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希望

有道是花開兩朵,各表一支。按下太子朱標與曹振等人如何興建海關、海衛及剿滅海寇咱暫且不表,單說武安國、朱棣等人,乘水師戰船過了長江,打馬北上。大江沿岸此刻已近暮春時節,雜花生樹、羣鶯亂飛。碧綠的稻田和金黃的油菜花相映成趣,裝點得大地如錦。武安國坐在馬上,一路向北,離京城越遠,心裡就越輕鬆,漸漸有馬踏春風之感。

自從和郭璞等人在秦淮河上把酒言志,四人都發生了很大變化。經武安國一番剖析,大家雖然不十分明白具體如何去做,但都知道如此一來,中華大地可永絕腥羶之恥。人必自辱,其後他人才能辱之,中華百姓如果人人都平等了,相信沒有一個願意給外族去做奴隸。而對於平等計劃如何實施,武安國的建議就是儘快讓北平以懷柔爲首的新興產業推廣開來,讓解決了吃飯問題後的北平乃至全國的商人、工人、農夫、學子都從思維上認可平等。“當底部的力量積聚到一定程度,朝廷必然會跟着變動,這是代價最小的變革方法。中國人已經流了太多的血,不能再次自相殘殺了”。武安國在分別前的晚上曾這樣對曹振等人講。分別之後曹振需要做的,不光是消滅倭寇,而且要儘量用自己的言行影響太子和那些大明的青年才俊,在水軍中也最大程度上形成一個平等的氛圍,並且要儘量說服太子,鼓勵沿海的商業發展。而給新興的產業和生活方式從儒家經典裡找一個存在的理由,就成了郭璞最緊迫的任務,“現在北平一帶的學者不正在鬧復古嗎,要復,就復得更古一點,復到先秦時代的百家爭鳴那種情況,郭兄的同窗多是學界領袖,不如邀請一部分來北平書院,讓他們爲我們說話”。臨行前曹振鄭重囑託道。

讓武安國深爲感動的是,郭璞、曹振、張正心和還正處在迷糊階段的小姜燁都義無反顧地支持他的所作所爲。和他孑然一身不同,衆人都是有親族的人,一旦被懷疑謀反,可能要付出非常大的代價,這個朝代的連坐可以讓一個姓氏從大地上消失。當武安國把大家要面臨的風險說出來,建議如果不想參與就儘量和自己疏遠時,在衆人的臉上,他只看到了絕決,沒看到絲毫猶豫。“其實如果師父的理想真的實現了,朱家是最大的受益者,再也不用擔心百姓會造反,也不用擔心外敵有能力入侵而睡不着覺了”。張正心總結到。

“可能需要很長時間,甚至幾代人的努力才能讓武兄得嘗所願,但每向前一步,就離目標更近一點,郭某竊以爲,沒有什麼力量能阻擋這股產業之火,而武兄已經把火種撒了出去,只等其形成燎原之勢了,在座諸位可能有人將來看不到成功的那一天,但我們是第一批看到了這個民族的希望”。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福禍趨避之”。武安國不知道在這個歷史的分支中,後世如何如何評價自己和郭璞等人,是打入奸佞分卷,還是照亮汗青。但當這句在自己生活的時代被用爛了的名言從郭璞口中說出來時,是那樣的鏗鏘。在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沒有白白來到這個世界,因爲從郭璞、曹振等人身上,他看到了沒有被理學閹割之前,中華兒女的鐵骨脊樑。

“各位,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請原諒我不能告訴你們我來自何處,而我們將一起改變整個歷史”,濟南城外,武安國揮舞着長刀,默默的想。每天傍晚隊伍停下來後,武安國總要找個空地活動一下筋骨,春秋刀法在他手中越發純熟。奔雷在京城中圈養了幾個月,也是悶的發慌,見主人如此興致,高興得連聲嘶鳴,一人一馬來來回回,遠遠望去,雪亮的刀光和烏黑的戰馬如烏雲白雪滾地而來,剎是氣魄。

