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着穗鳳樓的事,淩氏顯得有些急躁,李勳卓一離開後就把姐妹倆都趕回碧梧軒。
韶華有些困惑,不過是一家酒樓而已,就算因此被查封了,待風波過去後,使人走些門路也能恢復開張吧。只是李勳卓的樣子,似乎這酒樓還有什麼不足與外人道的事情。問起綰華,綰華也搖頭說不知情,走到半路含章急匆匆地跑來,說是書語回來了,在二門門房裡。
因去年以爲綰華會在年底拿定,所以急匆匆把書語許了人,可如今綰華還待字閨中,書語已經配人就不便再進後院。聽崔媽媽說,新年有了好消息,已經兩個足月,好不容易等到三個月,婆家才放人出來走動。淩氏也知道了這事,便讓書語好生養着,放了話,只要書語男人願意,到時還是可以給綰華當陪房。
崔媽媽得了話立刻去告訴女兒,所以這才急匆匆地進來給淩氏謝恩。
雖然得崔媽媽照顧很多,但韶華和書語沒什麼交集,又聽說她是懷着身子,更不想去湊熱鬧。辭了綰華,帶着幼菡回碧梧軒,沒想竟然會撞上李斯年。
“五娘!”李斯年喚了一聲,看到韶華回頭,快步走上來。
“二哥哥,今日怎麼回來得這麼早?”韶華想到剛剛李勳卓的話,心緒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沒想瞥見他身後不遠處跟着兩個小丫鬟,其中一個明顯是娘子打扮。和她一樣,好奇地探出腦袋,打量着對方。一身水紅色的裙子,外面罩着一件暗青水紋滾邊的梅青色褙子,裙底露出一雙和衣裳不太搭調的繡花鞋。發現韶華目光移到地面上,急忙躲到李斯年身後,有些侷促起來。
韶華心裡極爲不解,這小娘子是誰,身上的衣裳倒是不錯,但顏色款式都略顯老氣,不配她的模樣。相比之下,露出紅色蓮花紋的繡花鞋就顯得窮酸了。反倒是她身邊的丫鬟,衣裳模樣都不算頂尖,可是始終都挺直腰板,頗有娘子架勢。
“有事便回來了。”李斯年口氣有些不自然,眼神也飄忽不定。韶華正一頭疑惑,只見他退開一步,望着身後的小娘子,支吾了一聲:“這是我大姨家的娘子,這幾日在家裡住下。剛剛去給泰和園以及煦園請安了,你阿孃他們在嗎?”
“我阿孃……她有事出去了。”韶華小小扯了個謊。
這個時候李斯年去找淩氏,根本就是自找苦吃。看在李斯年往日對她還不錯,偶爾也給帶點小零嘴什麼的,韶華還是不希望李斯年這個時候去碰灰。
“那、你幫我帶秀娘回去吧,我忽然想起有點急事,必須趕回衙門。”李斯年一個勁地韶華使眼色。
“啊?二哥、哥……”韶華被嚇呆了,還沒開聲,只見李斯年轉身跟莊秀娘說了一聲,然後迫不及待地離開。莊秀娘轉身追了一步,看着李斯年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有些不情願地跺了跺腳。
這演的又是哪一齣?難不成這是第二個劉燕綏?
只見那丫鬟偷偷扯了莊秀孃的衣袖,看她立刻回過神,表情收放自如,對韶華嫣然一笑。“這是五妹妹?”
韶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管是從衣着還是從長相,想來應該不可能比她小。於是點了點頭,看她準備要開口拉近關係之前,果斷地說:“這位姐姐實在對不住,我得回去做功課,不如我讓我的丫鬟帶你們回燾園吧。”
跟在莊秀娘身邊的小丫鬟對韶華的建議似乎有些不滿,“剛剛二少爺讓五娘子帶我家娘子回去,五娘子怎麼可以打發一個下人給我們領路,這也太瞧不起人了。”
韶華正要轉身,聽到小丫鬟這句話,眉頭都蹙起來了。
不得韶華開口,幼菡立刻反駁回去,“這位娘子要是嫌我一個下人不夠資格給你們帶路,那麻煩你們回去吧,我還得陪我家娘子回去做功課。”雖說平日她和初荷都恪守本分,不敢再逾越半點,可是韶華對她們不差,並沒有呵斥刁難,有好吃的好用的也都緊着她們。莫名其妙被一個不認識的小丫鬟這麼訓斥,還是在自家宅子裡,幼菡不由得也惱起來。
那小丫鬟聽幼菡這麼說,臉上立刻彆扭起來,又是氣又是不甘。莊秀娘看韶華冷眼旁觀,絲毫不打算解圍,連忙說道:“這位妹妹,小紅不懂事,你別怪她。”見韶華並沒有怪責自己,幼菡也懶得搭理莊秀娘,莊秀娘無奈只好給韶華賠禮:“五妹妹,小紅真不是這個意思。”
