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大約五分鐘,薄錦墨去拾筷子,不知怎麼就沒拿穩,精緻的木質筷子掉到了地上。
顧南城無語的看向他,“你手廢了?”
薄錦墨從容的招來傭人,撿起筷子,換了一雙,“你家的筷子太滑。”
吃個飯非要盯着對面女人,怪他家的筷子?
臉皮也是沒有。
一餐飯下來,男人一般吃得比女人快,盛西爵和薄錦墨都已經吃完了,只有薄錦墨還在那裡慢斯條理的吃着。
盛西爵動作頗爲優雅的擦拭着脣角,喝了一口傭人端上來的茶,沉聲直接開口,“綰綰,明天就跟我回紐約,我馬上替你安排手術。”
薄錦墨拿着筷子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即面無表情的繼續,鏡片下的眼眸未見半分起伏。
盛綰綰看向他的方向,笑着問道,“哥,你着急着回美國嗎?”
盛西爵頓住皺眉,“難不成你想留下?”
他這已經是挑明着說了。
放下筷子,手指一點點的摸索過去,晚安已經把水杯遞到她的手裡,讓她握着,盛綰綰低頭喝了一口,方開口道,“顧南城,你是不是該結婚了?”
顧南城皺起眉頭,很不悅,“我們當然要結婚。”
眼睛看不到,其他的感官實在是太敏銳,那點兒不悅更是逃不過她的耳朵,手指捏着玻璃杯,輕輕的搖晃着,笑了出來,“聽你這聲音,怎麼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呢?”
顧南城面無表情,很嫌棄這女人把這個話題挑了出來,“我還沒求婚你催什麼催。”
弄得好像他還需要別人提醒纔想起結婚的茬兒。
他當然知道得結婚。
盛綰綰淡笑,“沒啊,你們要結婚,但我要走的話自然要等婚禮結束完再走,飛來飛去的,我如今的身體扛不大住。”
盛西爵當初躺了一年,他本來身體底子就極好都休養了半年,才慢慢的恢復過來,她的身體自然是不能跟在部隊裡滾過來的男人相比。
何況她也傷的更重。
盛西爵眉頭深深的鎖着,看這她那並沒有透露出太多心緒的表情,只顧着她和薄錦墨關係的問題,知道她幾乎一直在醫院,卻沒想過她如今的身體狀態又差勁到這個地步。
七七和冷峻吃完飯就自己去玩了,七七性子皮耐不住就這麼坐着,冷峻素來懂察言觀色,吃完也下桌了
。
薄錦墨無視了他們之間的對話,眼睛直直的看着對面的臉,平緩的出聲,“今天晚上,你睡哪裡?”
晚安忍不住道,“如果暫時沒有地方住的話,可以直接住在這裡,她身上的傷口還沒痊癒,等住處安排好了再去吧。”
盛西爵沒說話,雖然顧南城在這裡,但怎麼說晚安也在這裡,他放心。
他和米悅住的都是臨時別墅,沒有顧南城這個長久的家完善穩定。
盛綰綰低下頭,又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我還是繼續住醫院吧,住了這麼多年,好像有點習慣了――你們感情正是最好的時候呢,我待在這兒算什麼電燈泡啊,顧先生心裡不知道多膈應我。”
薄錦墨盯着她捲曲的睫毛,語氣淡漠,一陣見血的提醒,“七七在這裡。”
她喝水的動作果然頓住了。
白皙的手指捏了捏杯壁,異常的用力,關節都有幾分泛白的跡象。
“晚安,哥,嫂子,顧先生……”盛綰綰仍是以這個動作舉着杯子,維持着相同的動作,平淡的道,“我想單獨跟他談談。”
孩子……如今是她最大的軟肋。
他們自然知道,兩個人的事情,若非強弱欺凌只有感情糾葛,那旁人就插不進手。
餐廳很快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復古的長方形餐桌被收拾後,乾淨而漂亮。
玻璃的杯子猛然的砸在桌面上,剎那間支離破碎,裡面尚且溫熱的茶水全都濺了出來,杯子就摔在薄錦墨擡手就能輕易摸到的地方。
水和玻璃渣子同時濺到了他的身上。
盛綰綰那張慵懶美麗的臉剎那間變成了冷漠嘲弄,“我兒子呢?”
薄錦墨看着她發怒的樣子,竟覺得有種重新呼吸到氧氣的踏實感。
從小到大,她從來就不是脾氣好的女人,高興的就笑,難過了就哭,惹她了她就發飆,從不隱瞞,從不剋制。
他開始時不屑,後來突然覺得礙眼。
他從小喜形不於色,而她時時喜形於色,看似單純愚蠢,可偏偏比誰都瀟灑肆意。
而他在記憶裡看到的她,像是褪去了色彩的黑白照片,失去了所有的顏色。
“你知道,他不是在我手上。”
盛綰綰笑着,她的咄咄逼人較之以往變得更加的內斂,但攻擊力卻翻了倍,“你當我是智障?”
薄錦墨看着她,沒有說話。
“他能知道你的所有,你對他一無所知,好,這些年你輸給他我就不說什麼了,只不過,你不要告訴我他可以在主宰你那顆腦袋的時候假裝是你騙過所有人,而你連假裝他把兒子找回來都辦不到――如果是這樣,那你真的沒什麼存在的必要了
。”
薄錦墨聽她說話,等最後一個字音落下,手指習慣性的扶了扶鏡框,淡淡道,“你說錯了,我當然能。”
盛綰綰緊繃的神經鬆弛了幾分,“那最好不過。”
“綰綰,”他叫着她的名字,那嗓音磁性而涼薄,又彷彿纏繞着無數的可能,字字清晰而冷靜,淺笑瀰漫,輕攏慢捻一般,“你要知道一件事情――他是我造出來的,如今雖然失控,但總有那麼一些意志,是代表着我。”
“呵,”盛綰綰沒什麼血色的脣溢出冷笑,“言則,你還不打算把他給我了?薄錦墨,你有點羞恥心好不好?我懷孕的時候是我躲着你你不在我不說什麼,但你捫心自問,這五年他長大――你有沒有盡過父親的職責?”
聽着她的質問,薄錦墨皺了皺眉,“我沒說不把他給你。”
“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給你,然後呢?你養得起一個五歲的,要念書的孩子的麼――”
盛綰綰臉色一變,一下就咬住了脣。
她表情的所有紋路的變化都分文不漏的落進他的眼底,薄錦墨擡手將桌子邊緣要掉下來的一顆玻璃殘渣撿起,扔到一邊,磁性淡漠的嗓音有條不紊,“你已經二十七歲了,眼睛暫時看不到,身體也不好,至少你暫時賺不到錢,你我如今的關係,我的確管不到你歸誰養,但我兒子――不可能給另外一個男人養。”
靜默了片刻,男人的語氣放得緩和了一些,“孩子我會帶回來,你自然每天可以見他,可以帶他,但在你有能力養得起你自己和他之前,撫養權我不會讓給你。”
在擁有孩子的撫養權,和他的成長比起來,後者顯得那麼的重要。
她不能因爲想要孩子,就不去顧忌他的成長,她跟哥哥的關係再好,也沒有薄錦墨這個親爹來的名正言順。
“一年,最多兩年,我會親自養他。”
她的身體狀況是硬傷,不止眼睛需要動手術,其他的地方也大大小小的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