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廝毒舌,從內而外,全身都是毒!
前輩子肯定是一隻巨大的毒蠍子。
因爲是公事,又的確是自己失職,她更加無法辯解,只得硬着頭皮,也不還口,等他走了,纔對自己的嫡系道:“今日,我們加練一個時辰,可別讓人家給比下去了。”
“是!”
黑虎悄聲道:“女大王,我看,世子大人,倒還有幾下子。”
終究是男人,尤其是亂世的男人,自然最佩服的是英雄。
藍玉致聽着自己的屬下誇讚這廝,沒好氣道:“他是行伍出身的,這點本領都沒有,還混什麼?”
黑虎不敢再說,立即率人去操練了。
藍玉致在一邊看着,但見這幹人,用的是和昔日冉永曾指導的完全不同的戰術。正是石宣英根據了沙漠戰陣排演的。
她心思觸動,但見這隊形,非常奇怪,幾乎是陸地上從未見過的。她立即問:“黑虎,這個陣型,都是世子指導的?”
“是啊,據說,他在邊陲請了一個很厲害的當地人,善於沙戰。”
當地人?什麼當地人?
除了水紅,就沒看到什麼當地人。難道厲害的人物是水紅?
“女大王,你們看見?今日來訓練了的,是一個很乾癟的男子,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自言自語道:“這廝整天都在泡妞兒,怎麼可能還有心思管這些?”
黑虎眉飛色舞的:“哈,女大王,我們這些天,才聽人談起世子大人的功勞,原來,葡天王的半壁江山,都是他打下來的,真是厲害。他才二十幾歲,據說,從未打過敗仗……”
沒打過敗仗?
那成皋關算什麼?
若不是葡天王來了,他會贏麼?
藍玉致嗤之以鼻,而且,心裡頗不是滋味,不明白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屬,怎麼一下就傾向於石宣英這個傢伙了,真是忍無可忍。
操練得辛辛苦苦,到了晚上,幾乎渾身要脫皮了。
藍玉致一頭倒在沙地上,黑虎氣喘吁吁地問:“大王,我們究竟什麼時候纔會打仗?”
誰知道呢!
石宣英這廝,誰能捉摸他的心事?
而他不是葡天王,大事,又不許自己去旁聽,說自己不夠格。
藍玉致垂頭喪氣,爬起來:“走吧,吃飯去吧。”
一日三餐沒有任何的盼頭,還是大饅頭,有熱粥就算不錯了。藍玉致照例落在後面,黑虎等人催促她:“女大王,快走啊……”
藍玉致剛被石宣英奚落了一頓,面上無光,現在又聽黑虎這麼一提醒,顯然是大家都知道,自己再要遲到了,就沒得吃了。她心下火起,就讓黑虎等人先走,自己等人都走完了纔去。
幸好衆人吃得快,不一會兒,就全部散去了。
藍玉致這才慢慢進去,只見諾大的帳篷裡,就她和兩名火頭軍,蒸籠裡還有殘餘的饅頭,她去,火頭軍立即給她端上來。
正要吃,聽得恭敬的行禮聲:“參見世子大人。”
她扭了頭,這廝又來幹什麼?
他可不是什麼愛軍如子的善良將軍,在生活享受上,是一個標準的紈絝子弟,就不相信,他有和衆將士同吃同住的優良品德。
果然,石宣英的聲音:“你們先下去。”
“是。”
火頭軍識趣地趕緊走了,怕成了炮灰。
藍玉致也趕緊拿起饅頭要走。
明顯地避瘟神一般。石宣英悠然自得,藍玉致明明過去,他卻故意橫着身子在走廊上。
“哈,藍小姐,你也會吃饅頭?”
媽的,不吃饅頭吃豬食啊?以爲是他世子大人,天天有小竈,喝將士的血肉啊。這些日子,每天吃大食堂,嘴巴都談出鳥來了,而且,最可惡的是,有時還被餓飯。
“嘖嘖嘖,穿紫貂,吃饅頭,可真是不搭調了。藍小姐,我真是奇怪,你爲什麼不在信都享福,非要來這裡受罪?女人的本份是什麼?溫溫存存的,養在深閨不好麼?難道,你還想爭個軍功,在父王面前表現表現?”
藍玉致幾乎要吐血,若非是他激將,自己會貿然來這裡?
