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堂的對面,有一排屋子,其中最大的一間,便是太醫院院長的辦公室了。李伯仁將門框敲了兩下,領着何田田進去,給她介紹:“這就是咱們太醫院的曹提點。”
曹提點年紀不小,滿臉褶子,擡起一雙小眼睛,不屑地看何田田,語調陰陽怪氣:“哎喲,這是皇上舉薦來的人才,楚王殿下打過招呼的愛寵,怎好勞動她親自來拜?理應我們這些老骨頭,去主動拜見她纔對!”
李伯仁馬上小聲地對何田田道:“別理他,他也就只敢酸一下,不管是皇上還是楚王,他都沒膽子惹。”
耿直的老領導,仇視關係戶?這心態要不得啊!何田田沒管李伯仁的話,一個箭步上前,熱情打招呼:“曹提點好精神!一看便是醫術超羣,往後可得多教教我!”
曹提點一點兒都不領情,哼了一聲:“少來這套,老夫醫術超不超羣,你又不知道!”
“怎麼不知道!”何田田叫道,“看您滿面紅光,精神抖擻,四十歲的人了,瞧着還跟三十歲似的,肯定是醫術超羣,才能這般保養有方了!”
曹提點突然就扭捏起來:“老朽今年都五十了。”
“曹提點,少哄人了!”何田田繼續睜着眼睛說瞎話,“瞧您這臉上,連一絲皺紋都看不見,怎麼可能是五十!”
哎呀媽呀,曹提點那滿臉的褶子,她是眼瞎看不見嗎?李伯仁實在聽不下去,轉身欲走。
誰知曹提點卻笑得滿臉羞澀,叫住他,一通訓斥:“李太醫,你還愣着作什麼?還不趕緊把其他人都叫過來,讓何太醫見一見?難道要讓何太醫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跑嗎?”
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了?他反倒捱了幾句訓?這何田田,也太會溜鬚拍馬了!李伯仁目瞪口呆片刻,忿忿地出門叫人去了。
李伯仁出去喊人的功夫,何田田又着實拍了幾記馬屁,並趁着房中無人,給曹提點塞了個厚厚的紅包。
曹提點捏着紅包,激動得快要暈掉了。他們太醫院,都是一幫子自視清高,覺得只要有本事,皇帝老子都不放在眼裡的人物,何曾有人這般恭維他,還給他塞好處?
這個何田田,他原以爲只是個關係戶,眼睛長在額頭頂上呢,卻沒料到,居然這麼會做人!
這姑娘,前途不可限量啊!
曹提點看着何田田,越看越順眼,笑得滿臉的褶子顫巍巍。
李伯仁雖然氣憤何田田太圓滑,但到底還是向着她的,不一會兒,就把今天當值的人,全部帶進了曹提點的辦公室。
太醫院的太醫不少,呼啦啦站了一屋子,但何田田認人不在行,李伯仁一通介紹下來,她一個都沒記住。
讓她非常奇怪的是,太醫院的領導,來的只有一個王副使,還是她剛纔就見過的。
曹提點很是善解人意,不等她開口發問,便對她解釋起來:“判官之位還空着呢,等下次考績過後,纔會有新的人選。至於歐陽院使嘛……他住在楚王府,不太到太醫院來。”
歐陽院使?住在楚王府?何田田脫口而出:“您說的不會是歐陽誠吧?他又不會看病!”
上次隨軍,他連個軍醫都沒混上,居然還是太醫院院使??
滿屋子的太醫,包括曹提點和王副使,都露出深以爲然的表情來。
王副使悄聲地對她道:“他因爲會配藥,由楚王舉薦,才當上了院使,但那些藥,又沒人會用,所以他一無是處,只能窩在楚王府,同楚王鬼混。我們大家,都當他不存在,也不屑於提起,免得污了太醫院的名聲。”
一無是處?倒也不一定,那些藥,她會用啊……何田田想着,衝王副使笑了笑,沒作聲。
人介紹完了,曹提點讓李伯仁帶她去辦公室,又道:“你剛來,先留在太醫院坐診,等熟悉情況後,再安排你進宮值班。”
何田田謝過他,跟在李伯仁後面,去了後面一排房,那裡面積最大,光線最好的一間,便是她今後的辦公室了。
謝過李伯仁,她坐到嶄新的辦公桌後,激動得伸了個懶腰,從今往後,她便又是一名職業女性,可以自食其力,不看臭男人的臉色過生活了!
太醫院除了太醫,還有很多醫女,跟着太醫學些基本簡單的醫學常識,打打下手,護理病人,和後世的護士差不多,不過有些婦科病,不方便由男醫生診治,便是由她們代勞的。
何田田的辦公室門口,便站着這樣兩名醫女,兼着傳話,初步接待病人的職責。何田田很想和她們搞好關係,特意踱出去,和她們聊了幾句,但她們卻畏懼她太醫的身份,一板一眼,很是無趣,讓她只好放棄了這個念頭。
太醫院不僅爲宮中的貴人服務,皇親國戚,達官貴人,都愛找他們看病,所以這兩排辦公室,人來人往,還是很熱鬧的,但何田田初來乍到,好多人都還不知道她是誰呢,因而門口冷冷清清,大半天過去,一個病人都沒有。
黃昏時分,醫女終於進來告訴她,有位病人來了。
總算可以開張了!何田田激動不已,正要問她病人是誰,就見蘇景雲挺拔瀟灑的身姿,出現在了門前。
她頓時有點泄氣:“微臣還以爲是有人來看病呢。”
蘇景雲笑了起來,踱着步,走到她身旁,很自然地伸出手,去揉她的頭髮:“本來打算過幾天再來看你的,但今日回府,正好路過,就順道進來看看。”
何田田一個側頭,躲開了他的手,冷峻嚴肅地喝道:“殿下請自重!”
蘇景雲手下落空,眸色變冷,卻又覺得有點好笑:“你作什麼?”
何田田整了整衣衫,端正坐好:“殿下,微臣現在是朝廷命官,太醫院的太醫,還請殿下有話說話,有病看病,不要動手動腳!”
“這是……你勾引本王的新花招?”蘇景雲墨黑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疑惑,忽而又笑了起來,“本王正是來看病的,來,給本王診脈。”
他說着,當真走到何田田對面坐下,伸出了手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