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亂的夜色,火光映天。
武王府內,燈火通明。
武王府偌大的後院被巨大的火盆佔據。塵埃落入盆內,妖豔的紅在火焰當中滋長,女子哀嚎聲不斷,淒厲而尖銳的嗓音劃破寧靜的夜空。
北唐逸手執火摺子往那火盆中一擲,瞬間火盆內的火焰被火摺子吸了進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着紅衣的妙曼女子,女子赤着雙腳迎風而舞,驀地回眸露出那張絕色豔世的臉,水嫩成災的脣瓣一張一合,令人忍不住想要撲上去一嘗她的美好,玲瓏有致的身段柔軟的像一條水蛇,那般的勾人,那般的令人迷亂。
“樑栩栩,你可還記得本王?”北唐逸大笑着望向那女子,在黑夜之中吶喊三聲,“樑栩栩,樑栩栩,樑栩栩!”
紅衣女子瞪大空洞的雙眸,隨着北唐逸一聲聲叫喊,眸中似乎有了神采,她驚異的回過神來,怔怔的望着北唐逸。
北唐逸癡癡的望着樑栩栩,望着他的傑作,興奮的開口道:“是本王給你了重生,樑栩栩,你現在不是人了。”
樑栩栩踉蹌着後退兩步,問道:“那我是什麼?”
“你是火中精靈,你就是火,火就是你,你永遠不會消散,你將成爲我最忠實的奴僕!”北唐逸讚歎着伸出雙臂,將樑栩栩擁入懷中,那熾熱的懷抱正是他所向往的。
其實所謂的火中精靈,就只是個傀儡罷了,北唐逸的母妃精通傀儡術,火的傀儡是世間難求的傀儡人,可以一敵百,萬夫莫敵,只是成爲傀儡的條件十分苛刻。
首先,對方必須是個女人,而且是個貌美的女人。
其次,對方必須沒有靈根,這樣火才能夠趁虛而入。
最後,也是最最苛刻的一點,那就是對方必須要經歷過死亡,經歷過大火的焚燒,要有足夠的恨意,強大的恨意來支持她虛妄的靈魂。
而這一切,樑栩栩都擁有,從一開始,北唐逸就打算將樑栩栩培育成自己的火傀儡,他需要一個契機,只要這個傀儡煉成了,他就能夠揮軍直下,逼宮成王!
他要做國主,要做這世間的王!他要一統天下!
——
“樑姑娘,樑姑娘你怎麼樣了?”北唐春擔憂的望着還在牀上昏睡的樑以歡,爲自己的無能感到自責,他答應過樑姑娘,一定會進去帶她出來,可是他卻沒有遵守承諾。
看着樑以歡在睡夢中額頭冒汗臉色蒼白的模樣,他只覺得心中被一塊大石壓住,久久不能平復。
“皇弟,她需要休息。”北唐冥夜冷睇着牀上這個以身體護着腹中孩子的女人,眸中閃過一抹溫情,轉瞬即逝。
北唐春焦急的擡眸,望向北唐冥夜,問道:“太醫說樑姑娘脈象奇特,似有中毒的脈象,卻並沒有在身體中體現毒素,二皇兄,你說,樑姑娘會不會中了什麼奇毒,所以才昏迷不醒?”
“奇毒?”北唐冥夜輕笑道,“她本身就是一個毒物,你別忘了她的醫術並不亞於納蘭星海,又怎麼可能讓自己中毒。”
“可是”北唐春焦躁的站起身來,在樑以歡牀邊來回踱步,最後用力撓撓頭,轉而望向北唐冥夜,又道,“二皇兄,難道你都不擔心樑姑娘嗎?”
北唐冥夜若有所思的睨向樑以歡,眸光清冽,清淺一笑道:“我認識的樑以歡可不會這麼輕易的就被打倒。”
北唐春詫異道:“二哥,你似乎很瞭解樑姑娘?”
“我不僅瞭解我的王妃,”北唐冥夜笑望北唐春,“我還很瞭解皇弟你。”
“我?”
北唐冥夜直截了當的說道:“還記得我曾經問過你,你是不是喜歡她麼?”
北唐春虛心的咬住下脣,點了點頭。
“你可記得你是怎麼回答我的?”
