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爾辛意識到自己的傷勢非常嚴重,菲洛特的重擊擊碎了他的胸腔,血液倒流入他的肺部,他根本沒有時間張開雷電護盾。
致命的是,那根樹枝刺入了他的心臟。
他忍不住想要破口大罵,因爲死亡時的感覺可真不好受。並不是難以忍受的痛苦,或是漸漸模糊的意識,而是他突然想起了他自己所承諾的一切,以及他真心愛着的女孩兒。
他想:“見鬼,我承諾過我要保護她。可現在我什麼都做不了。”
是啊,笛莎她雖然是個血族,厲害的令人懼怕,但她卻如每個浪漫的女孩兒那樣,渴望着高貴的王子帶給她安全感,在她陷入困境的時候不顧一切的保護她。
但海爾辛顯然做不到這一點了。
他隱約能見到戰局,速度之快,堪比剛剛笛莎與淺螳的鬥劍。
笛莎雙手無法行動,只能不停的移動,對海爾辛而言,她的速度依舊快的驚人,但菲洛特的時間詛咒讓她彷彿陷入泥潭。她儘可能的躲閃,以經驗和反應避開菲洛特的攻擊,而菲洛特出於卑劣的念頭,不打算置她於死地,而打算將她擒住,因而屢屢失手。
他沒有使用天堂神速,否則笛莎根本沒有任何機會。海爾辛忽然生出一絲希望:沒錯,菲洛特無法同時使用兩種能力,這意味着笛莎能夠看穿他的行動,當笛莎將注意力凝聚的時候,她能夠對敵人的速度做出反應。
如果笛莎身體狀況良好,她無疑能夠戰勝菲洛特,但她現在踉踉蹌蹌,模樣狼狽,提不起精神,一舉一動都十分沉重。
該死,海爾辛咒罵道,讓我動一下,哪怕一下也好。
垂死之際,他往昔的記憶陡然在腦海中浮現,他見到自己的父親——海爾辛侯爵坐在躺椅上,用嚴厲的、不近人情的目光死瞪着自己。
年幼的海爾辛伏在地上,身上滿是灰塵。另一位聖騎士站在他身前,那人大約二十多歲年紀,他也正看着海爾辛,目光中有幾分憐憫,但卻默然不語。
父親喊道:“你這麼快就完蛋了?如果在戰場上,雷光剛剛那一擊就已經砍掉了你的腦袋。”
海爾辛意識到自己正在回憶昔日訓練時的場景,那是他十分幼小的時候,那時,年輕的聖騎士雷光還未成名,他是父親的助手與侍衛,大部分的情況下,由雷光教導自己劍術和神術,培養海爾辛成爲聖騎士的接班人。
他可以說是自己的導師。
雷光對海爾辛異常苛刻,但在訓練之餘,他對海爾辛表現出令人溫暖的關愛。而海爾辛的父親,那位侯爵大人,他的做派冰冷而呆板,是海爾辛兒時最懼怕的人。
海爾辛記起那一次發生的事了。
海爾辛哇哇大哭,父親催促他爬起來,不惜親自上陣,將海爾辛綁在樹上,用鞭子狠狠抽打他。他的神態如此兇惡,彷彿面對的不是他親生的兒子,而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敵。他一鞭又一鞭砸在自己幼小的身上,海爾辛知道他留了些力氣,不然自己早就死在樹上了。
雷光騎士勸道:“侯爵,求你了,海爾辛並沒有錯,一切都歸咎於我...”
這句話令父親暴怒起來,他一鞭子抽在海爾辛腦袋上,海爾辛依舊能想起當時感受到的劇烈痛苦,以及滿頭滿臉的鮮血。
那是海爾辛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死亡的迫近。
沒錯,當時的感受不就是這樣嗎?
雷光騎士不顧一切的保護了自己,而他的父親目瞪口呆的站在一旁,他有些愧疚,但他依舊選擇冷眼旁觀,也許他希望自己就此死去。
死亡會讓人產生微妙的感覺,就彷彿時間在剎那間靜止,上帝賦予他無窮的機會去回味人生中的一切。
海爾辛頃刻間明白過來,一切還沒有結束。
他又想起了自己試圖用意念操縱空氣中的閃電時那微妙的感覺,當他受到羲太神的祝福,而他又能全神貫注的時候,他能將閃電的速度分解成一幀一幀,他能夠體會閃電誕生的過程,就好像他進入了一個緩慢的力場一樣。
但那時,那樣的感覺僅僅持續了一眨眼的功夫,因爲他的精神力還不夠強大,他還不能長時間的改變閃電的時間場。
但現在他快死了,在這樣的情況下,他能夠毫不猶豫的將靈魂中的每一分力量都榨出來,從身體的每一根神經,甚至每一個細胞中抽取法力,化作他的武器。
他不知道這麼做會有什麼效果,但他知道,他必須這麼做,而且馬上就做。
——
笛莎腳步一個沒站穩,朝身側滾倒,菲洛特撲了過來,她釋放出一陣毒霧,在面前形成一堵血色的氣牆。菲洛特剎住腳步,瞪着雙眼,罵道:“你越是折騰,到時候吃苦越多!”
