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巴已經無力反抗了。
血從口中涌出, 沿着一張青淤的臉,黏上了亂髮,蔓延地上, 他胸膛不斷起伏着, 嘴巴微張, 半昏半醒, 遊絲的眼眸瞥着他們。
江還緊蹙着的眉頭散開了。
他來到青巴面前, 垂眸盯着他看了很久,末了,嗤笑。
“你不是很能耐的麼?”江還譏諷他:“再起來拿根木頭來招橫掃千軍啊?”
青巴說不出話。
就連江還說的話, 和那些人的哼笑,在他耳朵裡, 都只是咕囔咕囔的如水底下聲, 聽不清。
江還看他像是馬上就要死去了, 哼笑一聲,正要助他一腳, 往他胸膛上踹,不想,河那邊“轟”地一聲巨響,大家一轉頭,看河水朝他們蓋來, 大驚。
江還馬上躍身跳上了屋頂。
其他人也紛紛反應, “轟”地一下, 如洪水爆發, 河水衝擊茅屋, 茅屋一下往旁傾斜,一男子沒能站穩, 一下掉進水裡,另一個人伸手去救,被再次掀來的大浪直蓋頭頂,被拖累下去,被水的回力吸住,急速往河的方向拖了回去。
也就一瞬的事,竟然連失兩將,江還他們看着,寒氣心生,冷汗直冒。
就在他身邊一男子張口要問他接下來怎麼辦時,河面上突來又“轟”地的一聲,一道紫光直衝天空,方圓數裡瞬地被照亮開來,他們眺望,紫光中,金晶環繞,一細長蟠曲的泛白鱗身弓起潛動,兩人眼睛瞬地瞪大,只見長身騰起,興雲作霧,男子驚得往後一退,問江還:“是巨蛇?”
江還想說不是。
但是看到那巨鷹一般的利爪破霧而出,他心中的驚惶幾乎爆發,張着嘴,連頭都不會搖了。
“龍……”男子驚恐地仰着頭,嘴巴大張:“龍……”
虎鬚、鬣尾、雙角似鹿。
此獸腦袋一擡,呼吸聲,遠處可聞,一時間,如吞風吐霧。
黑暗中,滿是野獸的尖嗥。
像是天下生靈皆被驚擾了一般,林中的飛禽走獸,爬行的、穴居的、水生的,皆煩躁驚惶,或高飛亂跳,或狂奔亂叫。
江還身邊的男子崩潰了。
他驚恐大吼,突然跳下茅屋往黑夜衝了出去。
江還吃一驚伸手想要抓他,卻已經來不及。
野獸聲,響徹整個天空。
奔出去的男子還沒來得及奔至百米,突然一巨大火球憑空出現,直朝他撞去,一把把他撞飛開來,摔在地上。
江還大驚。
他想去救人,不想,巨大火球直朝他飛來。
他一個跟斗往茅屋下一翻,那火球直擦屋頂,竟將溼答的茅草點燃起來,江還想往同伴奔去,只聽突然一聲吆喝,破雷一般的洪亮聲音高叫:“在那裡!”
江還回頭一看,寶劍直襲自己鼻尖,他倒吸一口冷氣,一個轉身出爪一擒,被他奪下寶劍,與後面來勢洶洶者動起手來。
人數,有很多。
一雙金鞭在暗夜中殺氣盈溢,江還拼死保命,咬牙來擋,節節後退。
幾個乘劍之人在江還的身邊擦身而過。
江還躲避不及,手臂上,胸膛上,皆因他們劍身掛彩。
但是那些人的目標皆不在江還身上。
他們收到金鞭老人指令,速往河上趕去,江還想走,卻被五個道人包圍,被一張由法力結成的金網束縛。
必死無疑的那一瞬,江還極近崩潰。
關鍵時刻,眼看刀光劍影,突來的寒光一閃,一個道人突呼一聲倒地。
金網一下被破,江還驚愣一把,只聽:“走啊!”
聲音,是慘烈。
同伴已經被火球燙的面目全非,使出最後一分力,擲出暗器。
江還想要救他。
但是牙一咬,卻被金線重束上來。
“走啊!”
那人已經快死了。
瀕死,發出悽吼。
江還眼中一熱,看金鞭回來,眼一瞪,倒吸一口寒氣。
金鞭揮殺,老人撲了個空。
他落地警惕張望,四周不見江還身影,再看地上,鮮血淋漓,是一條斷臂。
花白的眉頭緊緊地蹙起來了。
老人手一揮,帶着道士趕緊往河的方向趕去。
這邊。
頹門敗瓦的黑暗角落,江還口中緊咬着血衣,捂着滿是鮮紅的傷口,痛得滿臉發蒼,豆大的冷汗和淚水沿臉滑落。
那邊。
宮中,姜皇后聽到姜桓楚的建議,着實一愣。
“提前?”姜皇后一下站起:“爲什麼?”
姜桓楚這個時候本不應該在宮裡。
內宮是大臣們的禁足之地。
即便是國丈,現已是深夜,更不應該。
所以,這裡的侍衛和婢女早已全被蛐兒遣了出去,而姜桓楚則是一身黑色的斗篷打扮。
“遲和早,有什麼區別?還是說……”姜桓楚轉過身來,對皇后:“你以爲那昏君還能回來?”
帝辛被稱作昏君,皇后一時間張嘴,卻沒有辯。
“當然不是。”皇后眼眸子一轉,走開了兩步,背對了姜桓楚,說:“先祖定下的規矩,登基大典歷來最重,那不僅是一種形式,更是彰顯實力的機會,父親……”
她轉過身來,道:“……讓幼子草草登基,如同兒戲,即便有父親在,只怕諸侯們嗤之以鼻,又再次蠢蠢欲動。”
姜桓楚眉頭一蹙。
姜皇后說得在理。
若不按正統來辦,難堵悠悠衆口,更不能震懾人心。
但是……
“本侯絕不會等待太久!”
要知道,諸侯各懷鬼胎,單看那蘇戶,剛把女兒送進宮就出事,那人,狼子野心由此可知。
姜桓楚想過,轉身走了。
姜皇后行禮恭送,直到看不到姜桓楚身影,跌坐回躺椅上,擡頭看向了窗外,愁眉深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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