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終究沒有問出來。因爲,她低頭的時候,恰好看到葡勒的影子,那麼長,那麼孤寂:英雄末年,壯心不已。
如果失去了這個兒子,誰,還能真正讓他奮鬥下去呢?
縱然是現代,那些大財團的掌門人,還千方百計,想多生幾個兒子呢!否則,爲什麼計劃生育生二胎的,都是有錢人?窮人沒什麼可繼承的,生男生女一個樣!富人,永遠指望生兒子!
冉永曾傳來消息,和劉卓大軍的僵持有了進展。
葡勒這些日子,精神了許多。也不知是不是妻女的到來,給了他巨大的安慰。他煥發出不可思議的果決和魄力,當機立斷,立即增派人馬突襲,要給劉卓一個突然襲擊。
他整天整天地,都和他的謀臣在一起。
藍玉致不曾出席——彷彿是這一次回來就開始的。她本人也不願意出現在衆人面前,本來嘛,自己和石宣英一起外出,自己獨自逃命,將領們要怎麼想,肯定是千奇百怪的。
她不想讓葡勒在下屬面前失去威嚴——爲了女人,不顧兒子。
如果按照軍令,不顧主帥安危,擅自逃回來,本來是該問斬的。
所以,她更是無顏面對。
好在不止她,縱然是新來的祖塋等人,最多也每天只能見葡勒一面,而且,還是隻能在每一次送餐的時候。葡勒,一次也沒有跟她住一起。她和葡小姐,都各自住單獨的房間。
有意無意的,藍玉致對此是感到高興的——縱然是做小三,也不希望,男人和他的其他女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親熱。
反而是藍玉致新住的屋子裡,一應的食宿安排,都比昔日更加精細,侍女們一點也不敢怠慢,每天,飯菜都變換着花樣。藍玉致知道,這是葡勒吩咐的,彷彿,要給自己一個補償。
她有時,甚至替他感覺到累——一個男人,有了幾個女人,也真的不是好事,處處都要平衡,這難道不是很累人麼?
這一日,藍玉致依舊躺在河邊的青草地上,看着血紅的殘陽發呆。不知道時間爲什麼過得這麼慢,甚至那殘陽一直掛着,一動不動,許久也不挪一下步子,固執地,彷彿要把這個世界秒殺乾淨。看得久了,眼睛幾乎要瞎掉一般刺疼。
“哈,你這個狐狸精,倒悠閒自在……”
一個聲音響在頭頂。她的聲音很好聽,就連罵人的時候,也是很清脆的,乾乾淨淨,無心無機,真正溫室裡的花朵,怎麼都不會讓人反感。
藍玉致沒有睜開眼睛。
葡小姐要找麻煩,只是遲早的事情。這一天,終於來了。
她閉着眼睛,不作出任何的迴應。
葡靈兒忽然衝上去,狠狠地拉她:“起來,藍玉致,你給我起來!”
她坐起身,淡淡道:“葡小姐有何指教?”
“狐狸精,你別以爲我不知道……”她小臉上滿是憤怒:“爲什麼你和我二哥一起出去,我二哥失蹤了,你卻安然無恙?你說,是不是你害死了我二哥?哼,父王老說是什麼黑捲風……我只聽過龍捲風,哪裡有什麼黑捲風?這肯定是你胡編亂造的。絕對是你趁我二哥不備,下了毒手,殺了我二哥……”
“葡小姐,你的想象力未免也太豐富了一點兒吧?”
這輕描淡寫的態度,徹底激怒了葡小姐。
她如此傷心二哥的死亡,可是,這個女人卻如此的無動於衷。
她幾乎咬牙切齒:“壞女人,虧得我二哥還曾經喜歡你呢,他死了,你就一點也不傷心?”
說對石宣英之死,一點都不遺憾,是不可能的。但是,談到傷心,真的談不上。
沒有一個女人,面對那麼多的刁難,非禮之後,還會爲一個男人傷心不已的——而且,她不是受虐狂!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
若是藍玉致聽到了他臨別之前,最後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吶喊,也許,會明白很多事情。
可是,她沒聽到,完全不知道,所以,一切便都改變了。
對於石宣英的死,除了微微的遺憾,殘留不去的,還是他放小黃蛇的險惡用心,和在軍營裡無止盡的刁難和侮辱、甚至他和水紅在黃金城裡,在水塘邊肆無忌憚的宣淫享樂……
對於這樣的一個男人,要讓她真心爲他而傷心,顯然是不太可能的。
縱然傷了心,她想,自己也是不會相信的。而且,從小到大,自己就沒有任何多餘的同情心——自己不需要,也不給別人!
“你這個狠毒的女人,你簡直沒有心……”
“葡小姐,請原諒,他是你哥,可是,他對我來說,什麼人都不是,我怎會傷心?”
“沒心沒肝的女人!明道死了,你無動於衷,我二哥死了,你無動於衷……你你你……你眼裡只認得錢,只有榮華富貴……你居然還能面不改色的繼續跟着我父皇,你簡直太不要臉了……”
明道,石宣英!
她並沒因爲葡小姐的話而悲哀,相反,覺得一陣驚懼:這是爲什麼呢?難道和自己靠近的男人,都非死不可?
但是,明道沒有死!
“父王相信你,我可不相信你!哼,我二哥的死,肯定和你有關,人家都說你有一件厲害的暗器……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殺了我二哥?”
她反問,“我有什麼必要殺他?”
“因爲他阻止你和我父王在一起……你恨他,你恨他成爲你榮華富貴道路上的絆腳石……”
“如果你父王真的要我,難道你認爲石宣英阻止得了?”
葡小姐大怒:“既然如此,你還殺他幹嘛?”
藍玉致搖頭,一直搖頭,和這樣的小姐,怎麼分辨得清楚呢?
“我真不明白,父王爲什麼看不破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
“葡小姐,你難道不知道?越是美女蛇,越是會僞裝……”
“且,美女蛇?你還真會給你臉上增光……你哪一點兒美了?像你這樣的女人,竟然能做狐狸精,本來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不是麼?”
葡靈兒將她從頭到腳的打量。昔日在信都的嫵媚水嫩已經不見了,在沙漠裡的那一段日子,風吹日曬,極大地損害了她的皮膚,就算是胭脂水粉,短時間也補不回來。
她冷笑一聲,“你算美女麼?你要是美女,祖夫人就是仙女了……你能做到的,祖夫人都能做到!你不就是仗着跟隨父王到軍營,伺候他,討好他麼?現在,祖夫人來了,你還能做什麼?你爲什麼不滾?”
“!!!!”
“我告訴你,藍玉致,你可別得意,祖夫人在我們家的地位,比你高一萬倍……你不過是父王的新歡而已,哼……父王很快就會膩煩你……”
“!!!”
