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遇~

晨曦, 帝辛猛醒。

他睜眼頭一擡,一張毛茸茸狐臉嚇得他往後一倒。

他昨晚是以跪着的姿勢暈過去的,這一動, 雙腿麻痛至極, 竟不能彈動。

他痛苦皺起了眉頭, 摸着腿咬牙很久。

他擡眼驚惶看着眼前的, 心裡直呼糟糕。

怎麼會這樣……

眼前的狐寶已經現出原形來了。

雙眼眯成了一條縫, 憨憨毛茸茸的臉上沒有一絲動靜。

“狐寶……”

帝辛花了好長時間才把自己的腿伸直開來,他捧起狐寶的臉揉了揉,看它背後血淋淋的一口子, 心裡恐慌不已。

狐寶還有呼吸,並沒有因爲失血過多而死。

但是這麼深的傷口, 流了那麼多的血, 帝辛摸了摸那被染了的毯子, 眉頭皺的老緊。

這裡什麼都沒有。

草藥、食物、能幫得上忙的人,什麼都沒有。

而且……

內憂外患。

狐寶的元珠是寶貝。

現在狐寶負傷嚴重, 那些覬覦元珠的妖怪只怕一定會趁人之危。

帝辛往外看去,天已經大亮。

再看青巴,青巴依舊沒有動靜,無聲躺在牀上。

這間屋子裡能動的就只剩下帝辛了。

這一大片危險的山林裡,帝辛被“剩”下了。

帝辛給狐寶蓋上了毯子。

他使勁站了起來, 提着水皿往外走了去。

他想去附近找找草藥。

他又擔心這裡隨時會被人襲擊, 不敢走遠。

遍尋, 得到的不多。

但是起碼還是有的。

帝辛回到屋裡, 又去了河邊, 重新把篝火點上,煮起了水。

沒多久, 帝辛又重新回到河邊。

山水很凍。

帝辛的傷腿從骨子裡透出了寒,隱隱作痛。

他下到淺處抓魚。

因爲他們都需要食物。

帝辛在想着要怎麼樣才能讓倆人把食物嚥下去,想着想着,突然地,一怔。

寒意,自心底生起。

他感覺水下腳踝似是被一隻很冰的手握上了。

他驚懼。

他沒有動。

他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幻覺,提了提腳,恐懼感更甚。

要不要拔腿就跑?

他看看自己離得不遠的岸邊。

如果他猛一抽腳,掙不出來,說不定他會被直接拉到河裡去。

他眉頭漸漸緊蹙。

不拼,那也一定會被拉去的。

那還不如……

帝辛想着,動作很快。

他猛地抽腳一奔,腳踝上緊抓感依舊強烈,但是奇怪的,對方並沒有往後拉,帝辛跌到岸邊,回頭一看,看自己腳上纏的,失笑了。

原來是小樹椏。

帝辛對自己的疑神疑鬼無奈一笑。

他把樹椏摘了下來,想丟到河裡,想想,又還是放在了岸邊。

帝辛把魚撿起,處理了,往屋子踱去。

他把魚全都丟進了水了,任由它煮着,進了屋子。

帝辛撿了石塊,把撿來洗過的草藥都砸爛了。

和了些熱水,他把那些汁都塗到了狐寶和青巴身上。

帝辛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有沒有用。

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根本就沒其他的辦法。

腥味從屋外傳來。

非常濃重。

帝辛聞着難受,關上了門,任由外面烹煮。

他在想,要不要到林子裡去打點別的東西。

他看看狐寶,又打斷了這個念頭。

他怕。

怕打了東西回來狐寶就這麼沒了。

狐寶現在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就是一肥厚的魚肉。

遇到是誰,心存貪念要拿那元珠,它都死定了。

帝辛在它腦袋上摸了摸,厚厚憨憨毛茸茸的,帝辛淡淡一笑,低頭看了看它的傷口,在它身邊躺下了。

帝辛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依稀醒來,他睡得有點糊塗了,一時反應不過來自己在哪裡。

