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菡和初荷幾乎是同時回來,兩人互望一眼,似乎都有收穫,急忙跑進去跟韶華彙報。
“一個一個來,你們這麼你一句我一句的,我都被繞暈了。”韶華板下一張臉,二人都吐了吐舌頭,眨巴着眼睛,韶華這才滿意地說了句:“初荷,你先說,在燾園見到了龐姨母,然後呢?”
“這位姨太太長得和三夫人可像了,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只不過姨太太長得高高壯壯,個頭差不多有兩個三夫人那麼大。”初荷繪聲繪色地介紹了龐姨母的外貌長相後,才切入正題,“我把那位娘子領過去,本來想進去,可是守門的媽媽說三夫人和龐姨母在說話。我便等着,讓人通報了,可是龐姨母只讓小紅進去,反而讓那位娘子在外頭候着。”
初荷的話引起了韶華的好奇,不禁坐直了身子,整個耳朵都豎起來。“我想,這就怪了去,哪有讓娘子在院子裡候着,這天寒地凍的,要是把娘子凍着了怎麼辦。我讓那小娘子到耳房裡躲躲風,可她不肯,只讓我先回來。我看着那娘子還算面善,就讓人端個熱茶給她,別是受寒。我便藉口尋芳兒說話,躲到耳房裡,說了一盞茶的時候,那娘子就在院子裡站了一盞茶的時間。直到上房的仇媽媽喚芳兒進屋伺候,我不好再磨下去,只好起身告辭,正好看到小紅陪着姨太太出來,然後不知和小娘子說了什麼,她點點頭就跟着芳兒進屋去了。”
“芳兒可有說什麼?”韶華越聽越糊塗,這麼冷的天讓一個娘子在院子裡吹風不說,她竟然也乖乖站着沒亂跑。
“芳兒說姨太太一大早就來了,磨在三夫人屋裡一直沒出來,後來不知道怎麼地二少爺回來,就帶着那娘子出去。不過二少爺好像很不高興。”初荷把自己知道的都抖了出來。
韶華聽了,輕輕彎了嘴角,李斯年不高興是正常的。忽然間被人喊回來,而且看樣子是硬塞個媳婦給他,這個未來媳婦可能還是個不受寵的,說不定是個庶出。
這麼一想,韶華忽然茅塞頓開,難怪決定小紅和莊秀娘之間很彆扭。說不定就因爲小紅是伺候在龐姨母身邊的,而莊秀娘只是個庶出的娘子。並不是每個庶出的娘子都能像錦華這般受寵,有些庶出娘子甚至是郎君,在家中的地位也未必能比伺候在正房太太身邊的丫鬟媽媽們高。
只是,龐氏會讓自己的兒子娶姐姐屋裡一個庶出又不受寵的娘子嗎?就算李斯年是過繼的,和龐氏感情不深,好歹也是繼承了三房的香火。
“二少爺當然不高興,因爲二少爺根本都不喜歡這個娘子。”幼菡一臉不屑地說。“我去問我乾孃了,我乾孃說,從去年二少爺回來那時起,姨太太隔三差五就帶着人來。每一次來都讓廚房給準備了好多好吃的送去,吃不完還帶打包走,有一回小紅跑廚房,看中了給老太爺頓了人蔘烏雞湯,她非說是三夫人叫她來端給姨太太。這蔘湯明明燉了四個時辰,那姨太太纔來不到一個時辰。呵呵,還讓我乾孃另外準備給老太爺,氣得乾孃扯着她要去燾園找三夫人理論,她才灰溜溜地逃走。”
“還不只這樣,吃的兜的也就算了,據說三夫人屋裡有什麼好的,她都會來哭一場,然後就順了去。因爲三夫人身子不好,所以咱夫人給了許多名貴的藥材讓她補身子,你們猜怎麼着?”幼菡故意挑了衆人胃口。
初荷緊張地問:“怎麼着?”