“你這個女人,臉皮可真厚,我真不明白,你呆着還有什麼意思?我恨你,我二哥的家眷,下屬,統統都會恨你,甚至我父王,他也不可能不顧念將士們的反應,一味庇護你……藍玉致,你留下來到底還想幹什麼?你就算要名分也是不可能的!父王絕不可能給你這樣的女人名分,至少,我會堅決反對到底!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休想過一天好日子……年紀輕輕的女人,居然想做一個老頭子的情婦,你真是不知羞恥的賤人……”
妒忌,幾乎燒紅了她的眼睛。
舊恨新仇,明道,二哥……這個女人,彷彿生來就是來破壞自己的。
藍玉致實在是忍無可忍了。
爲什麼這家人,從石宣英到葡靈兒,全都是一個德行?損起人來,簡直不遺餘力。
爲什麼這家人,從石宣英到葡靈兒,全都是一個德行?損起人來,簡直不遺餘力。
她還是沒有回答,一句都沒說。
“藍玉致,你給我說清楚,爲什麼要殺我二哥?你說……”
藍玉致站起來,要離去。
葡靈兒也跳起來,阻攔了她:“今天你不說清楚,我絕不會放過你……哼,我知道,你恨我們一家人……你恨我父王他們當初沒讓你和明道私奔成功……所以,你要報復……藍玉致,你等着,我一定會在父皇面前揭穿你的真面目……你這個毒蛇……”
“葡小姐,難道你這幾日還沒揭露夠?還是你父王根本就不相信你?”
葡靈兒氣得跳腳:“你可別囂張……你得意不了多久了……”
藍玉致大步就走了。
身後,還有葡靈兒恨恨的叫罵聲。遠遠地,還有祖塋的身影。她是個聰明的女人,在葡勒面前,她絕不會出頭破壞自己的形象——能有上前線的勇氣,自然就有上前線的智謀。
古代足不出戶的女人,不是每個人都敢千里迢迢尋夫君給予安慰的!
爲了這個男人,誰又不曾用盡手段呢!
藍玉致往前,前面是河流,無法橫渡。往後,後面是軍營。
看到祖夫人,正在指揮着侍女們,僕役們,準備一頓豐盛的晚宴。
是的,靈兒說得沒錯。
自己進退無路,呆在這裡幹嘛呢?
她斜靠在一棵泛黃的柳樹下。柳樹的葉子卷卷的,殘殘的,已經開始長蟲子了,風一吹,那些蟲子就要掉下來,有些,差點掉在她的肩膀上。
她退開一點。
一朵玫瑰,要等待蝴蝶的到來,當然得忍受幾條毛蟲。可是,自己既不是玫瑰,也等不了蝴蝶,身邊來來去去都是毛毛蟲。
她頹然走到一棵楊樹下面。
她頹然走到一棵楊樹下面。
前面是一望無際的莊稼,一些蕎麥,一些晚收的大豆……收割後的大地,露出褐色的茬子,在夕陽下,反射出一種蒼白的光芒。有耕牛哞哞的叫聲,一些小孩兒在撿地上的稻穗。
成皋關穩定後,葡勒按照安撫的政策,當地人,已經開始出來活動了。
遠處,有農人的身影,牽着毛驢走過,是收穫了莊稼,趕着回去。是一對夫妻,男的黝黑,女的壯實,都荊釵布裙,沒有一點浪漫的感覺,可是,兩人齊心協力地趕着毛驢,溫馨和睦。
藍玉致呆了一下,人生,一夫一妻,哪怕貧寒,可是,許多年下來,生兒育女,相濡以沫,就算沒有愛情,也會有親情,病了累了,有人噓寒問暖,端茶倒水,和丈夫爭執,擔心孩子成績不好。
柴米夫妻,縱然貧賤,至少,她是他的妻。
直到趕驢的夫妻走過,她還站在原地,很久,很久。
回到第二棟院子的時候,她還沒進大門,聽得隱隱的曲調的聲音,是祖夫人。
未成曲調先有情。
葡勒在軍中許久,睏乏,勞頓,焦慮,憂心,如今,有了祖夫人的照顧和安慰,尤其是她安排的飲食,她安排的那些娛樂節目。
祖夫人,能夠從一個唱歌的煙花歌妓,牢牢抓住葡勒這些年,哪個女人又不曾有一點真本事?
誰說早年,她的春天的時候,葡勒就沒送給大戒指,東湖珠之類的呢?
藍玉致悄然站在原地,然後,看到有一隊女孩子進來。
都是環肥燕瘦,豆蔻年華的妙齡少女,或文靜或活潑。
伺候她的侍女見她回來,低聲道:“聽說,都是祖夫人替大王選來的呢……”
另一名侍女接口:“聽說都是各地的大美女,好多,還是名門閨秀呢……”
藍玉致慢慢地,才明白過來。祖夫人,這正是“良苦用心”呢。葡天王失去了兒子,找不找得回來,還是一個謎。
當務之急,他當然最好還得有個自己的兒子。最好繼續開枝散葉,多子多孫多保險。哪怕是從頭開始,培養一個幼子,也還來得及。許多小皇帝,登基的時候,都才五六歲呢。
祖夫人,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得到了葡天王的將領們的支持,智囊團們不遺餘力,替他在選妃呢。
葡天王盛年之下,再要生三五個兒子,豈會是難事?
據說,唐太宗李世民,之前很久沒有兒子,戰亂繁忙,估計沒空OOXX;但是,稍一閒暇,他回家休養的短短三天,就令七八名嬪妃同時受孕,一年之內,剩下了七八個兒女。
按照這個架勢,葡天王豈不是很快又會生下七八個兒女?
祖塋,纔是那個時代,最最符合男人審美和欣賞態度的女人:賢惠,大度,爲了夫家的壯大,不遺餘力。
甚至替丈夫納妾的事情,她都做了。
自己呢?自己能爲葡天王做什麼呢?
可有可無的小三,連一個兒子——代孕的工具都算不上。
彷彿一個花瓶,而且是沒有什麼年份的,流水線上生產出來的,擺在屋裡不多,扔掉了也不可惜。
這本是天下小三的共同用處。
如此而已。
她回到自己的屋子裡,看桌上擺放的飯菜,精美,豐富,卻如毒藥一般。
很夜了。
月光灑下來,清冷的,夜色裡的一切都顯得若即若離。
那爭吵是從門口傳來的,壓抑,而且激烈。
“父王,你爲什麼還要去看這個女人?”
“靈兒,你快回屋子裡去。這麼晚了,一個女孩子家,出來做什麼?”
顯然,是葡勒要來這裡,而葡小姐,一直等着呢。
果然,她的聲音滿是悲傷和憤怒:“父王,我真不明白,天下女人那麼多,你爲什麼非要這一個女人?她算什麼?她又狠毒,又虛僞,長得也不是什麼國色天香,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看上了她什麼?是她害死了二哥啊……若不是她,二哥就絕不會死……”
“靈兒,你二哥的死跟她沒關係。”
“沒關係?大家一起從軍,爲什麼二哥死了,她能活着?父王,你認爲這也沒關係?就算你認爲沒關係,其他人呢?其他將領們,他們會相信她?至少,她還是二哥的下屬,起碼也該保護一下二哥吧?父王,你不把她軍法從事也就算了,爲什麼還要這樣對她好?她配麼?”
“靈兒,下去!”
