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茗顯然也沒見過這個東西,書頁挺髒的,她倒是沒第一時間上手去接:“這什麼東西呀?封面和扉頁怎麼都掉了?我怎麼不記得咱們家還有這麼一本藏書?”
龔輝尷尬的笑了笑說道:“是啊,哪兒弄來的?放一邊吧,我待會兒去扔掉。”
童佳期歪着頭看着書說:“貌似是放在小書櫃頂層上面的,剛纔搬東西的時候搬家公司的師傅們就把東西塞進櫃子裡了,下樓的時候門子沒拴緊就掉出來了。”
“是嗎?”一般他們兩個沒有什麼用的東西都會隨手扔了,根本不會放在書櫃上面那麼珍而重之的收着。會不會是這本書以前很重要,但是後來他們兩個就都給忘了?
龔輝眼見着她要伸手去拿,趕緊攔了一句:“書頁挺髒的,要看也待會兒看吧?童小姐還是洗洗手再回來吃飯吧,都是土。”
“哦,行。”童佳期洗了把手回來,才發現龔輝早就把那本書放在了一個視覺盲點處,好像根本不想讓誰看見似的。她沒細想,坐下繼續剝着蝦殼。
龔輝低着頭悶不吭聲的給金茗剝蝦子,不一會兒就剝了一小碗。江染染笑着說道:“還是龔先生懂得疼人啊,你看金茗那小碗是不是得換成個大海碗?”
“龔輝,夠吃了。”金茗攔着他的手說道:“大夫說了,蛋白質攝入太多也不好。”
“嗨,瞧我這記性。”龔輝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對兩位客人說道:“童小姐,江小姐,你們多吃點。”
江染染在桌子底下用膝蓋撞了撞童佳期:“回頭讓你家肖先生也學學,多體貼啊這。”
童佳期沒法對她解釋肖宸有肖宸的好,也有他自己的體貼,只不過表現的不是很明顯罷了:“他挺好的。”
江染染用一種十分嫌棄的眼神看着她道:“那麼霸道不講理也叫好?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哦不對,他是男的,那就‘情人眼裡出呂布’好了。”
正說着話,門鈴“叮咚叮咚”的響起來。
金茗挺着大肚子不方便,龔輝放下筷子就去開門。
“於小姐?你怎麼來了?”
“我知道突然造訪可能有些冒昧,可我想到金茗就在離我不遠的地方住着,我就忍不住想要過來看看她。輝,你知道嗎?每次想到金茗,我都會想起那些消失在照片上前前後後的臉。我們都不再青春年少了,相忘江湖,不如相濡以沫……輝,難道你不歡迎我嗎?”
“怎麼會呢?!於小姐哪裡的話?你能來看我和金茗就是惦記着我們呢,我怎麼會不歡迎你呢?請你還來不及呢!快請進!”
童佳期聽到那酸倒牙的對白,完全不懷疑來的人是於靜,普通人誰能把話說得這麼文縐縐這麼噁心人呢?
這個時間段,說早不早,說晚也確實晚了點。她和江染染兩個人都不打算脫過晚上十點離開,這個於靜偏偏趕在這種平常人家都要休息的點冒出來,實在讓人頭疼。她是不懂避嫌,還是不懂什麼叫惹人厭?又或者說……她太不把自己當成外人了。
於靜像是古時候捧着君王御賜之物的宮女似的捧着一個精緻的蛋糕盒子走進來,她走路的時候,棉布裙子隨着她的動作前後搖擺,而那雙常年不見天日的腳,永遠穿着不同款式的平板布鞋。她那頭自來卷的長髮依舊披散着,看起來過分的蓬鬆,有些顯得不修邊幅。但她的神情是那樣的聖潔孤傲,好像孤芳自賞的花,又像是無人能懂的隱士,如此高高在上。
看着她那張臉上的表情,童佳期一瞬間就覺得自己好像已經吃飽了。她放下筷子,在椅子上稍微坐直了身子,笑着看向於靜當做是給她打了個招呼。
童佳期本是打算和她和平共處度過時間不會很長的晚餐時光,不過也許是因爲之前她和於靜的相識不是很愉快,也許是因爲之前她打了於靜那一巴掌,又或許是因爲她坐在餐廳的高腳椅上顯得比於靜高了那麼一點點於是視覺產生了某種壓制和盛氣凌人的氣場來。
於靜見了童佳期,臉色變了數變,早就已經消腫的臉似乎開始隱隱作痛,而她心裡那點不甘心和憎惡也在同一時刻爆發。她的眼睛向上一挑,露出一個不屑與童佳期之流爲伍的高傲神色,猶如女王大人降臨一樣一步步的邁向坐在正中央的金茗面前。
“茗,這是我送給你的喬遷禮物。”於靜將小盒子端端正正的放在金茗面前,說完話卻也不落座,就那樣傻愣愣的站在人家面前,好像等着別人謝恩一樣。
金茗扶着腰挺着大肚子站起來笑道:“靜靜,我聽龔輝說你和我們住在同一個小區呢。”
“是呀,有緣,處處都會相見的。”於靜說這句話的時候,回過頭去看龔輝,又轉過頭來看她,眼睛裡一閃閃的好似飽含着淚光。
童佳期覺得自己真是快被這樣的氣氛給逼瘋了,趕緊開口用正常人的思維和語氣說道:“於小姐,要不要坐下來一起吃飯聊天啊?”