他看了周圍很久,末了,腦子漸漸清明,突然想到了自己還在煮的那鍋東西。

帝辛馬上就護腿起身跑了出去。

東西還在煮,但是裡面的水已經幹掉了。

還沒有糊,味道也已經沒有之前那麼難聞。

帝辛鬆了一口氣,去打了水回來,倒了進去。

魚肉已經被煮得稀巴爛了。

被水一衝,浮起了一層白色碎屑。

帝辛拿了根小樹枝,洗了洗,放到魚水裡攪着,待把那魚頭和魚脊骨什麼的都弄出來,便把水皿提進去了。

那東西噁心。

帝辛沒吃。

但是屋裡倆都是受傷的,沒東西在肚子裡會死,都必須吃。

帝辛爲灌他們忙活了很久。

好不容易折騰完,帝辛很累了,看看外面日頭西曬,便又關上了門,睡下了。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

帝辛原本是想白天睡一會兒,晚上能守夜,但是沒想一倒下去一會兒熱一會兒冷的就直到了大天亮。

慶幸一夜無事,帝辛醒來頭暈目眩。

他不舒服。

摸摸自己的額頭,很燙。

帝辛覺得非得起來的,因爲身邊還有倆需要照看,外面隨時都會有危險來襲。

但是他口乾舌燥,昏昏沉沉,末了,掙扎不起,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帝辛依稀聽到有人在叫他了。

他迷迷懵懵睜開眼。

看到狐寶眼睛眨巴眨巴,在那叫他。

狐寶一張俊臉滿是莫名。

他的手摸到了帝辛臉上,劃過帝辛的鼻樑,摸上帝辛的脣,在那搗蛋似的摸着玩,讓帝辛眉頭一簇。

帝辛想起手拍開他卻發現自己不能動。

帝辛想張口罵他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帝辛驚惶了。

他拼命想動,卻動彈不得。

想叫,眼看着狐寶,卻怎麼也叫不了。

怎麼回事?!

他使勁,再使勁,他動彈不得,更加驚惶。

他心裡拼命對狐寶大呼着。

狐寶似是完全看不到帝辛的動靜似的,就像對着一張熟睡臉盤,在那摸着,喚着他。

帝辛抓狂了。

他掙扎奮鬥,突然地一下猛地坐了起來,剛想要罵,看到眼前的,一怔。

眼前根本就沒人。

狐寶依舊是狐身靜靜地趴在他的身邊。

青巴依舊是沒有動靜。

外面已經日落西山,夕陽透過木頭窗照入屋裡,把牆染成了一片帶朱的橘。

帝辛身上,額上全都是汗。

他喘着氣,看向狐寶,突然地,情緒很崩潰。

落到了如斯田地。

危居在這樣的黃山野外。

無時無刻的無援、抓狂、驚懼。

帝辛都快熬不住了。

帝辛的眼眶涌上溫熱。

“都是因爲你……”

帝辛對狐寶發飆:“都是因爲你!”

“如果不是你,我就不會淪落在這裡!如果不是你,我就不會失去了一切!”

從雲端墮下的感覺。

一沉百踩的感覺。

被人落井下石的感覺。

被人趁火打劫的感覺。

現在人是跛的。

什麼榮華富貴,什麼江山社稷都沒有了。

背叛,玩命。

就守着這麼間破屋子,守着兩個瀕死之人,忐忑求生,等待宰割。

如果沒被擄出來,根本就不會遇到。

如果沒有遇到狐寶,這一切根本不會發生。

帝辛情緒上已經瀕臨失控,他在那裡亂飆了一氣,最後又倒了下去。

事情已經發生了。

抱怨沒有用。

帝辛放棄似的想着大家就這麼睡着一起死掉算了,但是未幾,他又坐了起來。

他突然覺得他還沒輸的。

他坐在那抿着脣看了狐寶很久。

目光裡帶着那麼一絲絲的複雜。

末了,他身子軟軟走出去了。

他餓了。

但是看那水皿裡剩下的東西,他眉頭一蹙。

他掃了周圍一眼,拖着發軟的身軀往林子踱了去,他想摘點野果回去,走了一段,聽灌木裡傳來聲音,他眉一蹙,警覺看去,小心翻開,進入眼眸的東西讓他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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