葡靈兒的聲音裡已經帶了哭腔:“父王,這個女人真的就這麼重要?她比二哥還重要?父王,你真是令我失望……也罷,你連二哥也不要,當然不會在意我這個女兒了……”
藍玉致躲藏在門口,不敢踏出去半步。
葡勒的聲音,那麼蒼老,憔悴:“靈兒……你一直是父王最寵愛的女兒……”
她尖聲的:“寵愛?父王你的寵愛,全在她身上了!她這樣的狐狸精,究竟是哪一點,把你迷成了這樣?我看,應該把她推出去,架在火上烤,看她會不會露出狐狸尾巴……”
“靈兒!”
“這個女人,無非是看上你的錢,你的權利;她要的只是榮華富貴而已……否則,她就不會一有空,就去勾引別的男人了……”
“靈兒,下去!”
“父王,祖夫人千里迢迢地來看你,你卻來看這個狐狸精……你……你別以爲我不知道,她曾經跟過二哥……她本來就是殘花敗柳了……二哥現在死了,你連他的女人也要……你,你真是色迷心竅……”
“父王,祖夫人千里迢迢地來看你,你卻來看這個狐狸精……你……你別以爲我不知道,她曾經跟過二哥……她本來就是殘花敗柳了……二哥現在死了,你連他的女人也要……你,你真是色迷心竅……”
“啪”的一聲。
藍玉致在門口,驚恐地悄然後退一步。
門外,葡小姐不敢置信,睜大眼睛,終於痛哭起來:“父皇,你竟然爲了那個賤女人打我?從小到大,你從未打過我……我恨死你了……我恨死你了……”
她捂着臉就跑。
是祖塋怯怯的聲音,充滿了一個成熟女人的同情和理解:“大王……求您原諒靈兒……她只是個孩子,她只是個小孩子,她說話沒有分寸,可是,她沒有惡意,她只是太傷心了……世子,是她最親密的哥哥啊……”
“你下去!”
然後,是葡勒沉重的腳步聲。
終於,在門外,還是不曾進來。
藍玉致悄悄地靠在門上,覺得那麼惶恐,那麼無力。這一巴掌下去,一切都完了。處處都是冤家對頭,自己,還怎麼呆的下去呢?
那是一個晴朗的日子,軍營處處都是歡笑聲,前線傳來捷報,冉永曾的大軍,大敗劉卓大軍。
消息傳來,葡勒忽然來了精神,整個人,也從喪子之痛中清醒過來。
這一日,他先宴請下屬,晚上,則設了家宴。
藍玉致也應邀參加。
這是這些日子以來,她第一次和葡勒一起吃飯——當然不是兩個人,還有祖夫人和葡靈兒。
座位很奇怪,她和祖夫人,一左一右,葡靈兒,則坐在祖夫人旁邊。那目光,幾乎如刀子一般,反倒是祖夫人,見慣了大場面,畢竟是成熟女人,殷勤大度:“玉致妹妹,這還是我們第一次在一起吃飯。日後,大家還要一起齊心協力,好好服侍大王。”
藍玉致一笑,“多謝祖夫人的一番美意。”
這一聲祖夫人,又激怒了葡小姐,這個女人,真是給臉不要臉,她要替夫人抱不平,祖夫人用眼神,悄然阻止了她。
葡勒坐在上首,看了一眼衆人:“這是家宴,大家就不必拘禮了。”
他先動筷,其他三個女人,也跟着胡亂吃一點。雖然菜餚很豐盛,但是,沒有一個人,真心地想吃飯,都是食不知味。
好不容易,酒過三巡。他放下筷子,緩緩道:“這裡的戰事,沒有大礙了。女人不能久在軍營,也不方便。祖夫人,你明日就帶靈兒回信都。我已經派了可靠之人護送。
祖塋戀戀不捨:“臣妾還想留下來服侍大王啊……”
“不用了,很快我也要離開這裡。”
“大王,您去哪裡?”
“我要去找宣英。現在,張斌等人還沒確切消息。所以,在回信都之前,我想親自去一趟沙洲。我手裡還有幾件大事,估計兩天內就能處理完。玉致,你就和我一起去,你熟悉情況。”
兩個女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藍玉致,卻是不同的滋味。
藍玉致無話可說,其實是明白的,葡勒,這是在替自己解圍呢——一起去找石宣英,至少,化解葡靈兒對自己的憤怒。
兒子沒了,他不得不顧忌女兒的感受。
葡靈兒一直埋頭吃飯,一句話也不是。自從那一巴掌之後,她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嘰嘰喳喳,只偶爾看着藍玉致的時候,如果目光能殺人,藍玉致想,自己不知死了幾百次了。
“玉致,你到時就和我一起上路,再也沒人比你更熟悉情況了。”他彷彿是說給女兒聽的,“玉致在黃金城呆過,不像張斌他們那樣無頭蒼蠅,你們放心,我相信,宣英一定還活着。這一次去,一定能把他找回來。”
她淡淡一笑。
其他人,看不出她究竟是怎樣的想法。
只有葡靈兒,忍不住冷笑一聲:“有些人,只怕巴不得二哥埋屍荒野……”
葡勒沒有訓斥她,只說:“時候不早了,祖夫人,你帶靈兒下去休息,明日一早上路,就不必來向我請安了。”
“是。臣妾一定會照顧好靈兒的,大王請放心。”
二人退下,剩下藍玉致和葡勒。
藍玉致也起身告辭:“先生,我先回去了。”
葡勒和顏悅色的:“玉致,你且坐一會兒。”
她還是恭恭敬敬的:“先生,有什麼吩咐?”
“其實,也沒什麼。玉致,你這兩日就辛苦一下。先把黃金城和鶴鳴沙山當時的地形畫下來,也許,到時用得着。”
“好的,先生,我一定儘快畫出來。”
“那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是應該的。”
她默默地退下去。
燭光十分明亮,圖紙鋪開。東漢才發明了紙張,縱然隨後就有洛陽紙貴的普及,但是,質量,畢竟比不上現代,很厚,很硬,毛筆蘸上去,刷刷的,如在劃在砂紙上。
她腦子裡亂糟糟的,越想,越是想不起黃金城的位置——甚至沙洲——來來往往,一馬平川,都是無邊無際的沙漠,有什麼可以畫下來的呢?
折騰到半夜,才畫出鶴鳴沙山。
那山也沒什麼雄壯的,不過稍大一點的大坡罷了。
她東南西北地標準,回憶的鏡頭裡,反反覆覆地過濾,縱然想在南方大做文章,可是,也只有那麼一個土坡。
沒有任何文章可做。
她畫得很晚,幾乎到了天亮。
放下畫筆時,整個人倒在桌子上,卷卷的,眼睛都睜不開。
天已經亮了。
祖夫人和葡靈兒都起得很早。
也經過了刻意的打扮。尤其是祖夫人,這些年王府生涯,大大提升了她的品味,一身裁剪利落,又不失女性嫵媚的裝束,讓她整個人,完全地風韻楚楚,正是一個女人最好,最美麗的歲月。
兩人來到葡勒的房間,侍衛尚未通報,葡勒已經出來。
“大王,臣妾和靈兒要啓程了,特來向您拜別……大王,您要保重身子。”
終究是父女,葡靈兒雖然不看父親,卻還是悶悶的:“父王,無論找不找到二哥,您都要保重……”
葡勒喟然長嘆:“你們回去吧。只要找到了宣英,我很快就會回信都。祖夫人,辛苦你照顧靈兒了。”
二人再一次行禮,葡靈兒看一眼外面,那是通往第二院子的小徑。
“父王,你要當心那個女人……她能夠害二哥,說不定……”
她看着父王的臉色,沒有繼續說下去,轉身要走,可是,走了幾步,又跑回去,撲在父親懷裡:“父王……靈兒是擔心你……二哥已經不再了……如果您再有什麼閃失……父王,靈兒是擔心您啊……靈兒可不能沒了父王……嗚嗚嗚……”她幾度哭泣着,說不下去,“母親不在了……二哥不在了……父王,我不要您有事……”
她一邊說,一邊哭,淚水幾乎浸溼了葡勒的胸膛。
還有什麼能比女兒的眼淚更能令父親軟弱的事情呢?