“她連藥材都給順了去,還說給姨丈老爺補身子。要不是仇媽媽說藥方只能給女人吃的,男人吃了不好,而且是給三夫人補身體長肉的,她真就帶了去。”看着兩人目瞪口呆的樣子,幼菡連連嗤笑。
韶華整個人都呆住了,她以爲像以琛和燕綏那樣已經算是奇葩了,可是沒想到還有更奇葩的。好歹劉家到李家來,也是客客氣氣,規規矩矩的,雖然在燕綏的婚事上獅子大開口了,不管怎麼說那也是因爲劉李兩家祖上有羈絆。可龐姨母和李家,頂多就是親家姨母的關係,都隨了夫家,還這麼恬不知恥地上妹妹夫家來。
“三嬸嬸就這麼由着她?”韶華很好奇龐氏到底是什麼想法。
難道也和劉氏一樣,補貼孃家?不對,劉氏補貼的好歹是自家兄弟,而龐姨母已經外嫁,算不上孃家人。
初荷聽到這裡,嘆了口氣,“聽說這位姨太太和三夫人自小感情就好,龐老夫人過身後,老太爺沒續絃,三夫人算是跟着姨太太長大的。後來,姨太太還爲了龐家,嫁給一個安樂侯老侯爺的嫡幼子當續絃。只不過老侯爺過身後,爵位沒續下來,所以侯府被朝廷收了回去。”
“你這聽的是哪個版本,分明是老侯爺相看的是三夫人,可是龐老太爺不肯,結果姨太太自己嫁了去。當時咱家老夫人也去龐家相看,姨太太一聽三老爺是個病秧子,立刻就變臉說自己不舒服,不願見客。”幼菡氣呼呼地說,“我看要怪只能怪自己,她不過是怕好處被三夫人搶了去,龐家又落魄了,所以自己攀了高枝。現在反過來看到三夫人過得好,就來佔三夫人便宜。
幼菡的敵我陣營分得很清晰,不管原本到底有多親,如今龐氏進了李家就是李家的人,和龐姨母是兩回事。
韶華聽得懵懵懂懂,但勉強也算知道了,李斯年爲何會如此急切地將莊秀娘這個燙手山芋丟給她,自己落荒而逃了。
自己過繼到李家,在情感上本來就有些隔閡,父親過身,留下一個生病的母親。如今一個毫無關係的姨母卻想將自家庶出娘子嫁給他,也不想想李斯年是何許人,就算是尋常人家的郎君,也不會甘願被如此擺佈,更何況京裡多得是想招他爲女婿的高門大戶。
可是,如今李勳卓才因爲受了都察院的連累,害得穗鳳樓被查封,就算她和李斯年的關係再好,也斷然不敢在這個出手幫他。於是,韶華叮囑初荷幼菡二人,不許將今日的是外傳,權當沒遇到過莊秀娘這個人。反正,只要她住在燾園,韶華怎麼都不會遇到。
她現在比較擔心的,到底這次穗鳳樓被查封的事,會不會連累牽扯到自家。
忽然間,她有些明白容嬤嬤當初在川北跟她說過的話,“如若可以,我想將軍和夫人寧願讓墨娘子和萱娘子對調。”定西將軍把辛子萱養成了標準的大家娘子,爲的是他們心裡清楚,朝廷不會放他們一家子完全置身川北。換句話說,必然會有一個娘子回京,甚至入宮。
所以辛子萱從小就以京中娘子的教養方式去培養,而小女兒辛子墨卻因爲隨了母親那充滿異域風情的相貌,和堪比郎君般活潑好動的性子。根本不敢讓她踏進京中一步,沒想到,最後還是折在京中的路上。或許,兩人養成一樣的性子,也就沒有如今的李韶華了。
“阿孃,爹爹可打聽到了什麼?”綰華髮現李勳卓並沒有回熹園,而是去了浣思苑,心裡有些不高興。
“哪有這麼快的事。”淩氏看上去已經沒有早上那麼緊張,似乎已經另有打算。
韶華想到了莊秀娘,若她真的在李家住下,估計這兩日可能還會來熹園,於是想給淩氏提個醒。
不料,淩氏自己卻道:“你們要是遇見了燾園的人,都給我避着走。”
“爲什麼?”綰華立刻反應,“是不是爹爹和二哥哥鬧翻了?”
淩氏點了點綰華的腦袋,“不許你總是這麼說,仔細你爹爹聽到了,又得罵你。”雖然她對李斯年也提不上好感,可是斯陌最近愈發的聰明長進,讓她也看到了未來狀元郎的希望,對龐氏的欽羨也少了一些。
“我又沒說什麼。”綰華扁了扁嘴。
其實韶華明白,綰華對李斯年的偏見,完全是源於幼時記憶。因爲李斯年是到了懂事的年紀纔來過繼,在親生父母身邊養了好些年,也養了一些土性和野性。這對自小錦衣玉食的綰華來說,去喚這麼一個少年叫哥哥,她心裡多少有些不樂意。更何況,因爲李斯年的到來,綰華的排序上就退了一位,感覺多了個人壓在她上頭,更是不爽。
“我聽說三房的親家姨母又上門了,還打算給你二哥哥說親。”淩氏的口氣顯然也是不屑。
韶華原以爲綰華會高興,在她看來,李斯年跟他們是比不上他們的,這正好和莊秀孃的身份匹配。沒料到,綰華皺了眉頭,生起氣來,“哼,就算是莊家的嫡出娘子也配不上二哥哥,何況是個庶出的!”
“三姐姐,你不介意二哥哥了?”韶華好奇地問了一聲,立刻就捱了一個爆栗子。
“這能一樣嗎?二哥哥就算不是三嬸嬸所出,可他到底是咱們李家的郎君,還是三房的香火,豈能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相提並論。”綰華對身份的界定劃分得很清楚。
“莊家當年也是侯府。”韶華小聲嘀咕。
“襲傳三代的侯府也能叫侯府?”綰華道。
韶華默默不語,看來李斯年的運氣也不是這麼差嘛,至少他們這房還是站在他這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