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昀除了日常要擔心丫頭們對他意圖不軌以外,其它的都很正常,白蔻現在是東家和大掌櫃,兩人幾乎隔天就會碰一次面,聊聊生意,聊聊市井中的趣事,去夷人坊吃好吃的,時間充裕時也會在異國店鋪中流連,顧昀發現白蔻的喜好難以捉摸,她多看兩眼的東西真的就只是看看而已,其實沒有要買下來的衝動,逛了幾回街後,顧昀認識到白蔻還是隻對沒吃過的食物更感興趣,到底是廚子本性。
白蔻除了這些日常瑣事以外,讓她感到不爽的就是官媒的悉數登場了,她被恩赦的消息終於緩慢地傳揚開來,她以前積攢下來的名氣,以及現在工場的正式大掌櫃的身份,讓京城裡很多有錢人想娶她爲妻,藉機與顧昀直接搭上關係,幸好她現在住在誠郡王府,宮長繼夫妻倆早已下令,有門房擋着,官媒連大門都進不了,只能留下男方的名帖,然後回家等消息。
這些名貼就成了寧佩蘭的樂子,候選的男人們並不是人人都靠譜,官媒拉紅線就像種豬配種一樣,白蔻光棍一個沒有家世依靠,這是她遭男方家庭普遍不滿的一個大缺點,但她個人能力突出,更吸引人的是她與宮裡的關係,郡主喜歡她人盡皆知,這就讓好些富貴人家想讓家中次子三子之類的兒子們娶白蔻以增強自家權勢地位,而有繼承權的嫡長子還是要娶有母族的正經妻子。
就在官媒們扎堆往誠郡王府跑的時候,楊宓終於收到了黑市的回覆消息,京城裡的確有來自大成府的新鮮姑娘在鴇兒的手下接受訓練,短期內不會開門做生意。
“爹,還是您有經驗,京城裡果然有這樣一批人,她們來京城的時間,正好與豫王回京的時間相吻合。”
“準備一下,上門跟她們攤牌。”
“帶多少人?”
“不用多,現在還不宜完全鬧開來,先上門聊一聊,要是她們識相最好,不識相的話,就只有封了她們的門,然後請大公主出面了。”
“是,爹。”
楊宓立刻下去準備車輛人手,反正父子兩個現在都是一身輕閒,給家裡吩咐一聲就出門了,照着地址找到了一家門臉毫不起眼的民宅。
楊思遠吩咐手下人守住門口,楊宓大力拍門,沒一會兒裡面就傳來婆子應門的聲音。
“誰呀?我家今天不買柴禾,上別家去吧。”
“這裡是秦媽媽家嗎?”楊宓朗聲回道。
門裡的婆子一聽是個陌生小哥的聲音,奇怪地打開了街門了想看看是誰,楊家下人抓住機會把門大力地推開了,婆子跌跌撞撞地向後退去,差點摔在地上。
“強……”
婆子好不容易穩住腳步,張嘴剛要喊,就被衝在前面的楊家下人一把捂住了嘴巴,楊思遠父子隨後跟進來,守在門外的家下人將街門關上小心地把守着。
“你家媽媽在哪裡?我們來找她談筆生意。”楊宓和氣地微笑道,他是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自有一派風流氣度。
婆子見自己並不受難,略微放鬆了一點,楊家下人也就放開了她,讓她在前面帶路。
這是一個兩進的宅院,秦媽媽和女孩們兒都住後宅,這個燒飯婆子就直接領着一幫男人穿過角門進了後面院子,正在院中嬉鬧的女孩們突然看到有陌生外男進來,尖叫着奔回各自的屋子緊閉房門,接着秦媽媽就罵着出來了。
“你個老不死的賊婆子,帶男人進來做什麼?!”
燒飯婆子連連擺手,嘴裡念着不關我事,腳下抹油一樣的跑了。
楊宓衝家下人使個眼色,下人就都退到前院去候着,這一家子女人不怕鬧出事來。
“秦媽媽,大成府近況如何啊?”楊思遠上前兩步,笑裡藏刀說道。
“什麼大成府?我不知道!你們都給我滾出去,一羣男人擅闖民家,還有沒有王法了?!”
“秦媽媽,你這話就說得不對了,做你們這生意的,歡迎的不正是男人麼,我們上門給你做生意,你還想趕客人嗎?”
“蒼天啊,你看看眼吧,看看這骯髒的世道!這簡直是不讓人活了!我一個女人帶着幾個女兒關上門過日子,還被男人砸上門來,硬栽我們母女幾個操賤業的,冤死人了呀!”秦媽媽突然就跪在地上拍地大哭。
“秦媽媽,少演戲了,你還沒有換民籍呢,你手下幾個女兒都跟你一樣,賤籍女子裝良人,信不信拖你見官吃一頓板子?”楊思遠爲官多年,連斥帶嚇各種順手。
秦媽媽的哭聲果然戛然而止,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再擡起頭來,臉上一滴淚痕都沒有,風情萬種地扶了扶頭上的珠釵。
“二位爺把奴家查得這麼仔細,到底想幹什麼?”
“誰帶你去大成府的?只要你告訴我,我就不爲難你。”楊思遠深知操賤業的女人胡攪蠻纏起來不好對付,不跟她浪費時間,直搗主題。
“我自己去的。”秦媽媽頭一擡,很驕傲。
“還嘴硬,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是不是要我把你那幾個同行的姐妹一塊叫來對質?”
秦媽媽眨了眨眼睛,表情緊張了起來。
“這個你們也知道?”
“我還知道是一個男人帶你去的大成府,在此之前你們姐妹幾人不過是倚門賣笑的暗娼,回到京城來卻置辦起來宅院養起了女兒,這一趟你們收穫頗豐嘛。”
“男人?什麼男人?”
“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光憑你們幾個人怎麼知道從京城怎麼去大成府?”楊思遠突然大聲喝問。
“沒男人!沒男人!說了沒男人!你們非要說我們有男人!那你們倒是把那個男人叫出來對質啊!叫不出來就是栽贓!”秦媽媽也不是好惹的,在這一行當摸爬滾打這麼多年的女人沒一個是善茬。
“那個男人就是唐林!你敢說不是?”楊宓逼前幾步,瞪着秦媽媽。
秦媽媽愣了一下,馬上搖頭,“唐林是誰?我不認識!你們少栽贓給我!我雖操賤業,可我從不說謊!沒有影兒的事別想逼我承認!”
楊宓見她表情,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暗忖果然是自己太操之過急了。
“秦媽媽,別激動,我倒是忘了,你們這一行的人通常都是互相稱呼花名的,本名是什麼自己都忘了。”楊宓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在秦媽媽眼前展開,“只要你告訴我那個男人是誰,這個就是你的。”
秦媽媽不認識什麼字,但表示數字的那幾個字卻是認得,看着面前這張五十兩的銀票直咽口水。
楊思遠父子倆見她這反應,面上露出得意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