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到前幾日三娘回門,王璟偷偷問了三娘身邊的丫鬟知道她一切都好,終於放了心。不過現在宣韶離了京,王璟又開始擔心沒了宣韶在一邊照顧,自己妹子還是會被人欺負。
兗州來的信基本上不是來自趙府就是來自魏家,趙府的信一般都是外祖母劉氏口述,再由身邊識字人寫下來,然後才找人捎給三娘與王璟。
王璟興匆匆地將信從信封裡拿了出來,想着自己先看了,等會兒好說給三娘聽。
“少爺,您別在門口站着啊,擋着奴婢的光了。”硃砂坐在廳中的小馬紮上,將手中的繡花針往頭髮上蹭了蹭,帶着些嬌嗔地對王璟道。
王璟的脾氣雖說不上是有多好,但是對跟在自己身邊多年的人向來是寬容的。聽硃砂這麼說也不生氣,只擺了擺手道:“邊兒去,別打擾爺看信。”
硃砂撇了撇嘴,又低頭忙自己手裡的活兒,嘴角卻是帶了淡淡的笑意的,她原本也不是真要讓王璟讓開的。
王璟才眯着眼睛看了一行字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不過想了想他還是繼續往下看了去。只是越往下看他身子越僵,到了最後,面上的表情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了。
王璟身材高大結實,他往門邊一站,擋住了照進屋子裡的大部分的光線。硃砂想要挑一根水紅色的絲線繡並蒂蓮上的花瓣兒,卻是無法辨別手中的兩種絲線的顏色,擡頭看着王璟還站在門口。拿着信的手垂在一邊,面上的表情卻是在陰影中看不清楚。
硃砂以爲王璟是故意與自己鬧着玩。惱怒道:“爺,您能讓一讓麼?奴婢已經看不清楚絲線的色兒了。”
王璟站在那裡卻是沒有說話。
硃砂咬了咬脣,索性將手中的線放下,起身走到王璟身邊想要拉他離開:“您杵在這兒當門神呢?還不快些進來。”
朱不想硃砂的手才一碰到王璟的袖子,一股巨大的力量讓她一下子飛了起來,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她就覺得自己的後腰一陣巨疼,之後便是桌子倒地,桌上的茶壺茶杯嘩啦一聲往地下掉的聲音。
“滾——”王璟的聲音冷冷地。像是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一般。
硃砂反應過來之後首先是驚恐地朝王璟看去,她的手往後一撐想要起來。手心卻是鑽心的疼,碎在地上的茶杯碎片扎進了她的手心。
“少爺,您怎麼了?”硃砂忍着腰部和手心的疼痛,焦急地對王璟道。
王璟卻是沒有聽到一般地,突然如一陣旋風似得的跑了出去。
“少爺——”硃砂一驚,用另一隻沒有受傷的手硬是撐起了半邊的身子。可是腰間的疼痛讓她實在站不起來。
擡頭看見當歸急匆匆走了進來,來不及迴應當歸瞪圓了眼珠子一臉震驚的表情,硃砂立即道:“快。快去攔住少爺。”
當歸這才反應過來。立即走了想硃砂,想要扶她起來。
“哎呀,別管我了。快去看看少爺,他不知道怎麼了……”硃砂就着當歸的攙扶終於起了身,卻是推着當歸讓她出去尋王璟。
當歸看着硃砂右手上源源不斷往下滴的血,嚇得臉上有些白:“硃砂,你的手好像很嚴重。”
硃砂低頭看了看手,也是一愣,隨即抽出自己的帕子三兩下將手纏住了,一面道:“少爺剛剛突然大發脾氣,這會兒不知去了哪裡。我跟了他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我好擔心……”
當歸看着硃砂傷成了這樣還記掛這王璟,皺眉道:“硃砂,剛剛可是少爺打了你?”