“嘖嘖嘖,我聽水紅說,你這些日子,曬得臉都蛻皮了,風沙大……日子很難過是吧?水紅這姑娘,唯一的缺點就是心地太善良了,她很喜歡你了,說一個女人在軍營裡,日子不好過,到處都是如狼似虎的男人,當然,你現在這個樣子……”
他的目光,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看她的確已經曬黑了不少的面孔,甚至嘴脣,也不如之前那麼柔軟滑膩了,都微微脫皮了:“哈哈,當然,藍小姐現在這個樣子,蓬頭垢面,比男人婆更男人婆,算是三心女人了……藍小姐,你知道什麼是三心女人麼?
他自問自答,哈哈大笑:“就是放在家裡省心,走在路上放心,別人見了噁心……俗話說得好,男人娶了這三心老婆,真是醜妻薄田家中寶呢……”
藍玉致淡淡道:“石宣英,說完沒有?”
“哈,完了。我跟三心女人,還真沒什麼好說的呢……哈,給你……”
他手一橫,再次拿出一樣東西。
是一個翡翠的小瓶子,裡面是白色的東西,他一扒開蓋子,立即香噴噴的,是玫瑰的香味。在這荒蕪的沙漠裡,顯得特別突兀,彷彿沙漠裡,忽然哪裡開出一層花來。
藍玉致一看,彷彿是古代的雪花膏一類的東西,但是,又好像不是中原之物。
“這是波斯來的香粉……據說擦在臉上,可以增白防曬……還挺貴呢,五兩金子才這麼一小瓶……我看見那些波斯人在賭場賣,覺得挺好,就買下了他們的全部……”
藍玉致微微揚了揚眉毛。
五兩金子一個?什麼勞什子?
縱然今日頂級的什麼迪奧,SK2之類的,也賣不了這麼貴吧?越是貴的東西,廣告越是囂張,其實,質量還不一定呢!
她看不出,擦1.2元的美加淨珍珠銀耳霜,和迪奧有什麼太大的差別。
石宣英滿不在乎的,“喂,藍小姐,你可別會錯意了,這不是我買給你的,我可沒那麼好心。這是我給小水紅買的……不過,水紅天天嬌養着,我可捨不得讓她風餐露宿,她皮膚白,用不着。不過女人嘛,天生就是要梳妝打扮好,等心愛的男人寵幸的,女爲悅己者容,對吧?水紅有整整一箱子這個東西呢!她喜歡,我當然不會吝嗇!不過,她說,這幾天見你辛苦,風吹日曬的,都不像個女人了,可憐喲,所以,叫我送給你的……唉,我的這個女人,就是心地太過善良,太過溫柔……我不想讓她失望,所以,專門給你送來……”
手伸出去老長:“藍小姐,拿去擦擦你那張三心臉吧……哈,如果繼續這麼下去,只怕,等我們凱旋而歸時,父皇都不會要你了……”他小聲的,“你還不知道吧?色衰愛弛,男人都這個德行。祖夫人相貌正盛,都失寵了,你這樣子……嘖嘖嘖……藍小姐,故人一場,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哈哈哈……”
藍玉致從他手裡接過那個小瓶子,看了看,放在鼻端聞了聞:“呵,不錯,還真香。”
石宣英一喜:“真的?你很喜歡?”
“是啊,是不錯……”她又聞了聞,“果然是好東西,還是純天然的,玫瑰花味道,我以前很喜歡這個味道……嘻嘻,比現代人用的估計質量還好點,沒添加那麼多可怕的化學用品呢……”
“那你趕緊拿回去擦一下看看……”
“砰”的一聲,瓶子已經飛了出去。
“藍玉致!”
“藍玉致!”
他的目光,閃爍出一陣兇光!
彷彿一頭被惹怒的豹子,幾乎馬上就要撲上去掐住她的脖子。
藍玉致滿不在乎的:“哈哈,世子大人,我忘了告訴你,這東西是不錯。可是,只要經過了你那雙髒手,再好的東西,都比毒藥還差……用了,是要死人的!……”
“!!!!”
這些日子的憤怒,累積的對石宣英的惡感,簡直完完全全的徹底爆發了。這廝,他懂得什麼?除了仗勢欺人,他還能做什麼?單打獨鬥,他還未必是自己的對手呢!
