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上浮起幾分“果然如此”的笑意,晃了晃蕭潁的手:“別怕,妹妹,你看——”
劍身上的血不見了。
不,準確地說,是隱隱地被吸到了劍身之中。
蕭潁大驚:此劍居然嗜血,難不成,早就因爲歷盡了殺戮,而嗜血成性。相傳洪荒大戰之時,鐘山之上的那位天君爺爺以流彩劍殺得天地間被血色浸透,那一戰從窮極之晨開始,到不渝之末纔有所了結,及其慘烈的戰況讓天地慟拗,黑暗籠罩了六界三百萬年,最後天君以其畢生功力,將飛星流彩擲向天地,將黑暗生生割裂,才劃出一片光明來。而天君本人也力竭羽化,最後一縷元神墮入凡間,應劫而去。
“此劍,嗜血呀。”燭小卿放下燭臺,揹着手敲了敲流彩劍身,“也好,嗜血便跟着我好了,讓你飲盡天下禍害之首的血,嚐嚐這凡世亂欲橫流的滋味。”
他這句話講得極輕極輕,似乎真的是對流彩在說話,劍身吸了他的鮮血後隱隱地透出紅色的光彩來,似乎在表現一種狂歡後的興奮感。
屏風上畫着大片盛開的楊花,楊花之上燈影綽綽,燭火搖曳,夜深靜謐。
楊廣支着頭坐在書案前,細細數着那方硯臺裡用硃砂畫着的紅豆。“這丫頭竟然有這樣的心思,不過,這硃砂粘了水,不久沒了嗎?”
正思付間,阿九推了門進來。
“抓到了?”楊廣眼皮未起,手虛拂過硯臺,似乎在問一件並不重要的瑣事。
阿九回道:“是的主子。已經把陳萱公主送回掖庭了。”
“公主?”他終於擡起頭,“她算哪門子公主,”冷笑一聲,“國都覆了,不過是個俘虜而已。”
緩緩起身,“現如今,我大隋慈悲待人,讓她去掖庭修身養性,別倒了她那廢人父親的覆轍。她不領這個情,還要跑出去?”
阿九接口道:“主子說的是。不過也是了不起,掖庭同那死牢有什麼區別,她居然還能跑出去。”
“唔。”楊廣揹着手看着窗外的弦月,“你這倒提醒了我。死牢裡少了一兩個人無妨,掖庭也一樣。看來,她需要一個新地方了。”
秋風漸起,倒灌入蜷縮的枯葉之中,偶爾能聽到雀鳥被吹翻了巢穴,夜間驚起悲慟悽嚎之聲,這聲音如同遊蕩於世間的鬼魅魍魎,於天地間逃竄,叫將睡之人擾得不得安生。
蕭潁的身子突然間顫動起來,燭小卿也察覺到自家妹妹的異樣,目光飛速地落在她胸前綴着的水鏡之上,爲了驗證猜想,蕭潁也將手指割破,各滴一滴生血在流彩劍與水鏡之上,只見二者同時光華畢現,亙通出一道銀白色光後,水鏡未在蓍草與起鏡訣的催動下,自己呈現出原來的面目,化作一副巨大的水簾,照出鏡前二人的眉眼來。
“這就是紫薇水鏡的真面目。”
水鏡裡燭小卿毫不遮掩歎爲觀止的神色,“我見了這麼多稀罕寶貝,同你相伴多年卻不曾見過得一可得天下得紫薇水鏡。”
他伸出手去,想要觸碰那鏡中虛浮的人像,蒼白修長的手指觸碰到水鏡的瞬間,水鏡中波紋一筆盪開,鏡中呈現出約摸千字的文像來,似乎是古書上記載的東西一般。
再細細看去,原來是聯結水鏡同流彩劍的白色光華正如潑墨般在水鏡上飛快地書寫着文字,我一目十行地速記下來,直到白光寫畢,共九百四十九字,雖已深入腦海,卻不知何意。蕭潁收了水鏡,再去看流彩劍時,劍身紅光已散,只顯着最初的流彩光華,純淨如此時的月色,無邪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