硃砂一頓,卻是堅決搖頭:“不,少爺不是故意的。是我去拉他,他不小心……少爺他是不會打人的。”
當歸看着硃砂堅定的眼神,心中嘆息。
“我們是做奴婢的,即便是追上了少爺又能如何?還能問他發生了何事?還能拉他回來?這裡是少爺的家,他總會回來的。我們當奴婢的,只要準備好熱茶水,在主子需要的時候遞上就是本分了,再多的……是逾越。”
到底是多年的感情,當歸不想看到硃砂再這樣下去。她雖不聰明,可也看得清楚,若是少爺對硃砂有那種意思,這自然是硃砂的福氣,可是少爺根本就沒有那意思。硃砂一直就是在妄想。
硃砂沒有想到當歸會這麼直白地對她說這些,愣住了,當歸沒有看硃砂,只是招了怯怯的站在門口邊不敢進來的小丫鬟,讓她幫着付了硃砂起身,又轉身出去給硃砂找藥。
王璟離開自己的院子後卻沒有出府,而是進了內院。
“趙嬤嬤在在哪裡。”王璟攔住了一個從後院裡出來的丫鬟,面無表情道。
那丫鬟擡頭看見王璟的表情,怯怯地伸手指了指廚房方向:“趙嬤嬤在廚房,看着劉嫂子醃醬菜,說是要做好了給三小姐送去……”
王璟沒等她把話說完就往廚房方向疾步而去。小丫鬟愣愣地,好久才反應過來,像是受驚的兔子一般跑走了。
“……這醬菜罈子還是我從山東老家帶來的。當初我說要帶的時候,三小姐硬是攔着不讓,我就悄悄兒地藏在了後頭裝奴婢們的衣裳器具的馬車裡,讓丫鬟們不要做聲。三小姐不知道,這罈子裡的醬料可是十幾年的了陳醬了,外頭買都買不着。你們看,現在知道我當初沒錯兒了吧?進了京,三小姐每日早膳都離不得這醬菜,有了它總能多喝半碗粥呢……”
趙嬤嬤正坐在廚房門口笑眯眯地與廚房的管事嬤嬤聊天。
“嬤嬤。”王璟緩緩走到趙嬤嬤面前,喚道。
趙嬤嬤擡頭一看王璟吃了一驚,站起了身:“少爺,您怎麼到這裡來了,廚房是污穢地兒,您可來不得,別弄髒了鞋。”
“我有話與你說。”王璟揹着光的臉讓人看不清表情。
“你找人過來喊老奴一聲就是了,怎麼自己過來了?”趙嬤嬤不贊同道,一面趕緊招呼王璟往外頭走。
王璟低着頭跟了上去。
身後廚房管事劉嬤嬤小聲對旁邊幫忙醃菜的廚娘道:“趙嬤嬤真是個有福氣的,三小姐和五少爺都敬着她,現在連夫人也高看她幾分。咱們做奴才的能得了主子這份看重,那是怎麼也值了。”
廚娘忙點頭稱是,一臉豔羨之色。
趙嬤嬤一邊走着一邊小聲與王璟說話,無非是問他今日在學堂裡如何如何。以往王璟總會迴應趙嬤嬤幾聲的,今日卻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趙嬤嬤發現不對轉頭看向王璟的時候,發現王璟臉色有些白,嘴脣緊緊抿着,漆黑的眸子有些望不見底。
“少爺,你——”趙嬤嬤一驚,出聲喚道。
王璟卻是面無表情:“去西廂說話吧。”說着當先往三娘原本住着的西廂走去。西廂現在沒有人住,平日裡薛氏卻是一直有交代人打掃的。
趙嬤嬤看着王璟的背影一愣,心中有些驚疑不定,她站了好一會兒,還是跟上了王璟。
趙嬤嬤走到西廂的時候,王璟已經將裡頭正拿着雞毛撣子打掃的丫鬟趕了出來。
趙嬤嬤一走進去,王璟就將門關上了,屋子裡頓時暗了許多。
“少爺,你——”趙嬤嬤吶吶地喊道。
王璟站在廳中,看了趙嬤嬤半響,卻是將手中一直捏着的信往趙嬤嬤面前一遞:“這是兗州趙府的來信。我原以爲是外祖母來的,拆開看了,卻原來不是……”
王璟的聲音有些乾澀,讓趙嬤嬤有些發愣:“那,那是哪裡來的信?”
王璟頓了許久,閉了閉眼,嘴角卻是往上勾了勾:“這信不是外祖母來的,而是寫給你的。”
趙嬤嬤聞言似是想到了什麼,眼神驚恐地看着王璟手中的信,似是王璟手裡捏着的不是薄薄的幾張紙,而是世上最令人恐懼的存在。
……
第二日是個晴天,即便是如此,依舊是春寒料峭。陽光只散散地照着,似乎只會發光,不會發熱。還好一早風不是很大,估計到了中午的時候會暖和一些。
三娘一早給姜氏和老王妃請了安,並與老王妃說了自己要出門的事情。見是禮親王府的帖子,老王妃到是沒有說什麼便準了。嫁了人的女子,適當的應酬是必要的。
從壽輝堂裡出來的時候,三娘正要碰見了來老王妃院子裡的範姨娘。
“少夫人,您要出門麼?”看着三娘一身正裝,範姨娘笑着迎了上來。
三娘點了點頭,看着範姨娘身後的丫鬟手中捧了一個樟木盒子,雖是好奇卻也沒有多問,只笑着道:“姨娘是來給老王妃請安的?”
範姨娘笑道:“婢妾只是一個姨娘,哪裡有資格給老王妃請安。”說着範姨娘指了指自己那隻盒子道:“這裡邊是捶背,活絡經脈用的一些器物,婢妾要去給老王妃疏通疏通筋骨,看看能不能緩解老王妃的風溼。”她對自己的身份並不避諱,說得落落大方。
三娘見時候不早了,只寒暄了幾句便離開了,範姨娘低頭避到了一旁讓三娘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