笛莎感到疲倦如同潮水般涌來,自己處在疲勞漩渦的包圍中,隨時都會陷入睡眠的深海。另一方面,她的心在滴血,可又不敢面對那殘酷的現實。在剎那間,她朝海爾辛的方向望去,發現他的心臟似乎受了重創,而他睜着眼睛,一動不動的掛在樹上。
她感到莫大的絕望吞噬了自己,她覺得自己還不如死去呢。
但她依舊心存希望,她安慰自己說:“只要我幹掉菲洛特,急忙替海爾辛施救,即使拼着把他轉換爲血族,我也要把他救活。他現在並沒有死去,只不過暫時失去了意識,僅此而已罷了。”
每當她這樣想,她就涌起新的力量,因而能夠繼續與菲洛特戰鬥下去。
菲洛特時而憤怒的大吼,時而嘻嘻哈哈的狂笑,他說:“那些真·布魯赫的學究們,他們想要訓練我,讓我成爲他們中的勇士。可他們一個個都死在了我的手上,我的父輩,我的主人,我吸乾了他的血,吞噬了他的魂。那個女學者,我把她赤·身·裸·體的暴露在陽光下,還有其他那些和我一樣的真·布魯赫學徒,他們全都沒有好下場。你也一樣,女人!你也和那些看不起我的雜·種一樣,會死的悽慘而恥辱。”
笛莎罵道:“你該下地獄!菲洛特!”
菲洛特暴跳如雷,他咬牙說:“我會在地獄繼續幹·你的屍體,婊·子!”他猛然朝前衝刺,笛莎及時佈下毒霧,誰知菲洛特歇斯底里的朝前一衝,一下子突破了毒霧牆,毒液開始腐蝕他的身體,令他霎時變得醜陋無比,就像重度燒傷的病人,但他瘋了一樣撲到笛莎面前,將她撲倒在地,哈哈大笑,宛若醜陋的癩皮狗。
他罵道:“現在你逃不掉了吧!賤·貨!”
笛莎想要反抗,但剛剛菲洛特那一撞令她力氣全無,她知道自己連眨眼的力氣都沒有,如果她此刻閉眼,就再也睜不開來了。
她悲哀的想:海爾辛,我也許要和你在地獄碰頭了。但你也許會上天堂,該死...命運真是個無情的混蛋!
她堅毅的看着菲洛特,打算將自己渾身血液全部轉化爲毀滅之血,這會瞬間摧毀自己,也會將菲洛特送上西天。
菲洛特壓根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他的衣服已經全部爛光,正在掏摸自己那玩意兒,可摸了半天,他發現它已經爛成了一堆肉泥,這令他暴怒起來,他仰天吼道:“我要把你撕成碎片!”
他掐住笛莎的脖子,指甲陷入肉裡,開始死命撕扯。
笛莎開始吐血,她的意識漸漸消失,她不再猶豫,引爆了渾身血液。
就在這時,笛莎只覺得眼前藍光閃爍,彷彿進入了一個神秘的空間,而菲洛特突然從她眼前消失了。
她出現在菲洛特身後,就在她剛剛站着的地方,在菲洛特將她撲到之前。
她的脖子完好無損,她的皮膚沒有開裂,她的血液沒有沸騰,她還擁有一些力氣,而她對時間的感知已經恢復了正常。
就彷彿她突然奇蹟般回到了一分鐘之前。
她抽出匕首,用牙齒咬住,朝菲洛特腦袋上刺去,菲洛特根本沒有任何反應,笛莎沿着他的腦殼,劃破脊椎骨,一直劃落,幾乎將他剖成兩半。
菲洛特慘叫一聲,往前一撲,令笛莎驚訝的是,他居然還活着。也許是由於自己手臂無力,傷口太淺的緣故。
菲洛特連滾帶爬的朝前跑了起來,飛快的穿過雪地,他驚恐的吼叫聲從林地深處傳來,聽起來恐懼至極,十足像個瘋子。
笛莎只覺得一陣頭暈,想要睡下,可頃刻間,她想起海爾辛來。她支撐着最後的力氣,一寸一寸朝海爾辛爬了過去。當她看見海爾辛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血液幾乎凍僵,殘酷的現實無可辯駁的呈現在她面前。
海爾辛已經死了。
她無比詛咒自己的命運,她想要就此停下,閉目睡去,可她很快想到:“我要抱住海爾辛,與他一起死。我用魔血將我們兩人同時蒸發,這樣我們的靈魂也許還能呆在一塊兒。”
突然間,淺螳從她身旁走了過去,笛莎一陣驚恐,但很快又感到釋然,因爲淺螳將海爾辛的屍體從樹上扶了下來,伸手摸着他的眼睛,手上白光閃現,嘴裡唸唸有詞。
瞧他惶急的模樣,這位魁京血族一定已經清醒了。
隨後,笛莎在突如其來的希望下大聲哭泣,過了一會兒,她支撐不住,終於闔上了眼睛。
註釋:
風暴靜滯:時間裂隙——風暴靜滯對時間的操縱極爲巧妙,最強大的使用者可以令目標回到一分鐘前的狀態和位置,但記憶卻不會有絲毫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