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窗往外看,那一水藍的天空上漂着幾團比棉花還要白淨的雲,那古樸的屋檐投入眼中流暢的線條真是她那個世紀的人做夢也見不到的。
好在,這一切的噩夢已經過去。
只要她能夠像正常人一樣跟她們站在一起,她不屑使出畢生所學,要讓自己在這個時代有立足之地。
擡手看了看老者送她的十珠蓮城,她的目光又放遠了一些。
十珠蓮城的紫氣盈盈,她還以爲又有什麼玄機在裡邊,唬了一跳,再定睛看,那紫色的光芒原來是由刻着字的石頭散發出來的,並非有什麼不祥之光,才放了心。
她又試着去摘這腕上的珠串,珠串緊緊實實的像卡在她肉裡似的,不過卻沒有不適感,便打消了摘下來的念頭。
“田媽媽,我孃親那頭還有什麼人嗎?”
田媽媽聽了,黯淡的眼神裡閃過一線憧憬,又隨後隱落。
“陳主子沒有姐妹,只有三個哥哥。”她若有所思道,“陳老爺再時,不許家裡人入朝從官,可是後來你大舅不甘被埋沒,便進京做了醫正,三年前被皇上給調到塞外做了景親王的專用軍醫。二舅自陳翁仙逝後四處給人看病,幾年之後又開了醫館操守住了家裡的祖業。三舅因不喜約束,常跟着馬幫做些採藥種藥的活計。”
“哦,那生母縊後舅舅來過咱們府上嗎?”萬梓川靠在榻上裝作無意地問。
不管怎麼說,她都要知道生母的家世和她家裡人的感情,也許真像她想的那樣,陳姨娘跟她幾個哥哥的感情一點也不好。
“小姐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了,莫不是想舅老爺了?”田媽媽不想多說,只看着萬梓川的眼睛裡又多了份慈愛。
姑舅親,姑舅親打斷骨頭連着筋,小姐能有如此之心,總是個識大體之人。
只是這些年陳姨娘都未提過回家省親,有些事她就算知道,也不詳盡,倒不如不說。
萬梓川見她無意告知,便問:“景親王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是武將麼?”意識裡武將一定是鬍子拉碴,威風凜凜的那種,所以對他壓根就沒有多少好感。
“景親王是當今皇上的大兒子,自幼習武傍劍,練得一身好功夫,因南城不時有外族侵犯,所以這些年一直在邊關守城。”
“既是在邊疆守城,爲何你那次回來時說見過他?既是見過他一面,他可有帶大舅父在身邊?”她說到了正題上。
“無。”田媽媽不知她忽然提起這些是什麼意思,一臉的茫然。
萬梓川歪在榻上閉了眼。
田媽媽還要說說什麼,史嬤嬤已經擡腳進了屋。她不說話,先是打量屋子裡的動靜,見屋裡的默立的人也正打量着她,才整整衣飾進了內室。
“姑娘今個可大安了?”史嬤嬤笑的詭異。
萬梓川早早地喝藥,敷藥,等的就是史嬤嬤的到來,她想學些古代的禮儀,即便做不成那種三從四德的古代女人也要知己知彼百戰不憚,“讓嬤嬤見笑了。”
史嬤嬤見她笑得嫣然,也不好再揶揄什麼,只拿着屋裡的丫鬟說着話,如今大小姐發了話,讓我教養你們主子規矩,各位不妨也跟着學學,這屋裡大的大,小的小,也不知是不是個成事的。”
“噫。”小丫鬟們見小姐點了頭,自是愉快的答應了。
話好說,事好做,真正學起規矩來可不像這些新來的小丫鬟想到那麼簡單。
