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陷入困境

更新時間:2013-8-1 17:44:27 本章字數:11610

少女眉眼笑意飛揚,幾乎毫不掩飾面容上那燦爛喜悅,她壞心在想道:想將她一人關在小黑屋裡,懲罰她乖乖抄完兩本佛經,她即使不餓昏也會渴死,她又不是傻瓜,能真答應做這種蠢事嗎?

太后怔了怔,半晌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就要當場勃然大怒拍臺而起;想了想,硬是磨着牙根將這股怒氣強壓了下去。

難怪之前看這丫頭笑得那麼狡詐,原來小心翼翼挖好陷阱,引誘她往下跳,偏她還一頭……!真真是大意失荊州,被這詭詐丫頭用話套牢了!

“好、好……真是好膽識!連哀家也不得不對你刮目相看。”太后不怒反笑,不過這笑容怎麼看,都帶着陰森詭怖的味道。

她低低冷哼一聲,淡淡瞥了眼風姿張揚的絕世少女,道:“雲女官,你將落霞宮所有會寫字的宮人都集中一起聽東方二小姐吩咐;還有,差人去無意殿,將供奉在那裡的兩本佛經擡過來。”

當東方語看見那兩本佛經的時候,她終於明白太后爲什麼用擡那個字了,也更深刻體會到薑還是老的辣這句話,原來能成立廣泛流傳的真理是絕對有道理的。

稱爲兩本佛經,實在是太弱化它們了。

有誰見過,疊加起來體積超過十立方的經書?這簡直是佛經中的巨無霸啊!

連翻開書頁,都要兩人以上合力才翻得動,東方語對面前的巨無霸瞪大眼珠,陷入長時間的欲哭無淚中。

爲什麼沒人告訴她,東晟國皇宮裡還有這樣兩本超級國寶經書?

太后看了她一眼,少女目瞪口呆雙眼翻白髮愣的神情稍稍滿足了她之前被坑的不快,嘴角隱隱噙着一抹寒笑,盯住少女手腕,漠然道:“二小姐,請脫下你的手鍊,暫時交由哀家保管,抄寫佛經,要淨心靜念,像紫晶玉石手鍊這種令人眼饞的俗物,萬不可戴在手上,以免玷污經書聖潔靈性。”

東方語眨了眨眼,回過神來,忍不住懶懶挑了挑眉,怎麼又拿她的手鍊說事?

她微微含笑,態度禮貌而恭敬,“太后,臣女既是俗人,戴的自然是俗物,若是怕手鍊一件死物會玷污經書佛性,那像臣女這樣一個毫無佛緣,整天充滿七情六慾的俗人,豈不更加玷污佛經聖潔靈性?佛法既然無邊,它都能渡化我這樣一個六根不淨的俗人了,還會淨化不了一條死物的手鍊?”

太后臉色驟然一涼,眼神透寒盯着少女笑意微微的臉,霎時爲之語塞。

半晌,隱忍怒意道:“也罷,能說出這樣一番道理來,看來你這丫頭倒有幾分慧根,這手鍊就戴着吧。”

看着東方語與一衆會寫字的宮人,都被趕鴨似的趕進落霞宮偏殿一間空曠靜室,垂地珠簾被人輕輕撩起,從內室緩緩走出一道優雅脫俗空靈如幽蘭的身影。

“姑母,蘭若早說過,那丫頭牙尖嘴利,滿腹詭計,能將黑的說成白的,死的說成活的;那條紫晶手鍊留在她手上,始終不是件美事;再說,那應該是世子傳給未來的……。”

太后輕輕皺了皺眉,眸光幽幽落在遠處不可見的厚重宮門,淡淡道:“蘭若,這事哀家自會處理,墨白的心思……,哀家自會爲他挑選一位門當戶對的小姐做世子妃;倒是你和昱兒的婚事……。”

冷蘭若優雅而立,氣質脫俗出衆,目光平靜幽遠,她微微一笑:“姑母請放心,爹爹會找個合適的時機跟貴妃詳談的。”

一天一夜後,東方語從靜室出來,恭恭敬敬交了一張紙給太后,上面只書兩大字:佛經!