葡勒緊緊摟住她,溫聲道:“靈兒……不會有事的,絕不會有事的……”
靈兒抽泣着:“父王,你答應我……要當心那個女人,別讓她害了你……”
“!!!”
“父王,你答應啊,你要警惕她,她真的很可怕……如果靈兒不提醒你,這世界上,還有誰會提醒您呢……父王,求您答應啊……”
葡勒緊緊摟住她,溫聲道:“靈兒……不會有事的,絕不會有事的……”
靈兒抽泣着:“父王,你答應我……要當心那個女人,別讓她害了你……她真的居心叵測,她是報復……女兒以前不敢說,但是,女兒知道……她是因爲明道,她要報復……她喜歡的人是明道,不是父王,她恨您和二哥害了明道,所以,要報復你們……她蛇蠍心腸……”
明道!明道!
明道的夜夜相會!明道的玉佩!
甚至因爲明道而起的瘋狂,墮落!
“!!!”
“父王,你答應啊,你要警惕她,她真的很可怕……如果靈兒不提醒你,這世界上,還有誰會提醒您呢……父王,求您答應啊……”
“好的,父王答應你!父王一定會沒事的,靈兒放心吧……過些日子,父王就回信都看你們,無論你要什麼,父王都會給你……”
靈兒終於破涕爲笑:“父王,你答應了,就不許反悔,父王,你一定要保重自己,警惕敵人。”
“傻孩子,父王身邊千軍萬馬,誰能害得了父王?放心吧……”
葡小姐終於鬆手,放開了父親,再三叮囑,才上馬,揚起鞭子:“祖夫人,我們走吧。”
祖夫人低聲地:“大王,靈兒雖然孩子氣,可是,她是父女情深,希望您不要怪責她。”
葡勒搖搖頭,“我怎會怪責她呢?唉,走吧,你們都走吧。”
藍玉致悄悄地從側門張望的時候,發現那是一支浩大的隊伍。護送的是葡勒的一名親信,整整五千人的隊伍,護送的,不止祖夫人和葡小姐,還有各地敬獻來的七八名美少女……
石宣英的失蹤,造就了葡勒一個繁盛後宮的建立。
他的智囊團們,甚至已經把這個問題,提到了戰略地位的一大高度。
只等回了信都,馬上就會有大規模的封賜。一是開枝散葉,一是籠絡功臣和豪門大族。這些,昔日石宣英可以完成的任務,現在,必須他親自來完成了。
而祖塋,她隱隱已經是皇后的派頭。
也是葡勒的智囊團們公認的最佳皇后人選了。
這一次來信都,幾乎便是身份的確認,井井有條,和他的子女們,融洽相處!裡裡外外一把手!小三稱可愛,妻子價更高——女人的價值,除了OOXX,當然最好還能出得廳堂,做得家務,孝順父母,扒拉孩子——光吃飯的幹活,是沒用的!
但是,她此時完全無心去想,自己在裡面是什麼等級:貴妃?貴人?或者婕妤?只是覺得昨夜熬久了,困!
無比的睏倦。
又回去躺在牀上,幾乎一挨着枕頭,再次昏睡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夕陽西下。
她簡單地梳洗,吃了點東西,想起自己的任務,就再一次檢查那地圖,仔細地回憶,看看到底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細節沒有。
然後,才揣了地圖出去。
葡勒在處理事情,但是,她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事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也許,是從她在沙海里逃回來的第一天開始的——所有他的事情,他的活動,都不再讓女眷插手。
某一段時間,藍玉致覺得自己是標標準準的小三。
每天在特定的時間,打扮整齊,光彩照人,等待一個男人的寵幸。
然後,就再也沒有其他的事情。
幸好,這一日還可以畫地圖呢!能畫地圖,好歹也是一件事情。
穿金戴銀,誰說又不需要付出代價呢。
“藍小姐,大王有請。”
她在他的房間裡坐下,看點燃的燭火,夜那麼黯,一切那麼淡漠,卻掩藏着不知多少的跌宕起伏。
她在他的房間裡坐下,看點燃的燭火,夜那麼黯,一切那麼淡漠,卻掩藏着不知多少的跌宕起伏。
她恭恭敬敬地把地圖遞給他。
葡勒接過去。也許是因爲地圖實在是太簡陋了,除了黃金城,除了一望無際的沙洲,他看不出其他的特別。然後,目光落在鶴鳴沙山的南方,那是用紅色特意標註的制高點。
南方,抗命,犧牲……這是大家心裡的疼,永遠不能觸摸的一個盲點。大家都小心翼翼地迴避,卻總是無從迴避。
他看了許久,才慢慢問:“宣英就是在這裡失蹤的?”
她一百次地回答,完全如一個機械一般精準,多少次的審判了!
“對!世子就是在這裡被黑風捲走的。當時,他站在最高點,一直吶喊着指揮戰役,但是,最後的情況,我沒有看到……因爲,那時我也被捲走了。以後的事情……就是那樣了……你們都知道的那樣……”
“按理說,這是最高點,風是從西方來的,南方不至於瞬間淹沒啊。唉,宣英……唉,宣英這孩子……”
葡勒站起來,來回地踱步,然後走到窗邊,看看窗外的天色:“看樣子,連續都是晴天,玉致,你明天隨我去沙洲。”
她沒有回答。
“玉致,我已經令人收拾好了你的行李,明日就上路。”
這是命令,而非是商談。
“這一次,哪怕掘地三尺,我也會找出蛛絲馬跡,就不相信,什麼黑捲風會那麼厲害。”
她淡淡的:“先生,張斌帶了一萬人去,只怕沙洲都已經踏破了,可到現在依舊沒有消息。你去又能幹嘛?”
“至少,盡一個父親的心意。”
父親的心意!
父親的心意!!!
別說一個父親,就算他把全國的軍力全部趕去了沙洲,難道,他就能敵得過整個的風沙? 他盯着她,眼神十分古怪:“玉致,如果找到宣英,我才能不那麼愧疚,你明白麼?他的死,我也有責任……”
憤怒幾乎在心底堆積:“先生,很抱歉,我不想去沙洲了……”
他的眼睛微微眯縫了一點兒:“玉致!請不要這樣!”
不要這樣,那要怎樣?
