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夕宮 未時
元琪伏在案上抄着經,心裡有事,所以抄的經都是歪歪扭扭的,一旁敲着木魚念着經的舒太妃睜開了眼,看着那些字簡直不忍直視,啐道:“罪過哦,你那些字恐怕菩薩都認不清,還求什麼福報!”
元琪呲牙假笑,心裡卻發着毛,本是想送蕭靜好一程,現在好,被太妃叫到這裡抄了幾個時辰的經,看來是送不成了。
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去北淵……大抵是不會,先說不走現在突然又要走,也不知道什麼原因,難道是徹底和沐沂邯決裂了,那三哥就有希望了,沐沂邯大婚的消息照說應該有傳到北淵,不知道三哥會有什麼打算,哎……他那麼一個人就算是來了也只會偷偷看一眼,只是蕭靜好今天就走了,只怕是要錯過……
一個內侍輕悄悄進來給舒太妃請了安,附耳說了幾句什麼就退下了,元琪停下筆看向舒太妃,因爲那內侍說的話她聽到了兩個字——去追!
舒太妃放下木錘,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哀家的孫媳婦也真命苦!”
嘆完又轉向元琪,淡淡笑問:“元琪,哀家能信你麼?”
元琪木然的點點頭,舒太妃又嘆了口氣,道:“也罷,哀家孫兒即信你,你且附耳過來吧!”
半刻鐘後
元琪已經出了正德門,屏退了幾個侍女便向着城南狂奔,卻沒看到身後遠遠的太子車駕緩緩駛到正德門,將她的侍女拉上了馬車。
一刻鐘後
元琪輕快的躍到了侯府後門,後門半掩着,她推門進去,一架馬車停在後門,車旁立着一個修長身影。
“哼,這麼迂迴的法子也只有你這種心眼多的人才想的出!”元琪橫目,面帶鄙夷,“怕我泄露元兒的行蹤,給個假時辰我,又讓太妃把我招進宮等着皇上那邊的消息,既然不信我爲何又讓我來傳遞消息?
“兩手準備總是好的!”沐沂邯無視元琪滿臉鄙夷,笑道:“既然等來了你也就是等來了壞消息,說吧!”
“聖女,十絕,神武衛,宣安睿候進宮!”元琪死記挨背的唸了一路,現在背完輕鬆的吐了口氣。
而沐沂邯卻不輕鬆了,他陡然直起了背,眼神立顯鋒銳後又閉上眼。
“怎麼了?”元琪發現他的異樣,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元兒到底走了沒?皇上是要抓她嗎?皇上要出動親衛,是因爲什麼聖女和十絕嗎?”
沐沂邯閉眼沉思片刻,突然擡頭看向她,語調略快,道:“元兒今早就送出了城,萬沒料到皇上會調動神武衛,我現在不能離開侯府,否則他會將神武衛調往城外一路北追。”
“那怎麼辦?”元琪慌了,“皇上要宣你進宮,只怕傳旨的內侍馬上就到了!”
“嗯,有個忙請你幫!”沐沂邯看向她,面色少有的誠懇,讓元琪微微一怔。
“你說吧,我自當盡力!”
“我需要你在自家放一把火,我便能以此爲藉口封鎖城門,將神武衛困在城中,此事兇險,若你一個不甚便會觸怒太子,你願意嗎?”
元琪想也不想的點點頭,笑道:“放火什麼的我最愛幹了,你放心,只要能幫到元兒!”
“好,多謝!”沐沂邯拍拍她的肩,不遠處拱門竄出了一個侍衛,低聲道:“主子,宮中內侍已經在大門口了!”
“好,我知道了!”他轉身,回頭看了元琪一眼,眼神裡寫滿了兩字“拜託”。
元琪微微點頭,轉身正欲離開,突然聽到幾聲連點穴道的聲音,接着一人低呼道:“主子!”
她回頭,只看到地上一灘鮮血和被侍衛扶着轉過拱門消失的身影。
元琪心裡莫名升起一種難言的感覺,不知道是羨慕失落還是心疼,也許感動居多。
她仰頭轉了轉眼睛,躍出了後門,穿到大街,正好看到侯府大門前傳旨的內侍被迎進了門,她加快了步子往東宮趕去。
前廳,沐萬迎進了孫樹德,他心中暗凜,皇上居然派孫樹德前來宣他進宮,看來侯爺是免不了費力周旋了。
“侯爺在雅園,今日在太淵閣點了卯便回來了,聽說是舊疾復發,現在身子不爽利,都歇了一天了,要不小人帶您去瞧瞧?”