太后看得臉色勃變,正要厲聲質問。少女眨着明亮清澈的眼睛,立刻笑眯眯道:“是太后你讓臣女抄寫佛經的,臣女這可是按你的懿旨辦事,你看,臣女這一抄還抄了三張紙呢!”

太后真想將紙張狠狠甩到她臉上,半晌,才勉強按捺住心胸噴礴怒意,冷冷揮了揮手,讓東方語退出落霞宮去。

若非看在這丫頭除了性子頑劣而無甚大惡的份上,對這樣的投機取巧,她是絕對要重罰的!

東方語被太后變相軟禁了一天一夜,此時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她搖搖晃晃走出落霞宮,兩眼目光閃閃,嘴角還微微噙着歡快的邪笑。

夏雪跟在身後看得心下詫異,有些擔心地趕上來,扶着她問:“語姑娘,你……還好吧?”

東方語眨了眨透澈清亮的眼睛,調皮道:“你看我現在的樣子像還好嗎?簡直壞透了,餓了一天一夜哎!”微頓,她突然地挑起眉梢,直直盯着夏雪,神秘兮兮道:“夏雪,你告訴我,太后爲什麼會如此緊張墨白?”害她白遭這莫名其妙的罪!

夏雪驚奇挑眉,看定裝出一臉愁容的絕色少女,壓着聲音極快道:“語姑娘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麼?”少女兩手叉腰,剛纔虛弱得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的姿態,一瞬不見蹤影,盯着夏雪詫異莫名的神情,振振有詞:“我過去十幾年都是白活的,我能知道什麼,我只知道墨白是世子,按輩份是太后的堂孫……”

夏雪沒有猶豫,幾乎立刻打斷了東方語的喋喋不休:“安平王爺是太后親生子。”

“安平王爺誰啊?難道……?”東方語表情還呆呆的,接口就問,問到一半,忽然想通什麼,就見夏雪肯定地點了點頭。

“如姑娘猜想的一般,公子其實是太后的親孫子。”

“可是……可是……?”東方語剛想再問什麼,花樹掩映的小徑上忽然匆匆轉出一個宮女來,她不得已將心頭疑問壓了下去。

“請問,這位可是東方府二小姐?”宮女轉到她們面前,停住腳步恭順有禮看着東方語問。

少女將半個身子倚在夏雪身上,眸光微轉,看着宮女,點了點頭:“我就是。”

“你好,東方二小姐,奴婢是順華宮的宮女,年貴妃有請你到順華宮一坐。”

“年貴妃?”少女表情略現驚訝,她問的是宮女,眼睛卻看着夏雪。

夏雪搖了搖頭,手指往旁邊隨風搖擺的樹梢指了指。她有些不明白一向靈慧的少女怎麼突然間變得迷糊起來了,居然不知道年貴妃的用意!

東方語怔了怔,隨即露出恍然的表情,有些訕訕地嘿嘿笑了笑,這不能怪她,她現在滿腦子都在想吃東西的事情,哪裡還記得年貴妃是哪號人物。

一想起跟那廝潔癖男擁有同樣一雙桃花眼的女子,東方語忍不住無聲捧頭呻吟了一下,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人家的娘這麼着急找她過去,自然不是找她去聊天的,八成是爲了他們前天被皇后將兩人攪在一塊,那些本來簡單卻變得亂七八糟的事。

“二小姐?”宮女見她舉止莫名其妙,又是捧頭又是皺眉,就是站在原地不表態,不免有些着急刻意加重了聲音喚了她一聲。

“我必須馬上就過去嗎?”東方語兩眼金星亂冒,有些氣力不繼地弱弱問。

宮女不知就裡,臉上浮出一抹困惑,點着頭道:“貴妃娘娘只吩咐奴婢請二小姐你過去。”雖然沒說馬上,但應該就是立刻將人請過去的意思吧。

東方語摸着肚子,用力吞了吞口水,笑容古怪問:“那順華宮裡有沒有什麼吃的?”