“二皇兄我”北唐春很是糾結的垂着頭,支吾半晌,才鼓足勇氣擡眸,眸光真摯的望着北唐冥夜,道,“我喜歡樑姑娘,雖然她跟二皇兄你成了親,雖然她並不喜歡我,但是我喜歡她,只要我喜歡她就夠了,我不需要任何人我對她的心意,我只想爲她做一點事,默默的在她身旁,在她需要我的時候,我就出現,在她不需要我的時候,我就離開。”
“這就是你真實的想法?”北唐冥夜輕笑着揚眉,北唐春的坦誠早就在他的預料之內,實際上,他所瞭解的北唐春也的確是這個性子,平日溫諾,一旦真的下定決心,就死心眼到有些可愛。
相比之下,他的生活就沒有那麼坦蕩,對他來說,可以活得像北唐春那般自由,是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
他有他要守護的責任!
北唐春用力點頭,爲了顯示自己的真誠,還那雙清澈的藍眸瞪得大大的,煞是有趣。
睡夢當中,樑以歡隱約聽到北唐春與北唐冥夜的聲音,她費力的睜開雙眸,望見的是個陌生的男子臥房。
這間臥房簡單的只有一張牀個一個八仙桌,沒有任何的裝飾,又或者說,這屋裡什麼也沒有,她很難想象這是誰的房間,可是腦中卻下意識的迸出北唐冥夜四個字,這世間除了北唐冥夜還有誰會住這麼無趣的屋子。
她並不知道,在她初遇北唐冥夜的那天,她就是在這裡被北唐冥夜矇住雙眼給羞辱的。
如果她知道了,恐怕會用赤雪鞭將這整個臥房抽爛!
樑以歡跟嗨寶是生命共同體,在樑以歡昏迷的時候嗨寶也會虛弱甚至昏迷不醒,由於跟樑栩栩打鬥消耗了大量的靈氣,早就被大火耗盡體力的她打的相當艱難,嗨寶便將自己的靈氣注入樑以歡體內,一來二往,兩人便呈虛脫的狀態,嗨寶比樑以歡損耗的靈氣更多,所以昏迷的時間更長。
樑以歡甦醒後第一時間確認了嗨寶的安危,當聽到嗨寶均勻的呼吸聲時,她總算鬆了口氣,“呼——”
聽到聲響的北唐春興奮的看向樑以歡,見到她醒來,忙給她倒了一碗熱水,並關切的問道:“樑姑娘,你醒了可覺得哪裡不舒服?”
樑以歡接過那碗熱水,小口吞嚥,並不急於回答北唐春的問話。
北唐冥夜見她醒了過來,便出房門吩咐下人替她準備吃食,靜靜地盯着樑以歡的臉瞧。
都說樑以歡跟母后長得十分相像,本來他也這麼覺得,可是細看之下,還能是看出分別,母后的眸光更加柔和,模樣更柔美,而樑以歡的眸光卻冷傲的過分,更英氣勃發。
他有些想不通,如此傲氣的女人爲何會甘願在丞相府扮醜十幾年,還一直被姨娘跟庶妹欺凌不還手?
曾幾何時,他一度認爲現在的樑以歡是假的,可是一直暗中觀察丞相府的他對於樑以歡是絕不會認錯的,她的確是樑以歡本人沒錯!那麼又是什麼原因是她發生瞭如此巨大的改變?因爲那次他對她的羞辱?
沒錯,她的改變的確是從那天之後開始的,只是這又怎麼可能?
他頗諷刺的揚起脣角,笑着搖了搖頭。
在他笑的時候,樑以歡恰好轉過頭來望他,看到他揚起的脣,忍不住出口調侃道:“冥王一笑,必有人亡。”
北唐冥夜微微一怔,隨即扯脣又笑了一下,問道:“冥王若是連笑兩下,又意味着什麼?”
樑以歡微眯雙眸,繼而笑着伸出兩根手指。
北唐冥夜瞭然的頷首,忍俊不禁又笑了第三下。
北唐春困惑的看向北唐冥夜,比出兩根手指,問道:“二皇兄,這是什麼意思?”