忽然間,聞得一聲喝彩,如霹靂般,讓武安國停下身來。“好,好刀,好刀法”,不用擡頭,武安國也能猜出是常茂來,有這般嗓門的,百萬軍中只此一個,有時候他真懷疑常茂是不是學過什麼武俠小說中的那個鬼佛門獅子吼之類的功夫。學壞容易學好難,和武安國在一起後越來越開朗的朱棣不知什麼時候也學會了常茂這嗓子功夫,每天幾乎都能聽到朱棣在號喪般大喊“天那,我怎地這麼窮”!據張正心所說,這是朱棣看到京城善於投機的大臣私下支援太子水師的銀兩後受了刺激。這也不怪別人,現在的太子就是未來的皇帝,除了常茂、徐增壽等少數人因和朱棣關係親密而追隨他外,主動從軍的世家子弟首選的都是大明水師。

常茂騎了匹西域的雪青馬,手裡拎着一對狼牙棒走了過來,一同的還有藍玉、張翼、陳恆、徐增壽等人。到了跟前,將狼牙棒交給侍從,把武安國的大刀借在手中,輪了一圈,嘆了口氣,稱讚道:“武賢弟哪裡來的好寶貝,羨慕死常某了,本來還想和你切磋一下武藝,看了兵器,常某已經輸了三分”,言談間竟有幾分失落。在小時候聽的評書中,武安國就知道常茂這個名字,故事中是使一對大錘,天下無敵的勇將。在京城這兩個月,和常茂也頗談得來,雖然此人表面上很粗魯,內心卻是古道熱腸。見常茂神態,知道他心癢難搔,看看他那對黑漆漆得狼牙棒,就知道評書中也不是完全沒道理,常茂的這對兵器少說也有五、六十斤的分量,如果衝鋒陷陣,人借馬力,蒙古彎刀碰上它肯定就得撒手。趕緊謙虛道:“常兄不必自謙,我這刀削一些尋常兵刃可以,估計很難奈你那對狼牙棒分毫。”

常茂笑笑,說:“算了算了,常某豈是自不量力之人,等到了北平,常某也求人把這對兵器重新用懷柔鋼打造過,那時再和你比試,武賢弟今天不如再露幾手,給常某過過癮,這些年京城待着,已經很少見道真正得會家子了”。說着,趁人不主意,向武安國輕輕擠了擠眼。

略一沉吟,武安國已經明白就裡。常茂來比試是假,藉機讓武安國立威是真。此番北來,藍玉、王弼、張翼等人都是久經沙場的名將,論爵位不比自己低,但按軍中分工,肯定得聽朱棣調度,相當於變相歸自己調遣。所以衆人心中不太服氣,讓常茂出頭和自己比武,藉機稱稱自己的斤兩。常茂表面上粗魯,心裡卻不恥這些人所爲,索性上來先認輸,然後再讓武安國露幾手服衆。

武安國心中雪亮,知道今天如果不把這些悍將鎮住,不知以後還會有多少麻煩,叫過張正心,吩咐如此這般,張正心領命而去,一會來了幾個親兵,在遠處的空地上高高低低立了數個箭靶。來到這時空後,武安國每天都要練習的保命武器,除了後來的火銃外,就是這把刀和楊鐵拄送給自己的長弓。他當年本來就是個射箭業餘冠軍,經過這幾年日積月累,對弓箭已經非常有心得。輕輕一拍奔雷的脖子,戰馬啪啪啪小跑出二百餘步,調轉馬頭,以衝刺速度向靶子方向衝去。

取箭,開弓,鬆手,配合着奔雷的腳步,利箭嗖嗖如電射出,才射十幾箭,已博了個滿堂喝彩,衆武將都是行家,遠遠的看不見那些箭是否正中靶心,但十中有八九在紅圈附近,難得的是箭箭都力透靶背,射得靶子來回晃動。紛紛催動戰馬,追在武安國馬後,但等壺中箭完,好衝到近前看個仔細。堪堪距靶子五十餘步,武安國扯出最後一隻箭,拉了個滿月,穩穩地把箭射了出去,只聽啪的一聲脆響,長箭透靶而過,又飛出幾十步,插入一個土丘中,直沒及羽。