宮女斜眼看了她一下,點頭:“自然有的。”

東方語二話不說,立刻一改有氣無力的樣子,生龍活虎往前奔去,那速度快得跟旋風一樣,不但看得夏雪嘖嘖稱奇,就連宮女也看得呆若木雞。

似乎早收到消息一般,東方語踏入順華宮的時候,年貴妃早命人準備好豐盛的飯菜等着她。

年貴妃只是溫柔淺淺含笑,看着東方語以狼吞虎嚥的速度,將桌上的食物風捲殘雲般,掃入肚子裡,才淡淡道:“二小姐若是不嫌棄,不如陪臣妾到百花盛放的奇珍園走走?”

所謂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

年貴妃都如此熱情周到招呼了她一頓,她怎麼冷得下臉拒絕跟前眸光明麗純淨如水的女子呢?

東方語悄悄摸了摸有些滯脹的肚皮,不得不揚起笑臉點頭,將身體讓到一旁,略略彎腰恭敬道:“貴妃先請。”

年貴妃保養得極好,三十出頭的年紀,看起來就如剛過二十的樣子,一路端莊優雅,態度又極爲溫柔和婉,東方語微微含笑聽着她珠玉脆潤的聲音,心情緩緩放鬆了下來。

很快,她們到了百花盛放的奇珍園,園子很是幽靜,空中處處花香彌散,沁人肺腑,讓人說不出的心情舒泰。

年貴妃望着眉眼歡喜笑意流溢的少女,淡淡道:“二小姐,臣妾日前在書上看到一個很有意思的故事,可惜順華宮的奴婢們恭敬有餘,卻是過於膽小謹慎,平日連陪臣妾說兩句話都不敢。”

年貴妃大費周章招待她一番,就爲給她講故事?什麼故事非得讓她聽上一聽不可?

東方語心下微微一緊,斂了散漫心神,略略挑了挑眉,笑吟吟道:“不知小語可有這個榮幸,聽一聽這則有趣的故事?”

年貴妃淡淡看了少女一眼,一雙桃花眼光彩流灑,眼神明麗純淨如湛藍無瑕的碧空,看得東方語心下莫名起了涼意。

“從前有個大戶人家,受祖蔭庇祐,家底極好,只是這戶人家只得一個獨子,這個獨子從小與門弟相當的的另一大戶小姐訂下親事;雙方父母約定,只待二人成年便完成婚事;但有一次,這個獨子外出,偶遇到一個窮家女,從小錦衣玉食的獨子或許是因爲看慣富家小姐們千遍一律的性格模樣,對這個窮家女感到十分新鮮……”

東方語愕然擡眸,看着年貴妃還在溫柔地娓娓描述。心道:聽這故事開頭,她該不會誤會自己跟風昱那廝有什麼曖昧吧?

年貴妃聲音溫婉動聽,仍在柔聲道:“獨子決定待在窮家女身邊相處一段日子,然而日子久了,兩人竟然漸漸生出感情;互相坦白之下,才知道彼此從小都已訂下親事;兩人試探性的跟父母表示,要解除以前的婚約,但均遭到雙方家長強烈反對,百般無奈之下,兩人決定隱瞞身份,離傢俬奔!”

年貴妃笑得溫婉柔和,目光明麗純淨,她淡淡笑着,偶爾落下毫無壓迫感一瞥在少女身上,看着少女平靜帶笑的臉,又緩緩道:“最初,他們沉浸在相守幸福的日子中,並沒有發覺什麼不妥,然而,隨着日子漸長,激情新鮮褪去,矛盾慢慢浮現出來了,那獨子從小過慣錦衣玉食的生活,根本身無長物,又受不了貧困窮苦;而那窮家女卻並不理解他,反一味因窮窘的生活而埋怨獨子……”

東方語皺眉,眸光變幻,聲音含着臘月的寒:“最後,那獨子受不住苦,悄悄撇下窮家女返回家中,迎娶富家小姐了?”

