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中午的時候,三娘打發人去姜氏的院子問中午飯擺在哪裡。
之前宣韶在家的時候,三娘和宣韶都是在姜氏的院子裡吃的。只是自從老王妃回來了之後,姜氏就與三娘分開吃飯了。每日都是由各自的丫鬟去廚房領了飯食回來。
不久白芷來報說姜氏依舊讓三娘自己吃,她中午沒有胃口,只想喝一些粥,吃一些清淡的素菜。三娘便吩咐白芷帶人去廚房拿飯食。
轉眼看見站在一旁看着白英繡鞋面的白蘭,三娘心中一動,喊了白蘭到自己身邊來。
“少夫人,有什麼要吩咐的?”白蘭行了一禮恭謹道。她雖進府不久,但是之前應該是學過規矩的,這麼幾天下來,連莊嬤嬤都找不到她禮儀上的差錯。
三娘看着她,沉吟道:“你知不知道幾年前郡王爺被降爵所爲何事?”
白蘭聞言面色平靜,點頭道:“奴婢知道。”
“你知道?”三娘驚訝道,雖然她開口問白蘭就是希望能從她這裡知道些消息,即便她不知道也可以打發她去查,白蘭既然是鷹衛出身,自然是有她的門路,不過她沒想到白蘭真的知道,且還這麼理所當然的。三娘有一種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感覺。
看到三娘驚訝,白蘭也驚訝了:“奴婢是鷹衛,又是少爺身邊的人,這種事情自然知道。”
“……”
“那你說說看吧。”三娘指了自己身邊的地方,讓白蘭坐下說話。
白蘭聽命坐下了,想了想。直接道:“原本這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若是別人問起奴婢是打死也不會提的。上面也下過嚴命。不過……公子交代了,若是夫人有什麼想要知道的,只要奴婢知曉,就不得隱瞞。”
三娘沒想到宣韶還有過這樣的命令,心中自然是高興的,臉上便帶了笑意。只是之後白蘭的話讓三娘笑不出來了。
“……當時京中都傳我們公子已經死在了南疆,再也回不來了。連皇上也下旨到了莊親王府,安慰老王妃與姜夫人。姜夫人聽聞噩耗,悲痛欲絕。病了許久。之後的一天,莊郡王也就是當時的莊親王卻是趁着酒意到了關雎院……”
說到這裡。白蘭的臉上有些憤怒:“他竟然想對夫人行那不軌之事!”
“叮”一聲脆響,三娘與白蘭轉頭,便看見白英手中用來剪線頭的笑銅剪子掉到了地上,白英有些慌忙地將剪子撿了起來。這種醜聞,一般是要封鎖消息的,知道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三娘將視線轉回到白蘭的臉上,示意她繼續說。
白蘭繃着臉:“不想正好讓郡王妃撞見了,郡王妃一時激憤當即就進了宮要將這件事情告訴正在陪太后說話的老王妃。想要求老王妃做主。不想這事情卻讓太后知道了。郡王妃見事情鬧大。太后與老王妃都大發雷霆,心中也害怕了,便改口說是夫人勾引的郡王。”
三娘皺眉。難怪宣韶對莊郡王那邊那麼冷淡,發生這種事情,若不是估計着皇室的顏面,殺了宣懷那個禽獸也是應該的。而郡王妃,明明知道老王妃在太后宮中,卻是鬧了上去,明擺着是要將事情鬧大了,要姜氏沒有退路。她與姜氏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做的這麼絕,真讓人齒冷。
果然,白蘭道:“老王妃本就因爲世子爺去世,遷怒於夫人,說是因爲夫人之故世子爺纔會被貶斥去了邊疆,最後再也沒有能回來。而太后更是一直就不待見夫人,聽了這話當即就說要賜死夫人。老王妃怕事情鬧大了不好收拾,便說要自己回去處置,不讓宮裡的人動手。太后顧念老王爺與老王妃的情面,允了老王妃回府處理。老王妃正要將夫人帶出府去處置的時候,正在宮中的蔣太醫不知道從哪裡得知了此事,當即去見了皇上,求皇上爲世子爺的遺孀做主。皇上一面去見太后,一面趕緊派人來了莊親王府阻止老王妃動手。”
“皇上派人將當時在夫人身邊伺候的兩個嬤嬤和兩個丫鬟叫去了宮中問話,又叫人拘了郡王身邊的一個小廝,得知了真相,原來是莊郡王禽獸不如,見夫人沒了我們公子作爲依靠,想要藉機霸佔我們夫人。皇上大發雷霆,要將王爺發配。”
白蘭這麼說着,聲音裡帶了冷意,讓她總是不自覺流露的媚態盡數斂去了,嬌媚的容顏變得清冷:“可惜,老王妃得到消息便去求了太后。老王妃是怎麼讓太后說服皇上的不得知,後來聽蔣太醫那邊得來的消息,好像是說老王爺與世子爺以及我們少爺都不在了,若是郡王再有什麼差池,禮親王這一脈就凋零了。再加上我們少爺的父親,世子爺當年是爲了完成先皇的給他的任務犧牲在邊疆的,老王爺也因爲白髮人送黑髮人而一病不起,最終也故去了。不想這竟然成了郡王爺的免罪符。若是世子爺在天有靈知道了,不知作何感想!”