他明明就是懷疑自己!跟葡靈兒一樣,懷疑自己,背後用了黑手,暗殺了石宣英。所以,非要自己跟他一起去沙洲。生生死死,清清白白,總要去弄個水落石出。
自己不去,就不足以證明自己的清白。
縱然自己去了,也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除非石宣英真的還活着。
他生前討厭自己,死後,靈魂也會鎮壓着自己。
一向,都是他在佔上風。
如今,又加了一個葡靈兒。“父皇,你一定要當心那個女人……你要警惕她,你答應我……”葡勒,他還以爲自己沒聽見呢!
這一家人,哪一個,不是在警惕着自己?
可是,葡勒還是耐着性子:“玉致,別使性子了,就陪我走這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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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斷了他的話,毫不客氣:“先生,你不是說,女人不再適合上戰場了麼?那樣大的風沙,那麼惡劣的氣候,我根本受不了。”
“可是,玉致,只有你知道當時的情況……”
“黑虎他們也知道。黑虎跟你一起去就可以了。”
一再的推三阻四。葡勒的面色十分難看:“黑虎,他怎比得上你熟悉?畢竟,一個莽夫……”
她聲音尖銳:“在戰場上,再鄙俗的莽夫,也比10個大姑娘有用……我知道的,黑虎完全都知道,他不知道的,我也不知道,他爲什麼就去不得?”
“玉致,你幾時如此養尊處優了?上一次,你不是爭着上戰場麼?”
“玉致,你幾時如此養尊處優了?上一次,你不是爭着上戰場麼?”
養尊處優!
除了他的嬌兒嬌女,嬌妻,誰能養尊處優呢!
誰還配呢!
“就因爲我試過了,太苦了,所以我不願意去了!”她冷笑一聲,“而且,養尊處優,不是你給我的麼?”
“玉致!”
“抱歉,先生,我忘了告訴你。或許,本來你該自己發現的,我這個人,從來沒有任何的同情心,對於石宣英的死,我並不難受,也無所謂!而沙漠十分危險,我不能因爲他,就去孤身涉險。爲了他,讓自己再次葬身沙海,我真的不願意,絕不願意!”
葡勒的臉色,從難看,逐漸地轉爲了憤怒。
幾時有女人膽敢在自己面前如此說話呢?
縱然是再親密,再驕縱的女人,也怎敢一再地觸及底線?
本是那麼聰明的一個女人,現在,何以變得如此蠻橫,一副母夜叉一般的面目可憎?
“先生,很抱歉!我沒你那麼大的能力,可以跟沙洲的風暴相抗衡。石宣英要活着,早就逃出來了,不用你去找,他也會回來!如果他死了,你去也是找不到的。要去,請你自己去,而我,我從不做自己認爲無用的事情!”
“你認爲尋找宣英是沒用的事情?”
她並非聽不出他聲音裡的怒意,可是,她的憤怒,比他更甚:“是!我就是認爲沒用!簡直沒用透了。你這是在浪費時間,毫無意義的,尋求自我安慰……與其如此,不如趕緊找其他美人,馬上多生幾個兒子,繼承人,豈不是很快就又有了?……”
“啪”的一聲。
狠狠的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他絲毫也沒手下留情。
較之葡靈兒的那一巴掌,何止重了十倍!
火辣辣的。
“啪”的一聲。
狠狠的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他絲毫也沒手下留情。
較之葡靈兒的那一巴掌,何止重了十倍!
火辣辣的。
那是軍人的手,她的臉頰,幾乎立時就腫了起來,嘴角也出了血跡。就連牙齒也在顫抖。某一刻,她在懷疑,自己的牙齒是不是馬上就要掉下來了。
所謂的打落門牙和血吞。原來,就是這樣!
她伸手擦掉了嘴角的血跡,轉身就往外走。
走到門口,才淡淡道:“先生,我知道,你一直在懷疑我!但是,無論你信不信,我真的沒有殺石宣英!縱然之前我很想殺了他,可是這一次,他的失蹤,的確跟我沒關係。之所以,他死了,我還活着,也許,只是我的命比他賤,怎麼都死不了!”
葡勒癱坐在椅子上,沒有做聲,眼睜睜地看她走出去,只喘着粗氣。
第二棟院子裡,影影綽綽。
二奶,小三……連院子都很二。
藍玉致自嘲地笑一下。
兩名侍女還站在門口,恭敬地亮着燈。
“小姐,你回來啦?”
二人剛招呼完,又嚇一跳,但見這小姐,臉頰腫得老高,五指印那麼鮮明。
“小姐,奴婢馬上給您倒水……”
她淡淡的:“不用了,我要休息了,你們也下去休息吧。”
獨自進去,關了門。
燭光搖曳,菱花鏡裡的女人,蓬頭垢面,如遭遇了魯提轄的鎮關西,臉上真正開了個醬油鋪子,甜的酸的,辣的苦的……五顏六色,不成人樣。
瘋婆子也比自己漂亮百倍。
她自己拿一些傷藥塗抹在臉上,火辣辣的疼痛下,一絲涼意。
此時,自己都不愛惜自己了,還能指望誰呢?
良久,臉頰終於不那麼疼了。
她一層一層地打開珠寶盒。 閃爍奪目的寶石,翡翠,瑪瑙,琥珀,珍珠,金銀、豪華的貂皮、奢華的錦緞綢衣服,那個時代最最流行的絲羅襦裙,有細細的褶皺花紋,素白高雅的,淡紫清麗的,鮮紅豔麗的……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是比炫目珠寶,錦衣華服,比榮華富貴,比紙醉金迷,比殷勤備至……更能讓女人迷失自己的呢?
你是願意坐在窮男人的自行車上歡笑,還是願意坐在豪華的奔馳車裡哭泣?
一加一,誰說就一定會等於二呢?
葡勒,他篤定了自己不敢離開。
事實上,被包養的二奶,如果不是男人主動拋棄,很少有敢於自己提出分手的。
尤其,葡勒就像神機妙算的諸葛亮之於孟獲,七擒七縱,拿捏得敲到好處,馴服的野馬,沒有再次逃走的道理!
習慣了山珍海味的女人,豈能再去忍受餐餐都撿菜葉,和小販爲了一毛錢斤斤計較的日子?
尤其,那錦衾軟枕,胭脂水粉,呼奴喚婢……哪個女人不曾做過這樣的美夢?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
勞累的時候,受了老闆氣的時候,很瀟灑地說一聲:老孃不幹!然後,放縱自己,刷一個男人的卡,想買什麼買什麼,一屋子的LV、GUCCI……花錢花到沒上限……
誰不曾這樣想過呢?
縱然是女明星,外人看來,她們已經那麼風光,那麼掙錢了,可爲什麼一個個還削尖了腦袋傍大款?
章子怡沒有錢麼?爲什麼一個洋鬼子老外,五十幾歲了,就仗着有錢,動輒還可以把她甩了?
周迅沒錢麼?找個身高三等殘廢的有錢小開,二世祖,可人家玩厭了,半年不到,也可以甩手走人,另尋美豔。
女人,到底一生營營役役的,追求的是什麼呢?
