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第一縷陽光劃破濃霧,紅日東昇,宮裡的宮人比往常起得更早了一個時辰,上上下下陷入忙碌的工作狀態裡,東御宮內,宮女們捧着綾羅綢緞,上二樓叫兩個奶娃娃起牀。
上官白還算懂事,即使睡意朦朧,依舊乖乖起身,配合宮女爲自己穿戴上華麗的錦袍。
但繼承了某人嚴重起牀氣的上官玲,卻死活不肯這麼早起來,她起牀的時辰還沒到,任憑宮女們苦苦哀求,就是不肯從被窩裡鑽出來,眼看着出發的時間就要到了,宮女們急得渾身直冒冷汗。
“小公主,您就別折騰奴婢了,快些起牀,否則,奴婢們會受到處罰的。”宮女苦苦哀求道,手指不停拉拽着被褥。
“唔,表吵人家啦。”上官玲煩躁的揮揮手,利落的往牀榻內側一滾,把自己裹成繭,再度呼呼大睡。
“哼,妹妹你真是又蠢又懶,現在還賴牀,羞死人了。”上官白麪無表情的在一旁鄙視,“快點起來,今天就能見到孃親了。”
“……”迴應他的,是上官玲細微的鼾聲。
額角的青筋歡跳的跳動幾下,他捲起袖口,跳上牀榻,半跪在被褥旁,用力扯着被子:“別磨蹭,你難道不想見你的漂亮哥哥嗎?”
這話一出,上官玲猶如打了雞血似的,霍地將被褥掀開,“對哦,人家差點忘了這件事。”
“你能稍微有點出息嗎?”就這麼簡單的理由,便能將她打動,將來,若是再碰到別的美男,人家勾勾手指頭,她還不得跟着人跑掉嗎?
上官白深深的覺得,這種事極有可能會發生。
哎,孃親不在,他一個人根本看不住妹妹啊。
“切,孃親說過的,天大地大睡覺最大,打擾人休息,是特沒有禮貌的一件事。”上官玲撅着嘴反駁道。
“那也得看是什麼時候。”讓這麼多人等她一個,她怎麼好意思?
眼看着兩個小傢伙又將發生爭執,宮女急忙打圓場:“小公主起來就好,快,奴婢伺候您洗漱。”
金盆盛滿透明的溫水,被送入屋中,上官玲愜意的享受着美麗宮女的伺候,心裡美得冒泡,哎呦,這樣的小日子,好舒坦,好快活啊。
上官白不忍直視她這副宛如色狼般猥瑣的表情,嘴角一抽,從牀上跳到地面,優雅的拍了拍身上的衣袍:“我去外邊等你,你速度快點啊,別讓孃親久等。”
一天沒見着孃親,他心裡的思念好似潮水,早已溢滿。
“等等人家啊。”上官玲哪兒願意同他分開?用最快的速度換好衣裳,連鞋子也來不及穿上,急匆匆追着上官白的身影衝出了房門。
宮女趕忙將地上的繡花鞋提着,在後方追趕。
寢宮外,一條喜慶的紅毯,從門口延伸至臺階下方,披盔戴甲的侍衛打扮鄭重,在紅毯兩側排列開來,威風凜凜的站崗,迎接兩個小傢伙出門。
眺望東方,朝殿奢華精緻的殿宇沐浴在陽光下,隨着早晨的涼風傳來的,是震耳欲聾的擂鼓之聲,氣勢磅礴、大氣,就連腳下這地,彷彿也跟着鼓聲微微顫動。
上官白昂首挺胸邁下石階,朝四周張望一眼,沒瞧見孃親的影子。
“孃親到底跑哪兒去了?”不是說好今天就能見到孃親的嗎?
“小少爺,請稍安勿躁,容後,您便能與姑娘相聚。”夜月急匆匆從院落外進來,剛靠近上官白身邊,就聽到他的呢喃,急忙出聲安撫,今兒可是大好的日子,絕不能出現任何紕漏。
“真的嗎?”上官白狐疑的瞅了他一眼,“那孃親現在在哪裡?”
“姑娘還未出門,稍後祭天之時,她將與主子一道出現。”夜月解釋道,語調極爲誠懇,大大的打消了上官白的戒心。
“哦。”他稍微平復一下急切的心情,耐心的等待。
一刻鐘後,他才牽着盛裝打扮的妹妹,在侍衛的簇擁下,一步一步離開東御宮,往朝殿的方向走去。
夜月緊隨其後,充當臨時的護衛,貼身保護他們兩人的安全。
“老哥,他們幹嘛跟着咱們啊?”上官玲好奇的望着身後的侍衛,頭頂上升起一個巨大的問號。
“你不會自己想嗎?”怎麼什麼事都要來問自己?她的腦袋難道擱在脖子上,就是一擺設?