年貴妃溫柔的面容忽地泛起惋惜的神情,一雙桃花眼盛載滿滿憂傷,如兩汪無邊無際的深潭。

她輕輕嘆了口氣,落在絕色少女面上的眼神依舊那麼明麗純淨,“不但如此,那獨子在回去前,還偷偷留下休書,上面還寫了幾句決絕難聽的話;窮家女在跟他私奔時,就已經被逐出家門,看到休書後,她完全陷入絕望中……,後來竟跳河自盡了。”

“死了!”東方語冷冷勾脣,眉梢漫出隱隱涼意,“娘娘是想告訴小語,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即使勉強在一起,也不會有好結局,是吧?”

年貴妃神情柔和地看着她,純淨眼神微微閃過一絲愧意,卻靜靜地沒有再說一個字。

東方語氣沖沖離開順華宮,腳步霍霍生風;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氣什麼,她明白年貴妃以一個母親的心,以委婉溫和的方式勸她與風昱保持距離。

但她與風昱之間……!

少女正低頭皺眉想着,她什麼時候跟那潔癖男扯在一塊了,忽地撞上一堵急匆匆迎面來的肉牆,隨即發出“呯”一聲悶響,她摸着鼻子,吡牙咧齒擡頭,明亮眼神恰恰撞進一雙勾魂桃花眼。

“是你!”少女一看見這雙眼睛,這張總掛着三分邪肆張揚笑意的俊臉,心下難以排解的怒意立刻如濤天浪潮般洶涌而至,她擡腳,往那隻潔淨不染一塵的墨色靴面,狠狠踩了下去,還按着靴裡的腳趾重重輾了又輾,“哼,你這傢伙仗着身高,老欺負我鼻子,太可惡了!”

“語丫頭?”邪肆笑意僵在俊臉上,風昱睜大一雙勾魂桃花眼,表情極爲無辜:“誰叫你走路總不看前面……”

“嗯?你敢罵我走路不帶眼睛?”少女揚起燦爛如花的笑臉,露出兩排整齊尖尖白牙,眼神閃亮閃亮駭人。

“不、不,你聽錯了!”風昱立刻彈開三丈遠,又是擺手又是小心翼翼賠着狗腿諂媚的笑臉,立刻改口道:“我是罵我自己走路沒帶上火眼金睛,以至於再次撞到你大小姐柔弱的鼻子。”

“哼,這還像句人話……”少女得意洋洋的笑容剛上眉頭,突然想起年貴妃講的故事,心情沒來由一陣鬱悶,忍不住斜眼睨過去,涼涼道:“哪涼快哪待去,本姑娘可沒興趣被人假想作什麼自作自受的窮家女!”

她說着,氣哼哼掠過風昱身旁,還不忘伸出手拔了那一臉莫名其妙的男子一把;風昱眨着勾魂桃花眼,眸內盡是困惑之色,看着她氣呼呼走遠的背影,忍不住愣在原地喃喃:“我記得自己最近沒得罪她呀!她這是跟誰生氣?還什麼什麼窮家女?亂七八糟……”

東方語一路又氣又困,回到鳳棲宮,皇后爲她安排的地方,立刻跳上牀矇頭大睡,夏雪見狀,只得默默搖着頭退了出去。

天色很快完全暗了下來,因爲皇后發話,所有嬪妃都要參加,在今夜提前舉行的,原本在三天後才舉辦的乞願節放燈活動。

皇后的意思,今夜的活動就當爲最近龍體違和的皇帝祈福,所以此刻,皇宮裡,除了仍在牀上呼呼大睡的東方語外,人人皆忙得人仰馬翻,夏雪原本是隱在暗處守護着東方語的。

但,有人就像出沒在黑暗裡的毒蛇一樣,用一雙陰毒冰冷的眼睛靜靜盯着這一角。

“周媽媽,去,帶上這塊令牌,將那個隱在陰影裡的宮女調開。”冰冷,聽不出情緒起伏的聲音淡淡自空靈脫俗少女紅脣飄出,如一縷帶着惡念的幽魂纏了過來。

跟在她身後的媽媽聽聞這聲音,禁不住心底一個激靈,頭垂得越發低了,撇去冷蘭若是冷太后的孫侄女這層身份不說,單是她幽蘭郡主之尊,都不是她 個奴婢能夠得罪得起的。

周媽媽提着宮燈,斂首屏息快步朝夏雪所在之處走了過來。

冷蘭若瞟着周媽媽手裡那隻微微搖晃的宮燈,嘴角咧出一抹冰冷陰毒的笑意,她會注意到這個特別的宮女,皆因爲從落霞宮靜室出來的時候,所有宮人都因爲餓了一天一夜而面色憔悴,腳步虛浮。

