着的男女,才能懂得其中的酸甜苦辣。
“淺夏!”
大老遠的,顧雅靜便朝藤椅上的人喊道。
蘇淺夏放下手裡的書,朝着迎上她的目光。
“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蘇淺夏替顧雅靜倒了杯紅茶,淡淡問道。
一陣微風拂過,牽起她耳側墨黑的髮絲,如上好的絲綢一般,清揚在半空,配上她惺忪半垂的眼瞼,慵懶優雅的姿勢,美得讓顧雅靜都忍不住多看兩眼。
顧雅靜撐着腦袋,笑眯眯地看着她,“淺夏,我是男人的話,一定娶你,這輩子不出去勾三搭四。”
蘇淺夏撲哧笑出聲,將茶杯遞給她,搖頭不語。
“我給你買了件衣服回來,待會回房間試試哈!”
“怎麼又買衣服了,前兩天不是拿了很多給我嗎?”蘇淺夏蹙眉道,“雅靜,我知道你不缺這些錢,但是我對穿什麼真的不太在乎,沒這個必要。”
顧雅靜白了她一眼,“你現在正是大好青春的時候,這麼美的人不穿得漂漂亮亮,我都替你可惜。這次不一樣,後天就是我爸生日了,這次是五十大壽,要好好辦一趟,明天他就會從b市回來,你既然要參加晚宴,自然要穿的漂漂亮亮咯!”
“顧伯伯生日?那不是會有很多人來?我沒必要參加吧?”蘇淺夏聳肩,喝了口紅茶。
“怎麼不用,你作爲我最要好的閨蜜,我當然要讓大家都認識認識了。”
“可是——”
“淺夏,”顧雅靜突然正色,打斷了蘇淺夏的話,定定看着眼前的人,認真道,“你是個有抱負的人,你的人生纔開始。你要躲在我這裡一輩子嗎?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的。”
蘇淺夏突然就安靜了,垂眸望着桌上的茶杯,不語。
顧雅靜嘆了口氣,坐到她身邊,環手輕輕抱住她,抵着她肩頭,目光落在遠處,有些悠遠。
“h市就這麼大點地方,即使你不願意,也總會和他們碰面。淺夏,再勇敢一次,老天爺不會永遠對你那麼殘忍。相信我,這一次,一定會好的。不要因爲他們,放棄了你的理想,那太可惜了。”
這個明媚的下午,顧雅靜小心翼翼抱着這個被生活折磨得體無完膚的女子,用她的方式,鼓勵她勇敢地活下去。她看得出,蘇淺夏心中依然牽掛了那兩個男人,既然他們註定要在她的人生中繼續出現,那就乾脆坦然面對吧!顧雅靜從來都是一個雷利果決的女子,從不喜歡拖泥帶水。
後天的晚宴,正好是蘇淺夏再次站到人前的一個契機。隨手一撥的九瑰莊園,開業來短短一個月便名聲顯赫。她從來就是應該站在衆人之上的女王,爲何要一次次躲在角落裡哭泣?
當謊言和逃避已經再也無法維持表面的風平lang靜時,除了面對,再無它法。
蕭厲風、張鋮豪、江凌柯、沈嫣雲,無論是誰,有些事情,到如今,已經無法避免。
六月二十一日,夜。
顧公館門口,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偌大的顧公館,燈火通明,一片華光。
這是顧家近年來首次如此大張旗鼓地興辦晚宴,顧家作爲h市最有政治背景的家族,自然有不少名門貴族**。
這一次,顧雅靜的爺爺顧天璟並沒有回來,只有她的父親顧近行回了h市。顧雅靜的母親許慧如從幾天前就爲這場晚宴開始準備佈置,花了不少心思。
顧公館三層顧雅靜房間內,蘇淺夏和顧雅靜都已經穿戴完畢,兩人站在鏡子前,打量着鏡子中盛裝下的身影。
顧雅靜長髮高挽,漂亮的瓜子臉上,黑色煙燻妝,朱脣一點紅,盡顯神秘妖豔。她穿着一件寶藍色v領長擺裙,又深又長的領口下,豐饒的酥胸若隱若現,惹人遐想。逶迤一地的裙襬上,點綴着耀眼的水鑽,在燈光下熠熠生輝。裙子是量身定做,將顧雅靜每一寸肌膚都包裹得玲瓏有致,嫵媚妖嬈。
一旁的蘇淺夏,長髮鬆挽,劉海輕垂耳際。她身上穿着一條大紅色的抹胸短裙,樣式簡約,卻與她乾淨清馥的氣質渾然一體。她全身上下,除了右手食指上的一枚玫瑰狀戒指,再無其他首飾珠寶。
顧雅靜總是覺得,蘇淺夏什麼都不戴纔是最美的,那些光鮮亮麗的東西,反而會掩蓋住她身上那股難得的清馥潛靜。
這是蘇淺夏第一次穿晚禮服,第一次參加這樣級別的晚宴。緊張和不安是肯定有的,不過更多的,是一種迷茫和空虛。蘇淺夏知道顧雅靜說的是對的,有些事情不是逃避能解決的,她只是不知道即將要面對的又會是什麼。
這是一個階段,她想要掙脫束縛,卻還沒有嚐到成功給她帶來的喜悅。所以纔會覺得虛無迷茫。一旦她跨出了第一步,所有的事情就會容易很多。
顧雅靜握了握身旁人的手,朝鏡子裡的兩人微微一笑。
“淺夏,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