縱龍陵飛將復生也不過如此,衆人暗贊。心道:不必再看其他的靶子了,只此一箭,足以證明其實力,若兩軍陣前交手,沒等靠近,早就被他射下馬背了。正讚歎間,張正心和朱棣帶着兩個騎兵拍馬趕回,那兩個騎兵馬背上各帶着一筐葫蘆,不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衆人紛紛上前見禮,朱棣吩咐大家不必拘束,大笑道,聽張將軍說你們正在演武,我也來湊湊熱鬧,翔雲、重光,請幫忙扔葫蘆。那兩個的騎兵答應一聲,先拍馬跑了出去。這二人都是被家人送到軍中以圖建立功業的良家子,名字喚做翔雲的是楊振羽,祥雲爲其字。武館館主之子,雖一身好武藝卻偏偏混跡於井市街頭賣肉度日,其家人希望他光宗耀祖,讓他加入水師,他確偏偏選擇加入了北平新軍。字爲重光的那人名叫鎮耀,本是生在跌打郎中世家,他父親當年隨常遇春軍北伐,救過無數士兵的命,最後也混了個太醫當。爲了那如畫江山,父親把推薦給了常茂,當時常茂問他擅長什麼時,此人居然毫不在乎的說擅長下毒,一下子對了老常的脾氣,所以被錄用。二人在軍中也算是一對怪胎,所以很受朱棣歡迎。在他們眼裡,朱棣也是一個同樣的怪胎,這個燕王殿下居然和武侯一樣,吩咐什麼人做事都喜歡帶一個請字,雖然有些彆扭,但感覺挺舒服。跑出百餘步,楊振羽先把一個葫蘆高高拋起。

張正心向朱棣做了個請先的手勢,朱棣一夾馬肚子,衝了出去。掏出三眼短銃,“砰”的一聲,把葫蘆凌空打了個粉碎。衆將這才注意到朱、張二人腰間插了滿滿一排短銃,陳恆第一次見到短銃如此威力,吃了一驚。他的戰馬沒聽過槍響,四蹄一立,把主人掀下馬來。面紅耳赤地站起來,本已爲會受到恥笑,卻發現衆人根本無暇顧他,都在一邊盡力控制住戰馬,一邊聚精會神地看向場中。

場中現在更是熱鬧,楊振宇和鎮耀輪番把葫蘆扔向空中,朱棣和張正心輪番射擊,沒有一個葫蘆能完好的落下,四人如練習過一般兜着圈子,火銃聲此起彼落,配合得恰到好處,那邊越扔越快,這邊也越打越快。打空了一支短銃,扔下馬來,拔出另一支再射。周圍立刻有親兵接了空槍,飛快的給上好子藥,待一圈轉過來時,再扔回馬上。頃刻間,碎葫蘆如雪片般落下,除了馬蹄聲和火銃聲,周圍一片寂靜。圍觀將士早已經忘記了喝彩,如醉如癡。

轉過幾圈,朱棣得意的把手一招,立刻有一隊原北平的騎兵衝出,俱騎着百裡挑一的良駒,人借馬的精神,馬長人的風度。紛紛拔槍,比誰射得最快,楊振羽和鎮耀二人花樣百出,把葫蘆如暗器般向空中亂丟,但無論如何角度丟出,最後總有一槍打在葫蘆上面。

“砰”,隨着最後一個葫蘆在空中碎裂,衆騎士一起帶住戰馬,剎那,馬蹄聲住,火銃聲渺,半晌纔有一個反應過來的“好”字從人羣中響起。衆人如夢初醒般跟着喝起彩來,聲音響徹原野。“這種訓練,這種利器,若給了我,非把蒙古韃子的給連根拔出來不可”,藍玉邊喝彩邊想,“徒弟火銃還打得這樣好,更不用說師父了,好個武安國,日後大明軍中,我輩只能曲居在你後了,唉!藍玉生不逢時啊”。