別人不明白,只有女明星自己才明白。
就如那英所謂的千萬豪宅,報紙上已經吵嚷得沸沸揚揚,普通老百姓好生羨慕。可是,等到王豔的別墅照片一出來——一推開窗戶就能看到圓明園,縱然人家的房頂花園,也比那英的主面積大了。千萬,之於幾億豪宅相比,簡直就如一間陋室;
當然,就因爲老公超級有錢。
終究,幹得好,不如嫁得好。
女明星撈錢那麼快,尚且如此,何況,普通女人!
別說千萬豪宅,連立錐之地都沒有。
窮,窄,哪個不是從穴開始的?
而其他人,縱然是千萬身家,可是,比起樑洛施之於李澤楷的寶貝私生子,起居住行,是私人飛機,豪華遊艇,孩子的奶粉是新西蘭私人專供;飲水是南極運回來的真正無污染天然水,就連看一場電影,也有七八個私人保鏢二十四小時守候……
羨煞多少旁人?
哪一個女明星不爆一點料?就連和她吃一頓飯,也與有榮焉!
一般人看來,女明星錢多了,可是,她們折騰得起這樣頂級的真正大富大貴?
她們辛辛苦苦,拍攝100部電影,片酬還不夠頂級富豪動輒出手就是幾億的禮物!
每年打一支抗衰老的什麼美容針,飛一趟瑞士,動輒三五十萬美金!
我住一千萬的房子,爲什麼別人住十億豪宅?
我有奔馳,爲什麼別人是邁巴赫?
我戴一百萬的項鍊,爲什麼別人戴的是一千萬,一億的頂級珠寶?
同樣是美人,這公平麼?
同樣是美人,誰都憑身子說話,她有的,我爲什麼不能有?
同樣是美人,爲什麼我這麼辛苦,她兩腿一張,什麼都有了?
…………
藍玉致,想得癡了!
攤開的盒子裡,那麼炫目,光彩照人,什麼沒有呢?榮華富貴誰不愛?這些東西,誰不喜?
一國之王,最最頂級的珍寶,最最豪華的別墅,甚至是整個天下——縱然是最頂級的女明星,也嫁不着的富貴——誰願意輕易捨棄呢!沒錯,葡小姐說得好,自己看上的,就是她父王的榮華富貴。
可是,這難道不是人人皆知的事情麼?
難道葡天王自己就不知道麼?
難道自己什麼時候否認過?
衆所周知的事情,非要做成新聞,她憤憤的,抓了一把珠寶放在懷裡——可是,太沉了,懷璧其罪;於是,便只取了兩件項鍊,戴在頸子裡,用領子掩藏好。
然後,遺憾地關了盒子,只抓金葉子。
什麼樣的女人,只能有什麼樣的命。
自己,只配得上金葉子。
沉甸甸的金葉子,塞滿了懷裡的褡褳。
漫天繁星,月亮反而失去了蹤影。
藍玉致越過牆頭,悄然地跳出去。
河邊,早已停好的馬,灰影騎士,小小的包袱。
等了許久,從來下不了決心。這一巴掌下去,終於,什麼都了斷了。
風吹來,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有增無減。她用衣袖狠狠地擦了一下,擦到後來,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流到嘴角的傷處,更是疼痛。
她一甩手,揚起了鞭子。
戰馬飛奔,一往無前,那是真正八百里加急的速度。
灰影騎士,從來都是一匹好馬。
直到跑出去一百多裡,她纔回頭看。
晨曦裡,距離成皋關,已經徹底地遠去了。
這裡不是信都,也不是葉城。就如自己曾經說過的那樣——這裡,並非他葡天王的地盤!前路茫茫,沙海千里,縱然他千軍萬馬,也敵不過某一次大風颳過的變遷!
每一個人,都是大自然的奴僕。
沒有誰是誰的主宰!
甚至連馬跑過的痕跡,馬糞,蹄印,一陣風后,都無影無蹤,無可尋覓。
從此,才真正脫離了他葡天王的掌控!
自己的榮華富貴夢,也才真正地徹底遠去了。
晨風很是凜冽了。葡勒在外面的河邊走了一圈,慢慢地回來。在第二道院子的門口停下來。兩名侍女守在門口,因爲昨晚見藍玉致回來,臉龐腫起老高,二人今日見了葡天王,便戰戰兢兢的。
葡勒低聲問:“小姐呢?”
“回大王,小姐還沒起牀。”
葡勒伸手在門口,本是要進去的,卻猶豫了一下。昨夜那一巴掌,打得實在是太重了。事後,想起也有點後悔。這一生,還不曾打過女人呢!可是,因爲情緒太壞,不僅打了女兒,而且,又打她。打女兒那一巴掌,好歹還有分寸;但是,昨夜那一巴掌,完全是他盛怒之下,失去了理智。想想,同樣是不更事的女孩子,自己還會失去理智,何況她們?
“大王,奴婢馬上請藍小姐起來……”
他阻止了侍女們,悄然地,將門推開一點兒。但見牀上紗帳微微垂下,被子裡,人兒還躺着,牀下,她的小軟靴,也還原地擺放着。
他鬆一口氣,女孩子,畢竟還在使性子呢,只低聲吩咐侍女:“好好替藍小姐準備早餐,別叫她,等她睡醒了再說。”
他退出去,在門外等了一會兒,可是,還是覺得心裡不好受。藍玉致本來習慣早起,以前,幾乎每天早上都會陪他散步或者晨練,直到葡靈兒等人來了軍營才中斷的。這一日,只剩下自己一人,終究是不習慣,少了一個人作陪,心裡空蕩蕩的。
也許是太孤寂了,兒子不在了,就更不希望身邊人再有任何事情。
等了好一會兒,還是忍不住,走到門口,聲音十分溫和:“玉致……玉致……”
沒人回答。
他推開門,慢慢地進去:“玉致……好姑娘,別生氣了,是我不好……唉……我是太擔心宣英,所以一時失去了理智……”
他拉開帳子,心裡一寒。
裡面空空如也。
一掀被子,裡面,是捲起的另一牀被子,疊成有人睡着時候的模樣。立即扭轉身子,卻見窗戶雖然關着,但是,差栓已經沒有了,顯然,不知什麼時候,早就跳窗走了。
他心裡一緊,這一次,可不是往日,以前,每一次她賭氣了要走,自己總是知道的,所以,勝券在握,並不擔心,放飛的風箏,飛得再遠,線總是在自己手上。從未像現在這樣,沒有留下隻言片語,甚至自己連她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來人,快來人……”
“大王……”
“快去找藍小姐……快去找……”
侍女們捂住嘴巴,不敢相信,完全不知道藍小姐究竟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葡勒氣急敗壞,推開窗戶,一看,下面果然有被踩踏的痕跡,正是藍玉致高邦靴子的痕跡。這麼長時間,她一直捨不得穿那雙靴子,儘管他不明白,那有什麼值得珍貴的,但是,她自己可是敝帚自珍,如果不是因爲離開,絕不會輕易穿那雙靴子的。
他再看牀前的桌子,連一張字條也沒有;只有首飾盒子,整整齊齊地擺放在上面,都是這些日子,自己賞賜給她的。
首飾基本都在,只是,那些金葉子不見了。她自己的一切,甚至那件已經有點兒舊的襯衣都不見了。
他急了,立即就衝出去。
外面,侍衛們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恭敬地守候着:“大王,怎麼了?”