“哎呦,那真不巧!”孫樹德尖聲嘆氣,道:“那麻煩您帶路,帶雜家去瞧瞧!”
沐萬忙躬身引路,道:“您請!”
孫樹德帶着兩個內侍,隨着沐萬來到雅園,進屋就聞着濃濃藥香,只見沐沂邯正歪在榻上,侍女正伺候和喝藥,見他進來,苦笑道:“怎的這麼快救傳到了宮裡,還勞煩孫總管親自跑一趟,真真罪過!”
孫樹德不動聲色的嗅了嗅藥香,觀他面色蒼白隱隱現着青氣,倒真像是重病的症狀,他笑着解釋:“哪那麼消息靈通呢,是皇上傳您進宮,宮裡新晉了個御廚,燒的一手極品素菜,皇上想着舒太妃愛這些,所以宣您進宮相陪。”
“那可真不巧……咳咳……”沐沂邯握拳堵於嘴前,劇烈咳嗽,旁邊侍女忙送上布巾。
孫樹德瞧着他掩着布巾咳了半晌,待布巾拿開時滿巾鮮血,他面色一變,跨步上前就勢扣住了沐沂邯的左腕,哭腔唸叨:“這可不得了,要不進宮調理,宮裡好藥多……”
沐沂邯由着孫樹德扣着脈息,喘了喘道:“也好,那便多謝孫公公了!”他說完看向沐萬,吩咐道:“將後院那一籠老鴰先裝上馬車,再將本候要用的物品一併帶上……”
“是!”
“等等!”孫樹德俯身極不自然的笑問,“爲何要帶老鴰!”
“是侯爺用來治病的,這老鴰能活血化瘀,治療瘀血攻心,面青氣短,止咳平喘有奇效,侯爺每次發病都是用藥物配以老鴰肉食之才能保命!”沐萬低眉斂目的回答。
孫樹德抽了抽嘴角,他很難堪也很尷尬,老鴰屬於不詳的鳥類,宮中從不讓其現身,這這這……自己嘴快,請他進宮調養,現在怎麼下臺!
他看向身邊跟來的其中一個內侍,他略通醫理,只見那人點點頭,表示侯爺症狀和老鴰藥效是相符的。
“那……那個……奴才覺着您這氣不平,受不得馬車顛簸,要不奴才進宮稟聖後再派內務府送些好藥來!”
“也好……那便勞煩孫公公了!”沐沂邯再無力氣說話,仰面一趟,無力道:“送孫公公!”
“是!”沐萬躬身一引,“孫總管請!”
“那行,好好伺候着侯爺!”孫樹德轉身往外邁步,身後侍女屈膝道:“是!”
送走孫樹德,沐萬返回雅園,見沐沂邯已經由侍女服侍穿好了外袍,還在止不住的咳嗽。
“您要出去也先等下趟藥後再出去吧,要不拖着這內傷如何能顛簸!”
沐沂邯行至門前,回眸道:“囉嗦!”說完大步離去,幾個侍衛快步跟了上去。
沐萬搖搖頭,點了兩個侍女道:“去滴翠樓看看,夫人要快醒了就再加一次藥!”
“是!”
永安皇城東面東直門外東宮太子府
元琪潛入自家府邸,沐沂邯忘了跟她說其實不需要偷偷摸摸,但她認爲殺人放火就該來無影去無蹤,所以她是用自己的輕功飛檐走壁輕鬆避開了護衛盲角進了內院。
她想了想燒自己的太子妃寢宮划不來,燒太子的又怕鬧太大,她現在苦惱方纔沒問清楚這火到底要放多大,燒哪裡,想了半天,眼看着天都黑了,她決定不想了。
看了看現在身處的位子似乎是洗衣房,前院掛了好多晾乾的衣物和被褥,現在晚飯時間正好沒人,她摸到前院空地取下了幾條褥子,翻到院子後面,取出豬油抹在褥子上,果斷的點了火。
再怎麼辦?她看看迅速燃着的褥子,覺得似乎放錯了地方,這院子後面沒樹沒草沒木料,哪裡燒得起來,想了想,她抓起燃燒的褥子躍到院前幾間屋子門前丟下,又扯過了幾條褥子點着一把甩上屋頂,看着火舌舔上木門,屋頂濃煙滾滾,她放心了。
“哎呀!”她低頭一看,裙角和衣袖上火苗亂竄,大驚失色,慌亂間看到院子裡幾個注滿水的大缸,她想也不想跳了進去。
火苗滅了,院外傳來雜亂腳步聲,她跳出水缸往後院跑,後院圍牆外也是急促喧譁聲,她暗叫不妙,一瞅院子偏落有一個小屋,她便快速跑了進去,關上了門。
“快救火!”屋外有人大叫,腳步聲雜沓,不多時有銅盆磕碰聲和澆水的聲音。
元琪捂嘴笑笑,覺得幹這事真刺激,突然停到外面有人恭敬喚道:“殿下,您不宜來火場,屬下送您回去!”