硝煙剛剛散去,機靈的徐增壽等人早把衆騎士圍在中間,借短銃觀賞。後者極不情願的把火器遞給他們,眼巴巴地如防賊一般盯着他們的手,生怕一轉眼,火銃就不見了。那邊張正心更是絕,雙手捂着腰,對讞着臉湊上來的常茂大喊着,“銃在人在,銃亡人亡”。一大一小即將爲短銃展開“殊死搏鬥”。最後還是朱棣答應到北平後,每人先發一把短銃,衆人才戀戀不捨地把短銃歸還。走出老遠,還聽見常茂用他那粗曠的嗓門溫柔地發出一種讓人直起雞皮疙瘩的聲音:“張兄弟,張小哥,你拿那麼多短銃幹什麼,先借我一把,不借,租行不行,到北平我領了就還你……小小年紀怎麼那麼扣啊你”。

若有人問燕王朱棣在洪武十二年春末最想要的是什麼,他肯定想也不想的回答到:“銀子”!爲了早日領到短銃,衆人幾乎是披星戴月的催着他帶隊向北平趕。回到北平,安置大家到原蒙古王公的府第住下,朱棣就開始犯開了愁。李善平在他們回來之前,就把數個府第給裝潢一新,水爐子,自來水,玻璃窗,一干新鮮設備應有盡有。住的是很舒服,但列着裝修花費的那個長長的帳單讓朱棣立刻做痛心疾首狀。等安排藍玉、王弼、張翼等人到蘭州、雲中等地負責西北和正北防禦後,朱棣立刻把武安國找來,幾乎用懇求的口吻,讓他抓緊時間想辦法變錢出來。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一路上朱棣一直在算計建立一支新式軍隊需要多少開銷,按他和武安國等人商定的計劃,新軍命名分爲三部,分別爲裝備火銃的,騎步兵爲主的神機軍;裝備三眼短銃和馬刀的,騎兵爲主的迅雷軍;和裝備火炮爲主的霹靂軍。神機軍和迅雷軍各一萬人左右,霹靂軍三千人,三百門炮。因爲大明軍隊原來的編制是參照蒙古軍建立的,朱棣覺得很沒有面子,所以決定徹底的改變了它,他參照武安國的民團建制重新擴大並規畫了新軍,分爲師、旅、團、營、連、排、班建制。除霹靂軍由三個炮兵團組成外,每個軍實爲一個師人馬。訓練時各軍獨立訓練,出征以營爲單位建制重編,各兵種配合,可以按旅爲單位單獨出擊。這些新名詞和花樣基本上全是武安國的建議,武安國對軍事懂得實在不多,基本上是按軍棋想出的點子,決戰時火炮集中使用,是他和朱棣的共識。此外,軍隊中還按武安國的建議成立了專門供應後勤的旅和專門負責偵察和突擊的斥候團,斥候團計劃由王飛雨率領前來從軍的武功好手充當,武安國希望他能成爲一支特種部隊。

按朱棣原來的設想,至少北平新軍還要擴大一倍的規模,在他和常茂等人的夢想中,要全力打造一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鐵軍。但是,仔細計算後朱棣發現,目前的規模他們已經承受不起,一個騎步兵的盔甲、火銃、馬匹等裝備的造價是一百多兩白銀,這還沒算上他們的薪餉、保險和日常吃飯、訓練的開銷。而在所有兵種中,騎步兵是最便宜的。也就是說,目前的規模如果人員招滿編制,加上火炮的費用,需要近三百萬兩白銀,這可真是白銀軍隊。而除了原來的邊防部隊外,庭議上已經決定朝廷不會給新軍一錢銀子。這個王爺爲了錢,把他的朋友武安國的奸商嘴臉學得變本加厲,規定李善平無論是賣給水師還是其他地方大明軍馬的火炮,統統價格上調一倍,多出部分七成支援北平新軍建設。但錢還是如流水一般花了出去,讓他倍感囊中羞澀。在軍中,連續幾個月來,不定時的大家就能聽見朱棣那富有特色的叫聲,“天那,我朱棣怎地這麼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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