於靜用眼角看了她一眼,輕飄飄的說道:“不必了,沒有腳的鳥兒怎麼能停留呢?更何況世界不同,又怎麼處的到一塊去呢?我這就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這就是說道不同不相爲謀了?
呵,真有意思,她們還沒嫌棄她呢,人家就先認定她們道不同不屑與之爲伍了!
童佳期臉色一沉,將面前的杯子往桌子裡面推了推。於靜看到她的動作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臉色極爲難看的說道:“茗,我要回去了。”
“我送送你。”金茗連忙推開椅子,朝於靜走過來。
於靜擺了擺手道:“茗,不用你來送我了,你肚子裡的寶寶會累。還是讓輝來送我吧?”
就在她進來的這會兒,龔輝已經連連愣神了好幾次了。突然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龔輝趕緊擦了擦手道:“我送於小姐回去吧?太晚了,單身女人出門也不安全。”
“對,龔輝你去送送靜靜,看着她進屋你再回來。”金茗倒是熱心的不得了。
“於小姐既然能自己走過來,必然也能自己走回去。”江染染沒有童佳期嚴肅,因爲好多事兒她都是笑着就辦到的,包括把人氣死這件事:“龔輝你就把於小姐送出門口就行了,不然於小姐可能會害怕與她相濡以沫的茗孤獨悲傷呢。”
江染染這番話說得略帶調侃,一般人聽聽也就過去了,誰知道於靜咬着下脣,一副要哭的樣子:“好,我走,我自己走就是了!”她一跺腳,踏着劇烈的香風奪門而出。
龔輝和金茗人對視一眼,都有那麼瞬間的怔忪,最後還是金茗先回過神來的,對他說道:“龔輝,你還是幫我把她送回去吧,我怕她情緒不穩定出事。”
“哦,那我去了。”龔輝回過神來,拿上家門鑰匙就追出去了。
於靜那個風一般的女子離開金茗家後的這起初幾分鐘,大家都沒說話。
別人不知道還以爲於靜在她們這邊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呢,問題是她們什麼都沒說,甚至都沒有碰她一下。
金茗嘆了口氣說:“於靜這個人哪裡都好,就是心思太細膩了,太容易受傷了。”
童佳期出來工作那麼多年了,也自詡什麼樣的人都見過了,可於靜這一款的她還是真不熟:“這樣就受傷了?不可能吧?”
“哎,你們不懂。其實於靜也挺可憐的,她上大學的時候很有才情,可卻被另一個‘才子’給騙了。後來吧,她就專心創作了,不交朋友也不談戀愛,我看着都心疼。”金茗看着童佳期和江染染停下了,笑着說道:“沒事兒,龔輝去送她了,肯定不會讓她出事。”
童佳期其實挺像說她們兩個根本不擔心那個於靜,可面對金茗這個熱情的孩子根本就說不出口。
金茗許是吃飽了,扶着腰板在屋裡走了兩圈。回來的時候,她正好看到了早被自己忘到腦後的那本書,這便拿起了那本書隨便翻了兩下。
紙張飄飛的那瞬間,一張有些發黃的彩色照片飛了出來。
照片上的女人燦爛的笑着,大眼睛,白皮膚,風情萬種。
金茗看到了這張照片,臉色一下就變了,呼吸也粗重了一些。
龔輝回來的時候金茗正站在大廳裡死死的捏着那張照片,眼睛裡充滿了絕望和恨意。他看到金茗拿着照片的時候大驚失色,連忙對她解釋道:“茗茗,這張照片……”
金茗纔不管他說什麼,瞪着眼睛,語氣冰冷的說道:“這本書是你故意撕掉封皮和扉頁的對不對?這張照片也是你私人珍藏的對不對?龔輝啊,龔輝!到了今天你還想着她!你還在騙我!”
“茗茗,我沒有!”人贓並獲,龔輝連解釋的立場都沒有。
金茗突然一語不發的衝回到臥室裡關上門,任憑龔輝怎麼敲都不開。
童佳期和江染染兩個人看到這個局面都嚇了一跳,趕緊幫着龔輝敲門喊道:“金茗,有話好好說,別激動。”
龔輝那張臉上寫滿了挫敗:“茗茗,你聽我說……我真的沒有和她聯繫過了,這張照片我不知道爲什麼會在這本書裡……”
“金茗,你開門,開門!”
金茗在臥室裡不出來,也不說話,他們三個在門口站着面面相覷。
不一會兒,門開了。
金茗拎着東西往外走,龔輝趕緊把她抱在懷裡,緊張的問道:“金茗,你要我怎麼說才肯相信我?!”
她冷着一張臉說:“龔輝,我不管你是不是還和她有聯繫,可你是我孩子的爸爸,你就該娶我,就該贖罪!這是你欠我的,你必須要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