見他的手還橫着,她一把掀開他的手,“我一看到你這樣的男人,就覺得噁心!該死的二世祖,如果沒有你老子,如果你不是恰好投對了胎,你別說什麼世子地位,你連黑虎他們都不如……錯了,這是侮辱黑虎,至少黑虎還算個男人……你,你簡直算一坨狗屎……你這樣的傢伙,憑什麼在我面前耀武揚威?沒錯,我傍着你父王吃飯,可是,我好歹還出賣了自己的肉體,你呢?你連良心都賣完了……良心都沒有!只是個依靠祖萌的傢伙!你以爲你就比我高尚了?”
石宣英的鼻孔,一掀一掀的,手也捏成了拳頭,呼吸粗重。
“滾開,不要礙我的眼睛……”
話音遠去,人也揚長而去。
只有那瓶雪花膏摔在前面沙堆的一塊小石頭上,那麼恰好地,摔得粉碎。綠翡翠的瓶子,斷成一截一截的。
石宣英站在原地,氣得面色鐵青,一時,竟然忘了追上去咆哮。
許久,纔想起走過去,撿起一片破碎的翡翠。裡面的東西,已經完全灑在了沙地上,白色的粉末,褐色的沙子,芬芳撲鼻。一陣風來,粉末融合進了沙子裡,一點也看不見了。
他抓了一把沙子,看不清哪些是香粉,哪些是沙子。
狠狠地,拼命扔出去,大步就離開了。
一輪落日掛在天空,真真是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藍玉致站在沙地上,心情再壞,也被這樣的美景所震撼了。她信步往前,正沉浸在蔚藍色的天空,起伏的褐色沙地上,只聽得前面傳來樂器的聲音。
鼻子比目光更加靈敏,先是一股撲鼻而來的香味。一看,但見勤務兵們,正絡繹不絕地往水紅的帳篷裡走。其中前面兩個人,擡着一個巨大的盤子,竟然是一頭烤全羊。
難怪這麼濃郁的香味。
後面的幾個人,陸續捧着非常漂亮的盤子,裡面都是當地的特產:甜瓜、凍梨、酒棗之類的…… _
藍玉致這些日子,天天都是五穀雜糧,已經寡淡得跟和尚差不多了,咋然看見這個好的東西,就如小時候看到新鮮出爐的熱氣騰騰的肉包子似的,恨不得馬上衝上去搶一個就走。
但是,一個成年人,再是垂涎三尺,也不可能在軍營裡撒野放肆。
然後,還有清水,一大桶的清水。擡水的人在吩咐:“大家小心點,這是給水紅姑娘沐浴的,可別灑了……正好溫熱,馬上送進去……”
這裡,可是清水如金子啊。居然這麼奢侈。
然後,聽到裡面驚喜的聲音:“世子大人,又有烤全羊?我最喜歡了……真沒想到,早上我才隨口提了一句,你就記在心上了……”
那聲音,真是令人酥軟到了極點。
果然,石宣英的聲音,也充滿了溫柔和喜悅:“小水紅,凡是你喜歡的,我都會爲你找來……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放在心上呢……”
“多謝世子,多謝……”
然後,水紅的聲音更是驚喜:“天啦,世子,還有花……這薔薇,是我最喜歡的……怎麼能保存得這麼好……真是太漂亮了……”
“寶劍贈英雄,鮮花送美人,小水紅,當然得配最美麗的花……”
這種大漠,送來薔薇?
石宣英,他在挑戰追女手段的極限麼?
薔薇雖然簡單,跟玄狐大裘相比,簡直不值一提,可是,要知道,在這樣的地方,根本不可能生長薔薇,而且,季節也不太對,這些傢伙,莫非把月季當了薔薇?
她想,這完全可能,自己將月季和玫瑰,薔薇,總是分不清楚的。
藍玉致趕緊離開,一邊走,一邊想起古龍筆下那個變態的世子宮九,因爲迷戀沙曼,所以在炎炎夏日,千里迢迢用冰封了一朵玫瑰送給沙曼。
果然世子都是變態的,石宣英追求起女人來,原來也是這般的有手段。
當然,事實證明,最後,沙曼愛的是陸小鳳,正是她裡應外合,和陸小鳳聯手,打敗宮九,逼瘋了宮九。
藍玉致想到此,忽然有點幸災樂禍的,要是石宣英這廝也被逼瘋了就好了。
宮九是變態,他更變態,簡直比宮九變態一萬倍。
但是,只怕沒有和水紅聯手的陸小鳳,而且,水紅也不是沙曼,看樣子,她對石宣英,比任何人都死心塌地。
因爲白天訓練強度過大,剛一躺倒帳篷裡,藍玉致很快就呼呼大睡了。就連當心被吹走的危險也忘了。
連續兩日,都平安無事。
到第三日晚,月色特別分明。一望無際地從頭頂掠過,月光下,沙海起伏,連綿不絕。
她躺了一會兒,睡不着,悄然起身,信步走了出去。
此時,正是夜闌人靜,軍隊裡規矩森嚴,所有帳篷都靜悄悄的,就連石宣英的帳下,也不再歌舞了。
幸好走在沙地上,不會發出絲毫的響動。
她信步往前,一直地走。
靴子踩在沙地上,軟綿綿的,頭上月色冷清,氣候冷清。略略一算,已經到了十幾日了。石宣英,難道就這樣耗下去,糧草斷絕爲止?要知道,這裡要如此大規模的補給,是很不容易的。一時三刻,他世子大老爺餓不着,其他人呢?