唯獨這個跟着東方語而來的宮女,步子依然沉穩,氣息亦不見紊亂,她身上甚至完全看不到捱餓過的跡象,她當時還曾上前挽住頭昏眼花的東方語。

這樣的人一定是有武功底子在,纔會經得住餓;還有力氣攙扶別人。一個有武功底子的宮女,不動聲色保護着東方語,不管她身後的力量是誰,她都一定是受託於人,在宮裡暗中照顧東方語的,既然如此,這個礙事的宮女今夜一定得引到別處去。

希望粗心的皇后娘娘,在她的相助下,能將計劃進行得順利些。

因爲那個擁有一雙明澈眼眸,偏還生得風姿絕世氣質超卓的少女,是她們共同的敵人。

暈黃分散的燈光直直落在夏雪面上,周媽媽就像一座屹立不動的大山般站在她面前。

“這位姑娘,皇后娘娘今夜提前舉行乞願節放燈活動,所有人都去幫忙了,你不也該到前面幫忙去嗎?”周媽媽直直盯着夏雪,沉沉陰森帶着詭氣的聲音就像從地獄傳出來的一樣。

夏雪忍不住極快地皺了皺眉,恭謹地垂下眉眼,掩去心底擔憂,以眼角餘光淡淡瞥了瞥沉靜那一角宮殿,心下暗暗有些詫異,語姑娘一向驚醒,怎的現在聽到外面有說話聲,她在裡面仍舊沒有動靜?

周媽媽見她在猶豫磨磳,有些不快地將落霞宮的令牌高高舉於夏雪眼前,怪着聲調含着透冰的鄙夷道:“怎麼,莫非連太后的令牌都不認得了?還是大膽到連太后的吩咐都敢不遵?”

“媽媽息怒,奴婢不敢,奴婢——這就去幫忙。”夏雪在心裡淡淡嘆了口氣,心想:皇宮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語姑娘爲人向來機警聰慧,她就走開一會,應該不會有什麼事的。

也不知睡了多久,東方語終於從昏睡狀態中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室內漆黑一片,她揉着眼睛,不禁嘀咕起來:“胭脂這丫頭,八成又躲到哪去偷懶了,天都全黑還不點燈。”

她一邊嘀咕一邊摸索着下牀,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響在寬敞暗室裡,顯得格外清晰。

神智還在混沌中,忽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着聽到“吱呀”一聲,東方語便從門口處看到一個陷在暗影裡,容貌模糊不清的小宮女掌着燈籠急急走了進來。

“二小姐,你可醒了,趕緊隨奴婢到玉帶河去吧,放燈活動馬上就要開始了。”

東方語怔了怔,眯起朦朧睡眼看着小宮女,呆呆問:“什麼玉帶河?什麼放燈活動?你是誰?我這又是在哪裡?”

“二小姐,你怎麼了?”小宮女倏地擡起低垂的頭,露出吃驚的神情,咬着下脣道:“這是皇后娘娘的鳳棲宮啊,娘娘要在今晚提前舉行乞願節放燈活動,這事早跟你說過了,並且讓你一定要準時到玉帶河去呢。”

“有這回事嗎?”少女懶懶搔了騷頭,只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就像一團漿糊,什麼也記不清,想不明。

小宮女生怕她還要猶豫,浪費時間,於是用力地點了點頭,語氣略略有些着急,催促道:“二小姐,快隨奴婢出去吧,再晚可就要錯過時間,到時奴婢該受責罰了。”

