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還要在說什麼,老夫人擺了手,事已至此,連二丫頭的心思都看不出來她就妄爲活了大半輩子的人了。
二丫頭若是沒有確鑿的把柄,斷不會扯上大太太,今日她關上門來說這些事,一是顧全了媳婦的臉面,顧全了兒子的名聲;二來也是想請自己給她謀個好去處,她總歸是要出嫁的人了,等七七四十九日過了,百日之內,還是早做喜事的好。
老夫人拿眼曖了三丫頭,她雖然有一副姣好的面孔和一手精湛的繡活,遇事卻容易性子急,胡攪蠻纏又說不到點上。
那是她的致命傷。
權衡再三,終是棄車保帥爲上策。可惜,她的兒子和媳婦都想不開。如今二丫頭好利索了,斷不會再給她們翻身的機會,她何不順手推舟,等楊家來人的時候,看時機把下定的事說了,只是一味地聽流言蜚語反而容易亂了人心。
二丫頭這眼睛,恐怕不止是劉醫正的傑作,當初劉醫正看到二丫頭的方子那大吃一驚的樣子,她就看出來其中另有隱情。
陳姨娘給自己女兒留的後路也不止楊家這一條路吧。她一個婦道人家頂住那麼大的壓力在萬家站住腳,靠的也絕不是醫館裡那些日常所見的方子,可惜,她到死,也沒有跟兒子說出實情來。
想到這,老夫人嘆了口氣,“媳婦,我看這事不管是真是假以後都不要再提了。葉荷那蹄子心機太重,我們府裡一向都是到了既定歲數就要往外送人的,葉荷也有十四多了把,你若憐惜她是個好的,找個老實沉穩的,遠遠配了如何?”
“看不出來那蹄子竟是慣會使用伎倆害人的,既誣了兒媳,連三丫頭也差點被遭了名聲,也就是母親仁慈,換做兒媳,定早讓她杖斃完事。”大太太知道滅口是使不得了,也只好順着老夫人的臺階下了。
“不如灌了藥讓她失口,省的出去混說。”三小姐的桃花眼裡射出狠毒的光。
“留她一條小命,就算爲我們萬府積陰德吧。”老夫人發了話,三小姐嘴上不說,心裡難以認同。
葉荷不死,怎樣都是她的一塊肉刺。
萬梓川擡眼看了看她,她臉臊得沒有一塊是白的,下巴都咬出了血。
心裡嘆道,可惜,沒事的時候你慣會挑隙生嫌,真出了事,卻是個悶頭憋。若是你無慾無求,又怎麼會被人輕易利用;若是你被人抓了把柄還死性不改,是不是可以被認定已經沒的救!
這倒真是應了那句話,平女思惆悵,美人多輕狂。
既是定了葉荷的發落,老夫人見萬梓川臉上也恢復了柔和,又把叫了一聲“我的兒。”一把摟在懷裡心疼肉疼地叫着。
萬梓川被她這麼一寵,眼裡又生出許多的感激來。
不過那一瞬間的近距離擁抱跟前世她與姑媽的相依爲命之情比起來可是小巫見大巫。她也不往心裡去,古代的社會,女人的地位在丈夫兒子跟前就像奴。孀居之人能做到老太太這般年紀還世事洞明的已經算是萬府的幸運了,就算是擁有二十一世紀靈魂的她也改變不了這個現實。
這邊有了活動,大太太趁景地給三小姐遞個眼色,三小姐便重抹了臉,親熱地湊上前拉着萬梓川的手問長問短。萬梓川見了也樂意和她上演一幕姐妹倆就像從來沒有生過嫌隙一樣的友愛。
老夫人看了眯縫着眼,直笑她們,“看這兩個人,才十三,十四的年紀,臉蛋、身段比我們那會子出落的可要水靈的多了。”
“是。”大太太含笑應付着,努努嘴,萬梓川見了忙拉着三小姐去看田媽媽給她繡的女紅去了。
大太太趁機把國公爺的嫡子想向萬府求娶的事說了,老夫人因問一個庶女要嫁嫡子不妥,是不是有什麼缺處。大太太委婉地把他不能行走的傳聞回了,老夫人才眉頭緊鎖地看向她。
“這事以後再議吧,三丫頭還小。”
萬梓川雖然一直聽三小姐在誇田媽媽的手藝,但是耳朵卻聽到了大太太說的事。
京都的國公爺要從萬府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府裡求人,那不能走路的事,定不是空穴來風吧。可惜,她和萬梓宸的婚事也都是不能自己做主的。她也只求楊家的事不要有變化,其他的,該是她的,她一個也不能讓給別人。
老夫人把國公府的事揭過去之後,四個人又在屋裡說了約摸一個時辰的話,院子外一地的丫鬟婆子卻早就站不住了。
聽到外面的竊竊私語聲漸漸變大,大太太得了老夫人的暗許,出了門。
大太太笑着讓人把水煙和田媽媽放了,還從公例裡每人提二兩銀子養傷。
葉荷見了,臉上的竊喜轉爲驚怒,幾步撲到大太太跟前,又哭又叫的,還說什麼三小姐給她首飾許她婚約的,不能變卦,她沒有害人,是二小姐把藥水潑到她臉上的,求大太太爲她主持公道。
大太太本想囑咐安媽媽找個知底的人再打發,畢竟不看僧面看佛面,往日葉荷孃舅那裡的星爺常常來跟前服侍。見她這般糾纏,還說狠話打她的臉,遂怒不可及,沉下臉讓婆子把她的嘴巴用帕子塞住了,叫安媽媽把她母親找來,喝道,“遠遠的配個小廝,以後府裡再不許提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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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香閣迎來一個特別的早晨,所有的人都圍着萬梓川在歡呼。
中午的時候,田媽媽領來了一些剛出十歲的小丫鬟,萬梓川看着她們都還拘謹的樣子,便從中間挑了兩個模樣周正,性子沉靜的小姑娘。
大太太還想塞人進來,不過看到老夫人不悅的眼神,也沒有說出口。
萬梓川把秀梅提了大丫鬟,把以前在身邊服侍的四個小丫鬟全換了。屋子裡新添的丫鬟們穿上萬府一溜的工作服,還挺像那麼回事。
田媽媽看着小姐的背影,興嘆道,真是越來越不一樣了。
水煙在外間訓導那些新來的丫鬟,萬梓川和田媽媽兩個人說起來話。
“小姐,這步棋走的可真險啊?”田媽媽一臉的溫和。
萬梓川不接她的話,卻突然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調皮模樣,“媽媽不是說要好好學禮儀嗎,我有點期待見到嬤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