“切,人家這不是想不明白嘛。”接收到哥哥唾棄、鄙夷的目光,上官玲心頭委屈極了。
都是因爲老哥成天說自己太笨,纔會讓她連這麼簡單的事,也弄不明白的。
滿朝文武正從宮門進來,三五成羣的聚集在一起,慢悠悠穿梭過寬敞的艾青石路,抵達朝殿下方的百丈浮雲地。
遼闊的空地上,插滿了隨風飄舞的旌旗,黑底紅字的旌旗迎風飄揚,成四方的形狀,將空地團團圍住。
一大幫侍衛守護在旌旗下方,手中緊握刀刃,刀鋒銳利,在陽光下,甚至隱隱散發着一股寒氣。
高首,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百丈浮雲梯頂端,早已設好祭天的祭壇,一張紫檀長案,擱着列祖列宗的排位,兩側是由鎮東王崔浩帶領的正一品高官,他們將在此爲帝后送往玉璽、鳳印,並將見證,帝后二人榮登龍鳳椅的一幕。
暗中,影部的隱衛全數出動,只爲了確保今日的儀式能順利完成,防止任何的意外出現。
“蹬蹬蹬。”遠方徐徐而來的,是兩國使臣浩浩蕩蕩的儀仗。
風瑾墨一席耀眼的紅袍,與張烈有說有笑的並肩走來,兩人一個豔如妖孽,一個睿智內斂,一紅一白的兩道身影,形成強烈的反差,讓人想不發現都難。
“啊,漂亮哥哥。”上官玲剛從御花園過來,就在盡頭處,與風瑾墨的隊伍正面碰上。
她激動的揮舞着手臂,笑吟吟的同他打招呼。
“小小姐。”夜月微微蹙眉,很想伸手去拽她,讓她別在這麼多人面前,做出這麼丟人現眼的事。
但他快,被美色迷惑的上官玲更快,身影宛如炮彈,驀地朝風瑾墨飛撲而去。
上官白無力扶額,心裡各種鬱悶。
這種事從他懂事以來,究竟發生過多少回了?
“小心。”風瑾墨忙伸手將她接住,眉眼含笑:“別摔着。”
“小公主。”上官玲身上有着沙興國皇室的血統,張烈對她自然要禮待幾分。
“唔,漂亮哥哥,人家好想你哦,昨天人家好想去找你玩的,可老哥就是不許人家出門。”他的呼喚,被上官玲下意識忽視掉,沒辦法,誰讓張烈年過半百,又長得不符合她的口味呢?
風瑾墨勾脣邪笑:“下次孤去找你玩。”
“恩恩恩,就這麼說定咯,不許騙人。”上官玲急忙勾起他的小指,與他拉鉤。
這麼幼稚的舉動,若換做以前,風瑾墨定會嗤之以鼻,可現下,他反而縱容的任由上官玲親近。
東方在暗中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爺這是愛屋及烏嗎?他有些不忍直視這麼幼稚的主子,將臉轉到另一邊,打算來一個眼不見心不煩。
兩國使臣抵達空地後,南宮歸玉與南宮星微結伴而來,羅亞作爲皇家的媳婦,也同他們一道,身後,還有一些是宮變中,那些皇子們的遺孀。
他們個個穿着盛裝,面上施着美麗的妝容,花枝招展的徐徐走來,如一隻只蝴蝶,畫面令人賞心悅目。
“姐姐。”羅子清站在羅父身後,以她的身份,只能待在家眷羣中,能站在這裡,觀看儀式,已是一種恩賜,更別說上前去與羅亞打招呼了。
“太子殿下。”南宮歸霸停步在風瑾墨身旁,不卑不亢的向他行禮。
“你是……五皇子?”風瑾墨同他沒打過什麼交道,險些沒認出他的身份來。
“沒想到太子殿下竟還記得本皇子,實乃本皇子之幸。”他微笑着開口,不動聲色的恭維了風瑾墨一句。
南商、北海兩國,十多年來一直維持着明面上的和平,風瑾墨既是北海太子,身份高他一截,必要的禮數,南宮歸霸不得不遵守。
畢竟,眼前這位一臉邪氣的男人,可是喜怒無常之輩,若哪句話惹他不高興,只怕會影響到兩國的邦交,那樣的後果,不是他願意看見的。
“啊,是漂亮姐姐。”上官玲一隻手緊緊抱着風瑾墨的胳膊,另一隻手則指着南宮星微,面上浮現了欣喜、激動的神情。
哎呦,她起得早果然是正確的,不然,怎麼能看到這麼多漂亮的哥哥姐姐呢?
“你好啊。”南宮星微揉了揉她的腦袋瓜子,臉上的笑容純真且燦爛。
上官玲得意的衝上官白投去一抹挑釁的眼神,彷彿在嘲笑他沒有自己人緣好。
上官白頓時手癢,只想一巴掌扇過去,好好教訓教訓最近膽子越來越肥的妹妹,讓她知道,什麼叫尊卑,什麼叫相親相愛。
重要的人物幾乎全都來齊了,風瑾墨與張烈及南宮星微兄妹,站在百官最前方,等待着今天的主角登場。
上官玲窩在他的懷抱裡,不肯下來,肉嘟嘟的小手用力圈住他的脖子,姿勢十分親密。
崔浩站在上首,下方所發生的一切,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當見到上官玲與風瑾墨親密無間的姿勢以後,眉頭不自覺緊皺,小公主與北海太子的關係,會不會太親密?
“今日這場面可真是聲勢浩大啊。”風瑾墨冷眼掃過四周,看得出,今日的一切,都是經過精心安排的。
“新帝登基,又與封后大典同時舉行,由此排場,並不意外。”張烈含笑說道,眸光暗含幾分欣慰。
臨行前,皇上一直擔心着公主在皇宮中的生活,是否快樂,是否幸福,如今看來,這南商新帝,只怕是極爲重視公主,不然,也不會將封后大典,安排與登基一併舉行。
他面上的欣慰轉瞬即逝,下一秒,眸中掠過一絲凝重,悄然朝風瑾墨看去。
而他則正巧也衝他看來,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碰上,似在瞬間交換了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