“快去找小姐……找藍小姐,一定要把她找回來……”
“藍小姐到哪裡去了?”
他氣急敗壞:“快,牽馬,把我的馬帶來,快點……”
侍衛們疾奔而下,都嚇壞了,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情,葡天王竟然要親自追出去?
侍衛們疾奔而下,都嚇壞了,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情,葡天王竟然要親自追出去?
葡勒當然不會向他們解釋,心裡亂成一團,彷彿這些日子的許多事情,都超出了自己的把握,無能爲力。兒子沒有找回來,女人,又被自己一巴掌打跑了。這一次,可不像以前,那重重的一巴掌下去,甚至,還記得她當時擦拭嘴角血跡的樣子……心如刀割,一時竟然亂了分寸,牽着馬的手也在微微顫抖。
正在這時,忽然聽得急報聲:“大王,大王,有緊急軍情……”
“什麼事情?”
“大王……是末將回來了,大王……”
跟在信兵身後,氣喘吁吁的,竟然是秦鬆。石宣英的第一愛將,秦鬆。
葡勒大吃一驚,又驚喜交加:“秦鬆,是你?你終於回來了……世子呢?”
…………
朔風連漠,刺臉冷心。
藍玉致縱馬奔馳,這一路,走出去不知幾多裡遠。
在葉城前面小鎮上,那棟漂亮的別墅裡,埋藏着金子罐子。但是,她不想往葡勒的地盤走,而是往了相反的方向。
信都也罷,葉城也好,來來去去,葡天王隻手遮天。但是,這茫茫大漠就不同了,他再是厲害,縱然派出千軍萬馬,要找他兒子還不容易呢!
兒子都找不到,何況逃跑的小妾。
當然,或許,他本來也不一定會來找自己。
她覺得非常輕鬆,彷彿是一種解脫一般的輕鬆,縱馬在無邊無際的原野上飛奔,沒有任何的田間阻礙,就如在大漠裡開車一樣,不用怕城市裡擁擠不堪的路況,擦掛,交警……真真是信馬由繮,自由自在。
生活,終於變得像許巍的歌:
曾夢想仗劍走天涯
看一看世界的繁華
年少的心總有些輕狂
如今你四海爲家
先把這些錢花完再說,一年?兩年?她並不擔憂,因爲還有埋藏的那一罐金子。如果是老老實實的過日子,就算是一家三口,也足以一輩子衣食無憂,小康日子,安樂到老。
可是,她再也不想過老老實實的日子了,前一輩子,已經精打細算了一生,蠅營狗苟的存錢買房子車子,結果,什麼都沒買到,人先掛了。
何況,這一生一世,一場夢一般,煢煢孑立,形影相弔,誰耐煩落地生根,一輩子呆在一間屋子裡謀求安穩?
男人?孩子?自顧無暇,遑論其他!
一路往前,人煙越是稀少。
天氣,也更是嚴寒。這纔想起,離開成皋關的時候已經是秋日,只是由於當地金秋十月,天氣晴朗,讓人誤以爲是夏季。
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連氣候,都對孤旅天涯的人分外不客氣。
幸好還有金子。
懷裡的金子鼓鼓囊囊的,吃喝不愁,這讓她感到一點兒安慰,笑嘻嘻的,彷彿佔了莫大的便宜。
就如唸書的時候,很多女人超級矯情,口口聲聲,不要用男人的錢,要獨立自主新女性;可是,你仔細觀察身邊的人,越是不用男人錢的女人,越是被甩得快;無他,因爲男人的花錢程度,跟他的愛惜程度是成正比的。
他白白地OOXX你,白白地享受你的伺候,你的照顧——因爲來得那麼容易,那麼輕賤,幹嘛要珍惜你?
換掉你,如換一件舊衣服。
沒有真正付出過,花費過代價的東西,誰肯真正去珍惜?
等待女人想起去抱怨,男人的習慣已經養成:以前,你並不是這樣的女人,現在,爲何變得如此庸俗?
女人除了自食其果,還能有什麼辦法?
說金錢萬惡,是因爲他沒有。
說花男人的錢無聊,是因爲她遇到的男人,根本不給她錢花。
說花男人的錢無聊,是因爲她遇到的男人,根本不給她錢花。
女人最是鄙視小三,但骨子裡,誰不羨慕小三?縱然是言情小說,男主角也無不是英俊多金的!錢甚至是第一要素,沒有錢,誰要你做主角?
作家們尚且孜孜不倦地向我們灌輸這樣的愛情觀,何況普通人!
女人,就是這點心眼,得不到的,便以清高自我標榜,誰知道她看着別的女人穿金戴銀時,心裡是不是妒忌得在滴血?
不然,怎會不屑一顧:瞧,看那狐狸精騷樣!
說得好聽不花男人錢;哪怕逢場做戲,一夜情,OOXX了,男女都瀟灑,但你有懷孕威脅,打胎危險;男人會去打胎麼?
你懷胎十月,受盡辛苦,生孩子,會失業,坐上高位的怕被別人頂替,朝不保夕;男人有這個危險麼?
生理上的不平等早就決定了,女人竟然連這一點也看不懂,空空吶喊要同工同酬,要獨立不要男人養。
真是笑話。
男人當然巴不得女人越獨立越好,最好,生了孩子都一個人養。
就如葡小姐所說——這個女人,就是貪你的錢!
自己不貪他的錢,何必找他這樣一個兒女成羣,妻妾成羣的老男人?天下健壯小白臉多的是。
能用錢買到的,何必動用感情?
自己都認了小三身份,別人偏要給自己安一個感情的罪名——真是無聊的女人!
何況,葡勒自己也是知道的,他一開始,就把自己看得透透徹徹,無所遁形,容不得欺騙。
跑累了,藍玉致隨便找一片細白沙子的地方勒馬,就地坐下來。
背囊打開,充足的清水,甚至還背了幾個沿途小鎮買來的香水梨。
咬一口,鮮甜甘美。
躺在沙地上,也很愜意。自由啊,多好。
她翹起二郎腿,手臂彎曲,鋪在沙地上,作爲枕頭,看天空,那麼藍,那麼高遠,白雲朵朵,吃穿不愁。地下,就連沙子也是金黃金黃的,一如小王子曾經走過的沙漠,連綿起伏的蜜糖,一生的追求,只在於希望瞭解一朵玫瑰的芳心。
世界,從未如此美好。
這才瞭解,那些席捲了富翁的錢私奔的小妾,果然,是如此的刺激。劫匪的快樂,就在於搶劫的瞬間——果然是不勞而獲比較刺激!
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沒有夢,一切都很清淡,情緒上很久不曾大起大落了。只是將醒未醒的時候,忽然聽得“啪”的一聲。
她驀然驚醒,臉頰,竟然隱隱地做疼,是誰?是誰在這樣的地方給予掌摑?
是誰?到底是誰?