東方語見狀,皺着眉,拍着昏昏沉沉的腦袋,搖搖晃晃跟在小宮女身後走了出去。

皇宮所有宮殿的格局其實都差不多,東方語跟在小宮女身後繞來繞去,加上又是目難辯物的夜晚,原本就昏昏沉沉的腦袋很快就被繞得越發頭暈眼花,不辯東西南北。

大約走了半個多時辰,在一處僻靜的宮殿前,小宮女的腳步突然加快了,東方語有些無奈,喊了幾聲,然那小宮女似乎沒聽到一般,非但沒有停下來等她,反而越走越快,眨眼,便只能隱約看到黑暗中晃動的點點燈火。

就在宮女隱入迴廊轉角的剎那,東方語忽地看見前面有人拖着一名圓臉丫頭往殿內去,她混沌迷糊的腦袋霎時出現短暫空白與清明,看那圓臉丫頭的側面分明就是她的丫環胭脂啊。

可胭脂怎麼會突然出現在皇宮,還被人反剪雙手……?

正在困惑間,那邊被人捂着嘴拖進內殿的圓臉丫頭,忽地發出極低極驚恐的嗚嗚聲。

這聲音……東方語頓時什麼也不顧了,大腦還是一片昏沉,心裡還在想着她要前去一探究竟,腳步已經迫不及待往那邊追了過去。

然而,她左腳纔剛剛跨入殿內,急切擡眸藉着殿內微弱的燈火一看,心下突兀地生出一股怪異感,接着便只覺眼前一暗,當下什麼知覺也沒有了。

玉帶河旁,人聲鼎沸,年曉新是年貴妃的同族子弟,新進宮不過三月,他作爲內庭侍衛,堅守在他職責範圍的宮牆外,略略有些好奇地朝那邊張望。

“年侍衛。”一名品級較高的宮女微喘着氣,小跑至年方十六的侍衛跟前,小聲道:“貴妃娘娘請你到月心宮去一趟,說是有事吩咐。”

年曉新看見來人,目光落在宮女腰間的腰牌停了停,客氣問:“哦,是方姑姑,娘娘她有說是什麼事嗎?”按他理解,方姑姑作爲年貴妃親信女官,平日還是個挺和善的人,看她的樣子,一定知曉是什麼事纔對。

方姑姑搖了搖頭,“娘娘不曾說,你還是快請吧,莫讓娘娘久等。”

“那麻煩姑姑跟娘娘說一聲,待我跟侍衛長說一聲,就過去。”

方姑姑點了點頭:“那你快點啊。”

年曉新隨即轉身,腳步飛快,去找侍衛長,宮裡誰都知道年曉新與年貴妃的關係,年貴妃說不上特別得寵,但也沒受過冷落,更遑論她背後還有太后這樣一個大靠山;這層層關係箇中利害誰都知道,因此,侍衛長二話沒說就同意了。

年曉新自然是清楚月心宮位置所在,他繞過宮牆,徑直便往那處僻靜,與熱鬧的玉帶河畔形成鮮明對比的宮殿走去。

夜色濃黑似墨,年輕侍衛腳步如飛,七拐八轉的,走了一會兒,遠遠望見月心宮裡燈火隱約,他不禁皺了皺眉,心下開始有些犯疑,他想不明白年貴妃爲什麼會召他到這個地方來。

可想起方姑姑,他又按下心頭疑惑,快步往前。

殿門虛掩,裡面安靜如水,除了淺淺的呼吸聲,再無其他一點雜聲,年曉新敲了敲門,但沒有人應。

他皺眉,又用力敲了敲,還提高了聲量:“請問有人在嗎?”

無邊的沉默滿滿撲面而來,只有輕微的風懶懶拂過他指尖。

他心裡咯噔一下,略一猶豫,隨即飛快推開門扉,擡腿跨了進去。

月心宮平時並無人居住,不過偶爾有人遊玩累了,會到此小憩片刻,因此殿內並沒有太多擺設,顯得十分寬敞。

年曉新跨進門來,只見微微跳動的燈芯在發出滋滋的燃燒聲,垂地幔簾無風自動,無端讓人心生詭異之感。

年曉新壯着膽子迅速環視了一眼,卻不見半個人影,正想轉身退出去時,突然聽到內室傳出一聲低低的“嚶嚀”聲,他不知怎麼的,聽聞這聲嬌中帶柔的嚶嚀,忽覺小腹一熱,渾身血液直衝頭頂,雙腿不受控制地,彷彿有自主意識般,徑直便往內室邁去。