畢竟來者是客,而且還是龐氏的外甥女,韶華對龐氏的印象還不錯,只是沒想到這丫鬟管教會是如此放肆。
不想讓龐氏和李斯年難堪,才幽幽地說了句:“要不秀娘子在這裡等會兒,我喚人去喊燾園的人來接你們。”
“不不不,不用,不用。”莊秀娘急忙擺手,可是想到如果沒人帶路,她們根本不知道燾園要怎麼走,左右爲難了一下,“我、我能去五妹妹哪裡坐一坐嗎?我不打擾你做功課,就是去看看。二姨,讓我多跟家裡的姐姐妹妹走動。”莊秀娘越說越小聲,好像把話都含在嘴裡。
韶華不知她們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無端端地被她的丫鬟說了放肆的話,現在還要求去她院子。雖然本能地想拒絕,可是看幼菡估計是沒打算再陪她們回去,也生怕幼菡和小紅一路上又起爭執,到時候兩房鬧起來就不好了。
“要不你們跟我回去,我另尋人陪你們回去,我還得使幼菡做些事。”韶華話一出,莊秀娘立刻喜上眉梢,連聲感謝,反倒是小紅一臉不開心。
一進到韶華的院子,莊秀娘主僕二人眼睛都要落出來了。莊秀娘看着牆上掛着一套花中四君子圖,臉上流露出豔羨的神情,而小紅則對身邊架子上擺着的銅胎掐絲畫琺琅纏枝西番蓮八寶紋扁瓶來了興趣。幼菡有些反感,故意咳了咳,對初荷說道:“初荷,你過來一下,五娘子讓你帶這位娘子回燾園。”
初荷端了一盅枸杞紅棗水進來,看到莊秀娘她們,愣了一下,“五娘子,這兩位是?”
“這位是二哥哥姨母家的娘子,你現在可有什麼活,若是沒有,便帶她們回燾園,我要和幼菡去看一看先生。”韶華這話說得明白,根本就沒打算讓莊秀娘她們久留。
“沒事,我手頭的活放一放也不打緊。”初荷聽着韶華冷淡的口氣,立刻應聲。
莊秀娘又何嘗聽不出她的畫外音,畢竟剛剛是自己的丫鬟做的不對,惹惱韶華也不難理解。只好給韶華福了福身,然後拉住依舊戀戀不捨的小紅,跟着初荷離去。
“真是眼皮子淺!”幼菡對着她們的背影,小聲抱怨了一句。
韶華用眼神輕責幼菡,然後嘆了嘆氣。若是莊秀娘對她這屋裡的東西都要眼紅的話,那去綰華屋裡,或者是錦華那邊,恐怕眼珠子真的掉下來。要不是因爲過年,淩氏非要她把屋裡打扮得喜慶一些,她壓根就不想擺着貴重值錢又容易摔壞的東西。李勳卓還以爲她是不捨得,又從川北給她帶了一件象牙絲編的小屏風,看得錦華直眼紅。爲了不辜負李勳卓對她這麼偏愛,韶華也只好任幼菡她們把屋子裝點得富麗堂皇起來。
“你可認得這位娘子?”韶華問道。
幼菡搖了搖頭,“三夫人很少和外人走動,就是孃家人也極少來往。不過當初二少爺考中探花的時候,像是來過好幾回,可是聽說二少爺回閭陽老家,他們就又消失了。”想了想,忍不住替龐氏他們忿忿不平,“指定是因爲二少爺回京了,他們纔來的!”
“三嬸嬸孃家是做什麼的?”韶華端起枸杞紅棗水,忽然停了一下。
“三夫人孃家也是三代舉人,沒出過進士,到三夫人這一輩只剩了兩個嫡娘子。庶出的郎君都考不上,便落了家世,說是離了京。”幼菡是個包打聽,整個李家上上下下的人脈關係沒有她不清楚的,這也省了韶華自己去記太多。
“這麼說,這還是親親的外甥女了。”同胞姐妹的女兒,這麼比起來,莊秀娘和龐氏的關係要比燕綏和劉氏的關係更親一些。
幼菡想了一會道:“可是我記得,龐家大娘子生了四個娘子一個郎君,郎君比二少爺小一歲,四個娘子都早早就許嫁了,難道後來還再生?”幼菡自言自語,可是看丫鬟小紅的態度,顯然不像是平時伺候莊秀孃的,一點規矩都沒有。
“那這龐姨母許的是什麼人家?”韶華雙手捧着白瓷梅花杯,小口地抿着溫熱的茶水,淡淡的棗香,甜甜的枸杞味,一口便已暖入心頭。“我似乎瞧着那丫鬟比秀娘還要有氣勢。”若說這是龐氏給李斯年找的對象,那也不該讓她就這麼住到李家來,況且,李斯年的樣子根本就是接到燙手山芋一樣。
“這個我倒不清楚了,要不我去打聽打聽?”幼菡望着韶華。
韶華點頭,“順便去看看書語怎麼樣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