什麼時候起牀,什麼時候下夜,什麼時候吃飯,怎樣在屋裡院裡行走,怎樣侍候主子梳洗用飯,見了老夫人要怎樣招待,見了大太太屋裡的丫鬟要怎麼回事等等一切瑣碎,全都說了一遍。
小丫鬟們中間有個叫夏雨的倒是一副謹慎伶俐地聽着史嬤嬤的教誨。
跟田媽媽姑娘說的大致相同,卻又嚴辦一些,比如主子要在辰初起榻問候老夫人、大太太她們,田媽媽就要她們卯未起來,史嬤嬤卻要她們卯中起來。
主子睡覺的時候,她們要半睡半醒,萬一主子渴了或是小急丫鬟們聽不到便罰月錢一吊。
還有日常站姿稍有不正,便有戒尺從空中划來。吃飯佈菜的時候掉了一點菜湯在桌上,便罰一天不許吃飯。
一天下來,小丫鬟們坐在臺階上怨聲載道,卻也不敢發作。
史嬤嬤說了,現在告訴你們規矩,做的好了,將來有你們的好。
可這些剛進府的小丫鬟根本就不懂她說的將來,只覺得她整日板着臉衝她們吼,揮戒尺,非人虐待。就連有時候看見她在折磨小姐的時候臉上冒出的笑意,也是讓人膽寒。
不過,她們怨歸怨,在史嬤嬤面前也得挺起抽空的身體打起十分的精神應付。
史嬤嬤給田媽媽交代完任務,便遣着秀梅在一旁打水,拿首飾。她開始教萬梓川盤髮髻,認頭釵,化各種各樣的妝,以及怎樣穿衣服能讓小姐看起來更出衆。
水煙在一旁看了,也暗暗記在心裡。
雖然她沒有葉荷的心靈手巧,但是白天看史嬤嬤弄髮髻,那輕巧的手一會就把滿頭青絲梳理成各種好看的花樣,她有記不住的地方便偷偷用胭脂在手腕上打個記號,晚上等小姐睡下以後,在秀梅頭上學盤發。
“你這蹄子心機越來越深了,既是想學,怎麼不當面向史嬤嬤請教一二,得師傅真傳,不比你一個人悶頭苦想的好。”田媽媽在小姐睡下的時候問她。
“媽媽,可了不得了,她整日,沒頭沒臉的折騰我,我都要困死了。”秀梅軟軟的在牀上打了呵欠就又倒下。
水煙又臊又急,拉她起來,求她,“好姐姐,幫了我這一遭,以後我做牛馬還你。”
“罷罷罷,哪裡得了你的興,便要還的,跟你瞎玩的,我的頭髮被你越弄越精神,都睡不着了。”秀梅一個激靈把臉湊到水煙的眼前。水煙笑着推她一把,才又拿起半月篦上了手。
萬梓川此時躺在榻上並未睡着,聽她們在外間逗着,也是身乏心喜。
這樣的情景不像家,倒像個宿舍。
想着宿舍裡每到晚上就是這樣溫馨熱鬧的畫面,她又想起了倩如,那個愛彈琴的女孩,不知道現在有沒有把鳳求凰練好。
學生會會長讓大家報特長班的時候,也不知她哪股風颳了起來,竟然要學古人彈鳳求凰。她當時還笑人家,文縐縐的整個一個神經病,有哪個80後不聽許嵩要聽鳳求凰。可沒想到有一天笑她神經病的她竟然來到了古代,還穿到了一個神經病的身上。
怪事年年有,今年最忐忑。
她的那個楊未婚夫聽說是個狀元出身,是不是嫁過去之後一副滿腹經綸,大男子主義的樣子跟她相處呢?
但是這樣的學問,人品是不是特別不一般,她站在他面前有沒有壓力感。胡思亂想了一通,最後她歸結了一句,就算性子古板些,也要比三妻四妾來的好。
因爲聽田媽媽說,他沒有納過妾,纔有了一些朦朧的期待。漸漸的,她的手在青絲下緊緊繞着,眼睛看着頭上的絲幔,視線越來越遠,越來越虛無......
這樣的生活是剛要開始了麼!
親們,家裡斷網,無法修改,先看着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