一手拔開裝飾性的珠簾,快步繞過大幅屏風,年曉新無意識地往內而去,微弱的光線裡,他一雙眼睛彷彿受到什麼引導般,直直便朝帳幔重重的牀榻透望過去。

恍惚中,紗帳半掩的大牀裡,正躺着一名曲線玲瓏,起伏有致的少女,少女眉眼半眯,嘴角含笑,正風情萬種地面對着他,眉宇脣角勾着羞怯笑意,向他發出無聲溫柔的邀請。

年曉新轟一聲,只覺全身熱血沸騰,眼裡全是少女含羞帶怯的嬌媚模樣。

少女陷在暗影裡並不清晰的臉,在他眼裡也重疊成了他心裡,前天剛剛與他鬧過彆扭那少女杏眼含春的臉,那個少女名叫杏兒,與他自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不過因爲一點小矛盾,前天鬧了彆扭,這兩天都不肯理睬他。

眼前這張嬌媚含羞的臉……。

年曉新驚喜地傻笑着,歡快走過去:“杏兒,你別再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他因爲歡喜過頭,連腳下有張小矮凳也沒注意,一腳趟過去,直接將凳子踢翻了,“哐當”一聲,將他驚得腳步停了停,心神也出現瞬間的空凝。

牀上眯眼側臥的少女,也因這聲在寂靜中聽起來格外清晰的悶響,而略略撐開一絲眼縫。

雙眼還未來得對焦,忽地便覺得一張年輕男子的臉在眼前不斷放大。

少女愕了愕,極快環視了一下身處環境,頓時心下一驚,然而,意識隨即陷入了模糊狀態,她怔了怔,狠狠咬了咬嘴脣,幾乎在深深牙印顯露的同時,鮮紅的血絲飆出了皮膚,她混沌的腦袋因爲痛感出現剎那清亮。

丫丫的,她一直小心翼翼,想不到還是在暗渠裡翻船,可她分明沒嗅到丁點跟藥相似的味道啊,是她專業知識不到家?還是皇后的手段太高杆?

在她發怔的片刻,年曉新傻笑着,又近了幾步。

東方語心下霎時涌起一陣驚慌,想擡手拿點什麼東西扔過去,但這一動,她才驚覺自己全身軟綿綿的,提不起一點力氣,跟中了軟骨散的人沒啥區別。

這一驚非同小可。

瞧男子的模樣,分明中了迷情香……,她皺眉望向跳動的燈火,再看看四周緊鎖的門窗。

得,她不趕緊想辦法自救,八成要變成眼前神智不清男子的盤中餐。還有皇后後續的招……。

這一想,東方語頓覺頭皮發麻。隨即想起她帶進宮的十八般武器,努力伸手往衣兜裡摸……夠是夠着了,但——兜內的東西早不知所蹤,連點星末也沒她剩下。

她不甘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她不該心懷僥倖,奢望那些寶貝仍在身上,她昏迷其間,一定有人將她全身都搜過了。

可眼見年輕男子越來越近,她像團棉花一樣躺在牀榻上動彈不得,她有什麼辦法逃出去或者弄醒男子呢?

諸般念頭一閃即過,她的意識又漸漸陷入恍惚中。東方語心下一沉,再度用力狠狠咬上自己嘴脣。

猩甜的味道漫至喉嚨,她突然眼神一亮,有辦法了。

幾乎與東方語被誆到那座僻靜宮殿昏倒的同時,一道白衣如雪的妖魅身影匆匆忙忙自宮外趕入宮內。

風墨白顧不得外臣無詔入夜不得進宮的規矩,藉着黑夜作掩飾,費了一番功夫,纔在離開鳳棲宮甚遠的玉帶河一頭,找到被冷蘭若支開並派人緊盯的夏雪。

他打昏盯梢的嬤嬤,立時透着焦急問:“小語在哪?”