她惶然跳起來,以爲遭遇了跟蹤追殺。
沙漠空空,一望無垠,只有自己,連影子,也只得沙礫一般大小。
才記起,那一巴掌下去的疼,一直殘留在現在。
一抹臉頰,竟然有些微的水珠,是從眼角邊流出來的。
就如偷了包子的時候,一路被人的追殺……什麼是不需要付出代價的呢?
心底深處,一直藏着一個最大最貪婪的秘密:希望這一輩子,有朝一日能夠遇上一個人,永遠永遠會對自己好,關心,愛護,愛自己勝過一切,永遠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永遠不會拋棄,不會發怒,更不會毆打……如果有這樣一個人!
其實,是沒有的。
從小到大,都沒有。
因爲沒有,才特別貪婪得不到的東西!
人,總是貪婪的!
眼角邊的水珠流得太急了,她忍不住了,翻身跳起來,上了馬背,打馬就跑。
風那麼急促,遮掩了一切的聲音,吹乾了一切的水滴,還有懷裡的金子響叮噹,她方纔笑逐顏開,奔向又一個新的世界。
黃金城。
遙遙地,看到許多的人馬,川流不息,來去自如。叫賣的小販,當地熱氣騰騰的糕點,各種各樣的點心,時令珍藏的水果……甚至駱駝和牛馬,和人一樣,在城市裡穿梭。
這是一個充滿了遺忘的城市——前赴後繼。永遠不需要回頭客,因爲,絲綢之路上,永遠不缺少新鮮的探險家和發財者。
一場黑捲風,早已被人們淡忘。
藍玉致頭上戴着一頂大大的帽子,身上穿寬大的皮襖,又在當地買了一些或許來自波斯的綠松石做成的顏料,紅的黃的,往臉上塗抹淡淡的一層,甚至眼角,也微微做了些改變。看起來,就如一個再尋常不過,甚至有點醜的男人了。
混在人羣裡,沒有任何一點顯眼之處。
就連灰影騎士,渾身的毛色也被染成了黃顏色,很難看的那種土黃色,加上滿身灰塵,根本看不出任何千里馬的神駿之處。
銷魂窟——這是藍玉致給這家豪華旅店取的名字。
店小二依舊坐在門口,但早已沒有打瞌睡了,他忙得腳不沾地,迎來送往,點頭哈腰,有錢的是大爺。藍玉致見他如此賣力,疑心他本來是老闆,故意裝成店小二的。
“客官,住店麼?請進。”
他眼睛賊亮,只看客人身上的裝飾,當然,他已經不認識藍玉致了,彼時蓬頭垢面的女賊,聲音嘶啞;現在的男子,雖然沒有穿金戴銀如暴發戶一般,但是,那件皮襖不是蓋的。他識貨。
吃飯,不住店,他有點小失望。
藍玉致完全不看他的臉色,徑直上了二樓。
夜色,將這層樓徹底地籠罩,煙霧繚繞,喧鬧四起,彷彿第一次來的時候。賭錢的,擲骰子的,一塌糊塗,鑼鼓喧天。沒有白天黑夜,所有的人都醉生夢死,一如太平盛世的靡靡之音。
甚至舞池裡的美女,西域各地的女子,她們身上的舞衣,並非中原女子永遠雪白的流雲水袖,而是金色的,橙色的,紅色的……妖豔,朦朧,迷惑,充滿了一種強烈的勾引的氛圍,在音樂聲裡,腰肢扭得像一條蛇。
這世界上,蛇纔是最能魅惑男人的,殺傷力,遠勝狐狸!
甚至水紅。
居中腰肢最是柔軟的,竟然是水紅。她跳得激烈,腰肢彷彿在放電,眼睛也在放電,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周圍的男人,幾乎瘋了……
藍玉致幾乎驚叫起來,水紅既然在這裡,石宣英呢?
可是,很快便明白,也許,在戰爭的前夜,水紅便被送回了這裡。如今,恩主呢?石宣英這傢伙呢?
水紅旋轉身子,在靡靡的樂聲裡,做了一個超級媚惑的扭動,身子,徹徹底底成了一個S型,當然,比芙蓉姐姐擺得漂亮,銷魂幾萬倍。
男人都瘋狂地吼叫起來。
藍玉致混在人堆裡,當然,水紅也不會認出自己來。
旁邊是成排的休息區,這是賭錢的好處,賭徒們累了,就在旁邊歪一下。很多人嘴裡抽着西方來的菸葉子,這裡,比內地的時髦,超越了幾百年。
藍玉致坐在一個煙鬼旁邊,因爲,只有這裡纔有空位置了。椅子很大,也很舒適,她伸一個懶腰,躺下去,懶懶地,省了10片金葉子。
冒充大佬,終究不是大佬。
小人物便是這樣,營營役役的,四處佔一點便宜,一輩子得過且過。
她聽見笑聲,不經意地一看,咯咯的,嬌媚的,輕紗下面的肚臍眼,若隱若現,水紅已經被一個體重起碼100公斤的大胖子摟着,他的手,上下亂動,一刻也不曾閒着。大嘴,也不停地往她的身上亂嗅,如一條發情的公狗。
跟昔日石宣英精心塑造的清純鮮甜俏佳人,迥然不同。
以色侍人,果然,誰都是同樣的結局。但是,藍玉致認得那身玄狐——一名侍女上來,給她披上玄狐的大氅,卻被那大胖子一手掀開:“哈哈哈,美人兒,我的懷裡,便是熊熊的火爐,還怕冷麼?有你熱的……”
“討厭……冤家……”
水紅緊緊捏住玄狐皮,撒嬌的聲音,有些兒疲倦。也許,是生怕這個大胖子,不慎將自己的玄狐皮撕碎?
“小心點啦……”
“美人兒,不就是一件衣服麼?明日,我送你一百件……”
原來,也許心裡還是藏着等待的?能夠送出玄狐這樣的男人,怎能說,一絲一毫的情意也沒有?
藍玉致本想問問她,卻忍住,緩緩地閉上眼睛,聽任水紅被大胖子抱走,空在走廊裡留下一地的嬌嗔呻吟。
清晨的鶴鳴沙山,微風輕拂,沙浪一層一層的,如被雨水沖洗過一般,乾淨而清涼。卻也是寒冷的時候,就連皮袍也遮擋不住的侵人刺骨。幸好不下雪。
旁邊,是一片怪柳林,小喬木。由於生活在惡劣環境中,葉子變得很小,像鱗片一樣密生於枝上,每個葉子約莫只有1—3毫米長,呈淺藍綠色。小枝下垂,纖細如絲,婀娜可愛。深秋才成熟的蒴果,有些還沒來得及掉下去,殘餘在頂端。
因爲生長在乾旱沙漠的環境下,它的根很長,可以吸到深層的地下水,長的可達幾十米。而且也不怕沙埋,被流沙埋住後,枝條能頑強地從沙包中探出頭來,繼續生長。
這一片怪柳林,顯然就是黑捲風之後的產物,從起起伏伏的沙包裡,四處破出,彷彿是沙堆上忽然多了一截顏色。
植物能夠破沙,人呢?
她很是狐疑,石宣英這廝真的死在這裡了?
拐跑了葡勒的金子,終究不安,反正閒着無事,也來幫他看看。卻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怕碰上他的搜索大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