“多事!這麼點小火苗能燒死本宮?”似乎看了看四周,又帶着不屑的語氣道:“沒腦子的人還真不適合幹這事!”
元琪心裡一凜,覺得他這話有哪裡不對頭,不過豬腦子的元琪一下子也想不出來。
聽到外面又說道:“你們也別忙活了,自然有人會來救火,讓他們去辦吧!”
話音一落,又聞人聲,有人喝道:“保護太子,速查縱火嫌犯!”
“哈哈,來的真快,真巧,馮泰,本宮的安危就交給你們九門巡捕了,哎,辛苦你了!”
“殿下哪裡話,維護京城治安是屬下該做的!”
元琪腦子開了點竅,好像,似乎,可能那傢伙知道些什麼,此人外表繡花枕頭,內力滿肚狡詐,別人都以爲他是個草包,他也實在是把草包演到了極致。
不多時火就被滅了,外面人也都走了,元琪噶着一身溼衣服難受,想着這府裡剛被縱火侍衛現在一定嚴密加了崗,現在這樣也難出去,不如裝成侍女也好矇混過關。
她隨手在牆邊木格子裡扯過一件侍女衣裙,看了看大小還行,於是就開始解腰帶,解襟側繫帶,脫外袍,脫中衣,脫褻衣……
房門陡然被推開,她被驚的“哇!”的一叫,一把扯過脫掉的衣袍大步跳到了身後的木板牀上。
她哆嗦着看着跨進門來的男人,見他腳一勾瀟灑的帶上了房門,接着笑着解腰帶,解襟側繫帶,脫外袍,脫褻衣……
男子身材極好,肩寬腰窄,膚色白皙透亮,膚質緊緻張力十足,他一把扯掉了頭上玉冠,烏髮宣泄披散至肩下,他掛着神秘絕豔的笑,跨着修長的腿一步就到了木板牀邊。
元琪心裡蹦蹦亂跳,看着他的俊臉近在咫尺,眉目烏黑幽深,長睫微微在眼前跳動,那波動掃進了她心裡,泛着微微的癢,讓她不自禁嚥了一大口口水,喉管發出讓人囧的想撞牆的“咕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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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夫今日表現可好?能否賞臉將我吃掉?”男子憋着笑意,聲音透着勾魂的魅惑。
元琪咂咂嘴,道:“那要看你的本事,俺們北淵皇室的御女三十二式寶典可不是隨便外傳的!”
“有沒有本事,試過便知!”男子挑眉一笑,迅速撲到之。
“啊!你這混蛋,我的第一次怎麼能在這種地方……唔……”
“哎呀……是你吃我又不是我吃你,下次……嗯……我吃你……咱們換地方……”
“唔……討厭……你這千人騎的男人……”
“這個時候……別談讓你心酸的事……嗯……你這一人騎的小女人……真美……”
旖旎香氛,滿室氤氳,盪漾在這寸尺小屋,彼此心間瀰漫的情濃卻如大海般寬曠無邊,一國公主遠離故土和親嫁於陌生人,心心念念思故人,卻能換得他的赤誠相待,半年的苦楚在他的呵護裡漸漸化爲流水,不知原來早已把他的輪廓印在心裡,此生結情共華髮,自此故人退天涯。
東宮偏落小屋醞釀無邊**,皇城南北城門重兵封鎖,福德殿天子拍案掀桌,城內酒館一桌兩人眉頭緊鎖,城外二十里一行車輪轆轆,一個部族遺落的聖女牽扯着這一夜,註定永安暗流涌動,無人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