“公子?出什麼事了?”夏雪一見如雪男子頎長的身影,不由得怔了怔,隨即快快道:“我在半個時辰前就被圈在這了,我離開前,語姑娘還在鳳棲宮的名心殿內睡覺……。”

妖魅男子皺眉,淡淡道:“皇后突然提前舉行乞願節放燈活動,按照她以往風雨不改,雷打不動的習慣,這事實在太過怪異,我不得不將這事聯想到小語身上。”

“這樣,你我分頭去找。”墨白想了想,又道:“儘量往僻靜人少的地方去找。”

夏雪點了點頭,纖細身影一動,腳下霎時矯健如飛,她的身形瞬間便隱沒在黑暗裡。

在東方語咬得自己嘴脣沒一寸完好的皮膚,以保持頭腦不陷入昏迷狀態時;年曉新忽然覺得全身肌膚似被火烤般熱,腳下停了停,兩手不住抹額上脖子上直冒的汗珠,但這個動作非但沒讓他覺得清涼一些,反而感覺更熱更難受。

雙手無意識地扯上自己衣襟,開始一點點敞開被衣裳遮得嚴實的皮膚。

東方語驚嚇地瞪大眼睛,在年曉新將外衣亂扔到她臉上時,忍不住在心裡哀嚎一聲,憤憤在想:丫丫的,你臭小子,隨便在姑娘面前脫衣服就罷了;竟然還亂扔衣服,一點文明禮貌都沒有,亂扔衣服也就罷了。

竟然還好死不死扔到她臉上,知不知道姑娘她現在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啊!

少女內心悲憤難平、臉色開始漸漸變得潮紅如霞,她絕色容顏上那雙明亮澄澈的眼眸,也慢慢變得迷濛不清起來。

該死的迷情香!

少女心下一激靈,再度用力折磨自己早破損的嘴脣,血腥的味道將她神遊的意識又拉回了一些。

年曉新使勁扯扒着自己身上的衣裳,兩眼冒着赤紅火焰,緩緩往少女所在的牀榻走過來。

大概因爲突然看不見少女面容,他腳步倏地加快了許多,三步並作兩步衝了過來,長臂一伸便要扯掉覆在東方語臉上的外衣。

然而,他一拉一扯,只覺衣裳怪異的重,隨即便聽到“咚”一聲,年曉新無意識地愣住。

旋即只覺兩腳似乎絆到什麼沉沉的東西,他本是心急如焚邁步往前去的,身體重心全向前傾着,這腳下忽然被這麼沉沉的東西一絆,他整個人一陣失重趄趔。

沉寂而幽暗的殿內,再度發出重重的悶“咚”聲。

東方語這才鬆開嘴,狠狠呸一聲後,吐出大口血水,忍不住當場吡牙咧齒罵道:“你個二百五,摔醒了沒有啊!痛死姑奶奶了!”

原本距月心宮還有一段距離的妖魅男子,聽到這接連兩聲悶響後,心下一緊,身形便急急往月心宮方向掠了過來,人剛到門口,正好聽到少女嚷痛的叫罵聲。

他略略皺眉,屏住氣息,立即擡腿箭步而入。

轉到內室,就着昏暗的光線,看見牀上牀下一雙男女無比狼狽的情景,臉色當即不禁微微沉了沉,手一擡,一掌狠狠劈在了年曉新後頸,然後一把將少女撈了起來,溫醇嗓音透着掩飾不住的焦急問:“小語,你怎麼樣?”

少女眯着眼睛有氣無力地瞥了他一眼,眼眸驚喜乍現,卻立即軟綿綿道:“開窗。”

墨白怔了怔,隨即轉身,迅速將所有緊鎖的門窗全打開。

再回頭,只見少女雙頰泛着不正常的緋紅,兩眼朦朧迷醉,意識已陷入半昏迷之中。

他心下一沉,略一猶豫,咬了咬牙,扶着少女,低低道:“小語,情非得己,請你不要見怪。”說着,指尖飛出一線凌厲指風,直削微弱跳躍的燈火而去。

“哧”一聲微響過後,室內一片漆黑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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