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特納暈倒的時候,瀨川正好走進車間,看見暈倒的特納,瀨川揮起竹劍就打。這一打,把特納打醒了,他驚恐地瞪大眼睛看着瀨川,這讓瀨川更有了打人的理由。“你裝病偷懶!”瀨川怒吼着。

馬爾茲上前解釋,被瀨川狠狠抽了一竹劍。瀨川每次打人都會很快進入一種忘我的狀態,他的眼睛盯着目標,腦子裡只有一個字:打。

瀨川打人從來不找理由,看着誰彆扭,上去就是幾下子,打完後一通狂笑,工廠裡的生活太單調,他把打人當成了娛樂。

馬爾茲這時候想到了齊敏正,他覺得只有這個中國人能夠幫助特納逃過這場劫難。特納剛剛病癒,身體虛弱得很,如果瀨川發起瘋來,這個17歲的孩子會被活活打死。

但是齊敏正不在車間,這個中國人好象在生馬爾茲的氣,除了交待生產上的事情,他一分鐘都不在車間裡待。

馬爾茲顧不得了,他不能讓特納就這麼被活活打死,於是不顧一切地撲在特納身上,竹劍馬上雨點般落下來,這使得他舊傷未愈,又添新疤。

瀨川被馬爾茲的行爲激怒了,手中的竹劍生出風來,沒幾下,馬爾茲的棉衣露出了棉花,棉絮在瀨川眼前飛舞起來。

齊敏正拿着一個齒輪樣品走了過來,隔着老遠,他就聽見了瀨川瘋狂的喊叫聲,他知道瀨川又在打人了。

他站在不遠處看着,不知道該不該走過來,走過來又該怎麼辦,像上次那樣的人情,瀨川不會再給他了。他也不想管這樣的閒事了,任何人都無法阻止瀨川隨時隨地打人,而且他上次好心做的好事,馬爾茲並沒有買賬,雖然他想和這些戰俘搞好關係,但是勾通起來太困難,他不想把自己攪在裡面。

但他不忍心看這樣的場面,眼不見爲淨,他轉過身朝車間門口走,差點被跑進來的小敏一郎撞倒。

小敏一郎是廠裡的技術員,只有18歲,還是個學生。

隔着老遠,小敏一郎就喊起來:“瀨川先生,您的電話,是軍部打來的!”

瀨川就像一架旋轉的機器被突然斷電,他停下手裡的竹劍看着小敏一郎。“你說什麼?”他問道,他打人過於投入,沒聽清小敏一郎說了什麼。

“軍部的電話。”小敏一郎重複道。

瀨川的小眼睛眨巴了幾下,提着竹劍急匆匆走了。

馬爾茲爬了起來。

特納卻沒能爬起來,蓋瑞和約瑟夫把他架了起來。特納的雙腿在發抖,身體軟得像一根麪條,他的臉在流血。

齊敏正走過來問道:“你是不是生病了?你的腿在抖。”

特納可憐巴巴地看着齊敏正:“我餓,我的身體沒有一點力氣,我想睡覺。”

齊敏正沉吟片刻後走到鐵絲網邊上朝那邊揮手,那邊的中國工人全都看着齊敏正,齊敏正說:“小袁,你過來。”

小袁跑了過來。

齊敏正問道:“你帶午飯了嗎?”

小袁跑回去,從工具箱裡拿出一個布包,跑回來交給齊敏正。

齊敏正把布包打開,裡面是兩個玉米麪餅子和一塊鹹羅卜。

“午飯你吃我那份兒。”齊敏正把玉米餅子和鹹羅卜拿在手裡,把那塊包布還給小袁。

小袁接過包布說:“不用了,我有吃的。”說完回去幹活了。

齊敏正把玉米餅子給了特納,把齒輪樣品交給了馬爾茲。

馬爾茲的目光在齊敏正臉上停留了一下,然後移開了,他的脖子上圍着齊敏正的圍巾。

齊敏正轉身離開了車間。

特納掰了一塊玉米餅子,把剩下的交給馬爾茲說:“大家一起吃吧。”

這時候,小袁又跑到鐵絲網邊上,把一個書包扔過來,書包落在威爾斯腳邊,他把書包撿了起來。

書包上藍布縫製的,已經洗得發白,裡面有玉米餅子、高梁麪餅子、菜窩窩和幾根煮熟的胡羅卜。

雖然不多,但每個人都能分到一份。

他們扭過頭,一齊朝鐵絲網那邊看。那邊的中國工人也在看他們,目光雖然陌生,但卻是一種交流。馬爾茲說:“我們應該記住他們。”

午飯的時候,瀨川走進齊敏正的辦公室,他又喝了酒,但人是清醒的。他對齊敏正說:“中午那個電話是不是你在搞鬼?”

齊敏正一臉莫名其妙地看着瀨川:“你在說什麼?”

瀨川滿嘴酒氣:“我去接電話,電話是掛斷的,是你讓小敏一郎這麼幹的,對吧?”

齊敏正站了起來:“我爲什麼要這麼幹?”

瀨川咧開嘴想笑,但沒笑出來,他說:“因爲你太仁慈了,你想幫助這些美國佬。”

齊敏正說:“你先去醒酒,酒醒了再和我說話。”

瀨川終於笑了出來,他的笑是那麼讓人噁心和難聽。

齊敏正厭惡地把頭扭到一邊。

瀨川揮一下手裡竹劍:“好了,不說這些不愉快的事啦。”他走過來拉開桌子抽屜,把裡面的兩包香菸拿出來裝進自己的口袋。

齊敏正強忍怒氣看着瀨川走出自己的辦公室,這頭野豬是來這裡找便宜的。

他坐下來,拿起電話搖了幾下,電話裡傳出接線小姐的聲音,問他要多少號,他說153,電話很快接通了,接電話的剛好是加藤:“是敏正君吧?”

齊敏正說:“你幫我準備一些外用藥,消炎粉什麼的,晚上我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