今晚上的稀粥,就明顯更加可憐了。
她十分焦慮,雖然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但要是拖得筋疲力盡,彈盡糧絕,然後灰溜溜地回去怎辦?最可怕的是,這時敵人追來了咋辦?說不定,來回去都不可能呢!自己來古代,想是逞威風,體現一下現代人,熱兵器的威力,如果逞能未遂,把自己葬送了,這可就大大地不妙了。
石宣英這廝,沉浸在美人鄉里,真不知想幹什麼。
難怪人家說女人是禍水——男人把女人變成了禍水,女人便跟着男人一起禍害天下了。
她心亂如麻,夜不能寐。
許久,纔回到帳篷。
剛靠近,忽然看到帳篷外人影一閃。
她低喝一聲:“是誰?”
無人回答,疾步追過去,人影不見了,到處都是密密匝匝的帳篷,也不知道是不是鑽進帳篷裡面了。
她無法追趕,回到自己的帳篷一看,離開時的開合位置是好好的,顯然還沒有人進去過。
她進去坐下,撩起了簾子,讓月光照射進來,也沒覺得有什麼異樣。
放心地躺下去,可是,終究睡不踏實。迷迷糊糊中,忽然驚醒,是輕微的生意,沙沙的,細細的。
她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小時候,經常在一些奇怪的地方露宿,破地方,破街角,時常有老鼠,蟑螂,甚至蛇蟲螞蟻爬過……有時醒來,身邊到處是老鼠。她還記得自己11歲那年,睡在一個破倉庫裡,以此爲家,半夜被一隻老鼠將大拇指都咬去了一大塊……
如今聽得這聲音從沙地上滑過,那是多年養成的警覺,一下就躍起來,手槍已經摸在懷裡。
天啦,明亮的月光下面,一條金黃色小蛇,昂起頭,嘴裡發出嘶嘶的聲音。這樣的一條小蛇,一口毒液下去,哪怕是一頭非洲大犀牛,五分鐘之內,也必死無疑。
天啦,明亮的月光下面,一條金黃色小蛇,昂起頭,嘴裡發出嘶嘶的聲音。這樣的一條小蛇,一口毒液下去,哪怕是一頭非洲大犀牛,五分鐘之內,也必死無疑。
藍玉致眼明手快,猛地跳出去。微微發抖的手,立即扣了扳機,馬上就要射出去。
小蛇似乎聽得聲音,悉悉索索的,扭轉身子,頭也轉了個方向,吐出長長的信子,月光下,能感覺到一股腥膩的味道,很快,就淹沒在了沙子裡。
藍玉致疾步跑開,生怕這蛇從沙地下鑽出來。
好一會兒,四周風平浪靜,顯然那小蛇已經去得遠了。
藍玉致毛骨悚然,想起剛剛過去的黑影,那是石宣英無疑!就算不是他,也是他派來的人!
正是這個傢伙,用這樣的蛇來咬自己!
顯然,是自己那天得罪了他,他泄私報復!
太可怕了,風颳不走自己,他竟然使出如此歹毒的手段。
一個男人,卑鄙成這樣,也真是夠可以了。
月光那麼明亮,她渾身微微發抖,竟然不敢再進帳篷。好一會兒,還是硬着頭皮進去。
她害怕裡面還有什麼毒蛇,蠍子之類的,乾脆一把就將帳篷扯開,用力一掀,只拿了自己的包裹背好,將紫貂的大氅也穿上了。
正在這時,忽然聽得一聲尖銳的聲音劃破夜空。
藍玉致尚未回過神來,只見黑虎和兩名侍衛已經衝過來:“女大王,快走。”
她一點也沒遲疑,翻身上馬,包袱都是背在背上的,一秒鐘也不曾耽誤,真正如一個軍人似的,上了灰影騎士,才問:“敵人來了?”