北唐冥夜同樣伸出兩根手指,“冥王二笑,必有兩人亡。”
北唐春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其實他真不覺得有什麼好笑,可是這兩個人就跟魔怔了一般笑個不停,實在令他費解。
這是樑以歡第一次跟北唐冥夜如此平和的呆在一起,過去的一切似乎都成了過眼雲煙,,本來互相怨恨的兩個人突然就被綁在了一起,這種冥冥中自有天意的感覺,也並沒有那麼糟糕。
亭王府經過大火的洗禮燒的片甲不留,北唐春以此爲由要求在冥王府常駐。
之後,武王那邊便送上邀請帖,邀請樑以歡等三人前去赴個家宴,樑以歡以懷孕身體不適爲由拒絕,可拒絕之後,對方又送來拜帖,說是翌日就帶武王妃一同來看看這皇弟妹,好沾沾喜氣。
對於北唐逸的無恥,樑以歡已經無力吐槽。
經過兩日的修養,樑以歡的煉氣等級再度精進,由白階中期直接跳至藍階中期,連番大戰之後倒也令她跟那靈根融爲一體,算是因禍得福。
冥王府內正在大肆準備午宴,只因武王夫妻馬上要到。
足足八年,蓮馥弦自從與北唐逸成親之後,足足有八年沒有跟北唐冥夜見過面,市井傳聞,當年北唐冥夜跟她割袍斷義,併發誓此生不再相見,可是如今冥王府卻大擺筵席迎接武王跟武王妃,令不明真相的人十分費解。
一大清早,嗨寶這個不明真相的羣衆就將還在睡夢中的樑以歡叫醒,“娘,太陽曬屁股了,你快起牀啦!”
睡眠向來不深的樑以歡驀地睜開眼眸,看着還只是矇矇亮的天色,不悅的蹙起眉來,“這也叫太陽曬屁股?”
自從住進冥王府,她便被安排在北唐冥夜的臥房,而北唐冥夜自己卻住進了廂房,也算井水不犯河水,嗨寶也因此經常對樑以歡發難,例如半夜要吃的又或者是覺得冷,要樑以歡在肚子上蓋一牀棉被,爲此,樑以歡早已習慣。
嗨寶笑嘻嘻的望着樑以歡,在她肚子裡手舞足蹈道:“娘,今天蓮馥弦就要來冥王府做客了,你難道都不想知道她長什麼樣子,有多美,多高貴,多迷人嗎?”
樑以歡沒好氣的白了嗨寶一眼,搖頭道:“我完全沒有興趣。”
“娘啊,你不想看,我想看啊,我只是在爹的記憶力見過那個蓮馥弦,可還從來沒有看過本人呢!我們去門口等她好不好,我很想早點看到她啊!”
樑以歡狠瞪嗨寶,不耐煩道:“你娘現在的身份是冥王妃,而那個蓮馥弦的身份是你爹也就是冥王的前女友,你現在要我這個冥王妃一大清早的去門口等你爹的前女友,不覺得很荒唐嗎?”
嗨寶認真的想了想,換了一種方式勸樑以歡,“娘,難道你就不想知道爹這樣的男人會被什麼樣的女人迷住嗎?你想想,爹那麼腹黑那麼小氣的一個人,能夠付出真心是需要多麼大的勇氣,多麼大的毅力”
正在嗨寶喋喋不休的時候,樑以歡已經跳下牀來,走向後院,拿出赤雪鞭,伴隨着嗨寶的嘮叨,凌空一抽,空氣猶如被撕裂一般,發出“噗”的聲響。
“啪啪啪!”樑以歡連甩三下赤雪鞭,大地爲之顫動,鞭聲響徹整個冥王府。
而在樑以歡耳畔則一直響起嗨寶的嘮叨聲,“娘,你不要不理我啊,你聽我說啊,娘”
灰濛濛的天色逐漸變得透亮湛藍,一聲聲鞭響就像預示着即將明朗的天空而打出的鼓點,一下又一下。
“王妃,好興致。”已經悄無聲息的在後院觀看樑以歡舞鞭多時的北唐冥夜,輕笑着拍了拍手。
樑以歡驀地停住,收回了赤雪鞭,看着北唐冥夜一副比她還好興致的模樣,別有深意的開口道:“冥王的興致也不錯。”
北唐冥夜頷首道:“的確是不錯。”
樑以歡冷笑,“莫不是要見老情人,所以心情好?”
