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時,這麼跑着,還不覺得,走了一段路之後,陸寒筱就有些攆不上了。她擡手捏了陸遙風的衣袖,在他的身上借了力,才勉強跟得上,“三哥,你走得太快啦!”
陸遙風偏過頭,她的糯軟的聲音,在雨中低低地響起,不像以前那麼生硬,帶着惡意。她這兩天,似乎有些變了,也不知道她是因爲了什麼,纔會如此。陸遙風卻不敢有絲毫鬆懈,他依舊是不說話,卻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
雨下的很急,路面很快就積起了水,漫過了陸寒筱的腳背。陸遙風走得不快,儘量遷就陸寒筱,即便如此,陸寒筱還是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雨幕中的路燈不是很亮,人行道上,用磚石鋪就的路面,不知何時,少了一塊,陸寒筱一腳踩下去,身子便朝前撲去。
陸遙風一把扣住她的肩,將她拉了回來,虛驚之下,他氣息有些不穩,聲音也有些急促,“走路怎麼不看着點?”
這已經是陸寒筱第二次差點摔跤了,之前風大,吹翻的傘差點帶累的她摔跤,也就算了。這一步步,陸遙風已經走得很慢了,也是想陸寒筱能夠走得穩一點,可她倒好,差點摔了個狗啃地。
陸遙風的口氣很不好,要是換了從前的小寒筱,此時估摸着耍起了性子,脣舌反擊,拳打腳踢,甚至搶過傘來攻擊,也是有的。陸遙風的胳膊內側,有一道深深的疤痕,便是小寒筱曾經用西瓜刀留下來的,那一次,傷了陸遙風的大動脈,也幸而陸遙風懂一些急救的法子,纔沒有失血喪命。
陸遙風被送到醫院去的時候,整張臉白的如紙。即便如此,陸遙風還在陸一鳴面前爲陸寒筱遮掩。
而小寒筱,有一次當着高玉鳳母女倆的面,說着“他會無緣無故對我好?誰讓我媽媽對他那麼好,是他和他媽媽害的我沒有了媽媽,他死了都是活該!”這話,真正寒心,小寒筱說完這話,四下裡一片寂靜,她回過頭去時,陸遙風正好立在門口,一番話,他是一字不落地全部聽了去。
而,對如今的陸寒筱來說,她是想要和三哥處好關係的。就算陸遙風的語氣不善,但他拉了她一把,他沒有讓她就這麼直直地摔下去,比起小寒筱對他,陸遙風真的做到了一個哥哥該做的。
風雨斜斜地吹來,陸遙風的傘撐得越發穩,陸寒筱絲毫感覺不到頭頂外那瓢潑般的雨,走到家門口時,她除了鞋子踩溼了,身上衣服都是乾的。而陸遙風,全身上下,淋得跟落湯雞一般。
後面一程路,陸遙風是把她護在懷裡的,他是怕了她三不時地往前撲一下吧?
陸遙風站在門口收傘,陸寒筱站在她的身後,手裡捏着她複印的卷子,她本來想幫陸遙風拿他複印的文件,陸遙風卻沒有給她。他收好傘,把傘隨意豎在門口,轉過身來,見陸寒筱略有些委屈地望着他。
陸寒筱曾經是那麼厭惡他,她說的很多傷人的話,他都不記得了,也不願意去記,但陸寒筱對他的鄙夷,不屑和厭惡,他還是記得的。此時,陸寒筱這般巴巴地望着,陸遙風的眉頭輕輕皺起,他不知道她最近又在玩什麼花樣,也不想理會,他朝前走兩步,推開門,讓陸寒筱先進去。
陸遙風站在門口,他身上的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陸寒筱想說什麼,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忙進了屋,換了鞋子,便飛快地朝樓上衝去,跑了一半,立在樓梯上,衝着廚房裡的阿姨喊道:“吳嬸,幫我哥哥煮碗薑湯吧!”
轉過樓梯的拐角,陸寒筱擡起頭,陸寒婷站在二樓,倚着樓梯扶手,似笑非笑地朝陸寒筱看過來,“怎麼,這麼巴結三哥,是不是想他明天幫你去開家長會?”
陸寒婷的聲音很小,是怕陸一鳴聽到,她用手攏着嘴,紅嘟嘟的脣,模樣兒說不出的可愛。陸寒筱挑眉看了她一眼,脣角微微一翹,“你是在關心我嗎?要是真想關心我這個姐姐,不如,你幫我去跟爸爸說一聲?”
“你?做夢!”陸寒婷看陸寒筱那淡淡的神情,似乎一切都盡在掌控中的一般,這一點,陸寒婷格外不服。她本就是想看陸寒筱的笑話的。最好,陸寒筱能夠愁的茶不思飯不想,如此最好。“你現在回來?去哪裡了?哦,你手裡是不是拿着卷子?陸寒筱,還說你媽媽是才女呢,我看你也不怎麼樣,老師才發的卷子,你就弄壞了?”
“是嗎?你親眼看到我弄壞的?”陸寒筱也不急着上去,只站在樓梯上,擡着頭,臉上是淺淡的笑,一雙眼,冷得如盛着九幽寒泉。
“沒有,還需要親眼看到嗎?自己的卷子都護不住,還有什麼好說的?”陸寒婷說完,擡步就要走,卻聽到一聲輕笑,一聽這笑聲,心頭的火一波一波地往外涌,她扭過頭,冒火的眼盯着陸寒筱,聽得她笑道:“原來是你親眼看到的,果然,家賊難防!”
“家賊?你說誰是家賊?”陸寒婷氣得臉都白了,蹦起來,恨不得衝着陸寒筱揍一拳過去。
陸寒筱緩緩地,一步一步朝樓上走去,走到陸寒婷旁邊時,湊上前去,在她面前低聲說道:“你應該記住早上姐姐說過的話,最後一次,你竟然不聽!”
說完,陸寒筱踩着步子,頭也不回地朝自己的房間裡走去。
陸寒婷氣沖沖地想衝上去,陸寒筱的個子不及她的高,長得也很瘦小,可看到陸寒筱那小小的矮矮的身子,邁出那般堅定的步法,陸寒婷心裡頓時就失去了勇氣。
她聽到樓梯上傳來的沉穩的腳步聲,扭過頭去,便看到,陸遙風一身溼淋淋的,也正仰起頭看過來,他狹長的鳳眼微眯,泛着冷的光,帶着冰的寒,令人有種利刃來襲的錯覺。
陸寒婷不覺打了個冷戰,她顫抖了一下,囁嚅着聲音,“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