三娘心中也是憤怒,不過也只能嘆息,郡王與宣韶的父親同處一脈,更是皇家血統。一般而言,若不是世子爺曾經爲朝廷做了犧牲,皇帝對他始終有些愧疚,而宣韶也正在南疆爲皇帝賣,命生死未卜。未免讓死人不瞑目,活着的人寒心,原本最好的法子確實是賜死姜氏的。
最後皇上選擇保住姜氏而發作莊郡王,其實已經是念在了已故的世子爺和宣韶的情分了。
不過有老王妃在,她也算是皇帝的長輩,又有太后頂着,皇帝到真的不好將莊郡王怎麼樣了,只能降爵了事。甚至連降爵的原因也模棱兩可,外面的人只知道莊郡王是因爲辦事不力又惹了皇上不喜才被降爵,卻不知是因爲這見不得人的家醜。
剛剛白蘭提到過當時伺候在姜氏身邊的兩個嬤嬤和兩個丫鬟以及郡王身邊的小廝,可是據三娘所知,姜氏身邊現在只有一個周嬤嬤是隨身伺候的,就是上回在三娘新婚第二日來收元帕的那一個,不過這個周嬤嬤與姜氏並不親近,她是幾年前老王妃給姜氏的。而姜氏身邊原本是有四個大丫鬟的,現在雖然也有四個,卻是除了紫鳶和彩蝶是由之前的二等丫鬟提上來的,以前伺候的幾個大丫鬟都不在了。
現在想想,定是被都被滅了口了。
難怪姜氏一般都是在自己的院子裡,很少出門。她處境如此尷尬,若是還總到處晃的話,恐怕更讓太后心裡膈應。
按理說遇到這種事情,兩家人是怎麼也不能在住到一起的。不過在那當口,京中之人正對莊郡王被降爵之事議論紛紛,怎麼猜測的人都有。若是姜氏就這麼搬出去,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真相。老王妃不想讓莊親王府丟這個人,硬是裝作什麼事情也沒有依舊讓兩房的人住在了一起。姜氏的委屈可想而知,可是她除了忍耐,什麼怨言也不能有。只因爲老王妃是她的婆婆,而她是個守寡之人。
而爲免當初的事情再發生,老王妃想必在姜氏身邊安排了許多的人。在宣韶沒有回來之前,姜氏的日子定是不好過的。宣韶回來之後,姜氏的處境改變了,只是她自己已經沒有了與外界接觸的欲|望。從上次姜氏能夠在孫家壽宴的時候出府去看她,這次老王妃回來她卻是半點消息也沒有收到便可知道。
在宣韶沒有回來之前,禁錮姜氏的是老王妃和郡王妃,宣韶回來之後,禁錮姜氏的卻是她自己。
宣韶當時心裡怎麼想三娘不知道,但是這件事情在他回來之前就已經被太后,皇帝,老王妃這些當權之人給默許了,他又能怎樣?國法,宗法,家法,哪一條法都違背不得。三娘有些心疼宣韶,也有些爲姜氏不平。
可是在她看來不公的事情,在那幾個當權人心裡卻覺得是恩惠了吧?
連皇帝也會覺得自己救下了姜氏,賣了宣韶和已故的世子爺人情。
話已至此,三娘已經全明白了,白蘭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聽了這些話,中午吃飯的時候,三娘便有些食不知味。
貓兒眼衚衕,王璟剛下學回來,纔將外頭的披風解下還來不及喝一口熱茶,外書房裡管理着收發書信的小廝便給王璟送來了一封信。
冬日屋子裡的光線有些暗,王璟便拿着信湊到了門口便邊看,待看到上頭的落款是兗州府趙府幾個字的時候王璟便是咧嘴一笑,也不看仔細了就將信給拆了。
王璟這時候收到兗州府的信心裡是很高興的,因爲這意味着他可以有藉口去莊郡王府看一看自己的妹子了。兄妹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從記事起就一直在一起,從沒有分開過。
現在三娘嫁了人,王璟心裡總是不踏實,總擔心三娘到莊郡王府吃食習不習慣,房子住的習不習慣,婆家的長輩喜歡不喜歡她,有時候做夢還會夢見三娘被惠蘭縣主那個惡女人欺負,嚇得他一身冷汗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