嗨寶不合時宜的插嘴道:“娘,你不會是吃醋了吧?”
樑以歡心中默唸,“你在多說一句,我就讓你今天都見不到蓮馥弦。”
嗨寶立即閉嘴,瞪大雙眸看向自己爹孃。
聽到老情人三個字,北唐冥夜微微一怔,隨即揚眉笑道:“王妃,你該不會是在吃醋吧?”
樑以歡拿出赤雪鞭,利落的朝北唐冥夜甩了出去,從齒間迸出兩個字來,“放屁!”
北唐冥夜牟得出手接下這一鞭,邪肆一笑,“王妃,有沒有人對你說,你這樣很不可愛?”
嗨寶默默的伸出手指指了一下自己,這話明明就是他說的!
“有。”樑以歡斬釘截鐵的說道。
北唐冥夜瞳仁一緊,有些不悅的問道:“是誰這麼說過?”
樑以歡眼波一轉,驀地笑道:“我兒子!”
一語雙關,又罵了北唐冥夜,樑以歡心情大好的再度揚手,赤雪鞭纏上北唐冥夜的腰身,將他牢牢地牽制住。
北唐冥夜釋然一笑,一把抓住鞭身,往自己這邊用力一拉,將樑以歡連鞭帶人拉入懷中。
“放開我!”樑以歡羞惱的瞪着他,蹙眉道,“北唐冥夜,你快”
還未等樑以歡說完。北唐冥夜已經以口封緘,封住她所有的話語,那一張一合的紅脣就像是致命的誘人,引誘他一嘗她的芬芳,嬌喘卻在不斷抗拒的柔軟身體令他想要更深入的探索。
嗨寶緊閉雙眸,靦腆的說道:“娘,你無視我,繼續親,沒關係的。”
樑以歡驀地瞪大了眸子,狠狠地咬了北唐冥夜一口。
血腥味兒迅速蔓延開來,北唐冥夜吃痛的鬆開樑以歡,只覺口腔一陣酥麻,他試探性的張了張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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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以歡狠瞪了他一眼,輕笑道:“我說過你不要碰我,這回被我毒到了吧。”
北唐冥夜不怒反笑,邊笑邊轉身離開,不能說話更好,他本來對着北唐逸就不想講話,這回倒是有理由了。
嗨寶看着北唐冥夜離去的背影,輕輕鬆了口氣道:“娘,看來爹已經徹底將蓮馥弦放下了,嗨寶總算放心了。”
“你怎麼知道他是徹底放下了還是深深地藏在了心裡?”樑以歡莞爾一笑,“何必糾結,不管是哪一種都跟我們母子沒有關係。”
“娘,難道你都看不出爹對你”
樑以歡驀地打斷嗨寶的話,輕聲問道:“嗨寶,等你國主爺爺的事情處理完了,你願不願意隨我四處遊歷,暢遊天下?”
嗨寶垂下頭,小聲反問:“娘,我們留下來不行麼?”
樑以歡輕撫小腹,笑道:“娘更喜歡自由的生活,這裡並不是娘想要的天下,你願意陪着娘麼?”
嗨寶腦中突然響起樑以歡上回在山谷的吶喊,那句“我,就是天下。”如此的震撼人心。
他瞪大精亮的眸子,用力點頭道:“娘,嗨寶願意陪着你,娘去哪兒,嗨寶就去哪兒!”
淚水不受控制的滑落眼眶,樑以歡輕輕拭掉眼角的淚,笑着說:“嗨寶,謝謝你。”
嗨寶看着由樑以歡臉上落下的淚水,小心翼翼的問道:“娘,你怎麼哭了?”
樑以歡搖頭,“沒有,娘沒哭,娘只是被風眯了眼。”
“娘,嗨寶以後會好好照顧你的。”
“恩。”
“娘,嗨寶要永遠跟娘在一起。”
“好。”
“娘,嗨寶愛你。”
樑以歡再度落淚,輕撫着小腹,默唸,“嗨寶,娘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