“來了!”
幾乎是同一時刻,軍營震動,所有士兵彷彿穿好了衣服似的,不到三分鐘,已經全部聚合。
藍玉致率領自己的嫡系,也衝到了前面。
隊伍是分散的,每一個將領率領一支人馬,已經分成了五個部分,有條不紊,一點也不曾慌亂。
石宣英騎在高頭大馬上,大聲地下令:“馬上出發。”
他一馬當先,身先士卒,已經衝在了最前面,甚至旗幟也已經豎立起來,高高的,正是一面巨大的“葡”字大旗。
他的爪黃飛電,在沙地上,閃爍出白色的銀光。原來,這傢伙,果真是早有準備的。本以爲是商紂王,原來是故意裝瘋賣傻,等迷惑了衆人,然後再企圖一鳴驚人的楚莊王?
“……”
“女大王,我們往南……我也是之前纔得到命令的……馬上就來通知你了……”
藍玉致顧不得追究,跟着他就往南邊跑。
“女大王,先去高地處……”
說話間,前面陣陣的馬蹄聲。儘管是月下,也感覺到鋪天蓋地而來的黃沙,簡直如一陣龍捲風,幾乎要把人全部捲走。
以前看所謂的大片大製作,總是愛挑剔那戰爭場面不夠宏偉,比如赤壁,打得很假,而且漏洞百出。
現在親自奔跑在這古戰場上,才發現,自己昔日的想法是多麼荒謬!
那鋪天蓋地的廝殺聲,遮蔽半邊天空的煙塵……真正的生死邊緣,不親身體會,再如何的特效也是製作不出來的。
對面,已經和敵人短兵相接。
然後,她看到一支人馬已經到了側翼。
正是鶴鳴沙山的南岸,那裡居高臨下,是一個上佳的制高點,也是昔日藍玉致的帳篷所在位置。
此時,石宣英親自率領了人馬,衝了上去,月色,樹木,剛好將這個地方掩護,能準確地看到前面衝過來的敵人。
弓弩手居高臨下,瞄準敵人。
前排,已經短兵相接,頓時殺生震天,鮮血橫飛。
藍玉致雙腿夾馬,身上有一柄大刀,也有弓箭,可是,一時間,卻不知道該如何下手。她被黑虎等人包圍着,一時,手忙腳亂,畢竟是現代人,親自去參加這種冷兵器時代的血肉搏殺,竟然比奉命竊取情報更加害怕。
“女大王,快往南邊去……”
“這……”
“女大王,世子大人叫你過去……快,你忘了?我們的目的地就是南邊,世子大人下了命令的……”
她驀然想起,自己是要做狙擊手的。來的任務,便是配合石宣英,定點斬首劉卓。可是,這月色朦朧,萬衆廝殺,誰知道哪個是劉卓?而且,劉卓也不一定就在其中。
再說,小黃蛇的威脅還在眼前,心有餘悸,靠近了石宣英,會不會被他藉機一刀殺了,或者一箭射死?
到時,自己冤死了,他還完全可以給他父皇說自己是血戰疆場而死,沒準,還給自己假惺惺地弄一個戰功。但自己家屬,後嗣都沒得,要撫卹金,還沒人領取呢。
她一猶豫,人馬已經鋪天蓋地衝過來。
“女大王,快,這裡危險……快往南方……”
她來不及多想,只好跟着黑虎等人往南方衝去。
密密麻麻的士兵,進退都很困難,雖然都是己方的隊伍,但是,黑夜裡,要馬上衝到南方也不可能。
一行人被阻截了一下,就是這一拖延,敵人,更多地涌過來。
“女大王,快……”
黑虎不停地吆喝:“快讓開,快讓開……”
訓練有素的士兵們趕緊讓出一條路來。藍玉致的灰影騎士,終於衝到了一個稍稍空曠一點兒的地方。
她驚魂未定,氣喘吁吁,一擡頭,就聽到石宣英的怒吼:“快上來……磨磨蹭蹭幹什麼……快……”
她勒馬,但見月光下,石宣英一身戎裝,凶神惡煞的,聲音也微微嘶啞了,一直在指揮弓箭手射擊,變陣,稍微空了,立即大聲向她吶喊。
“藍玉致,快上來……快點,這是命令……”
“這……世子大人,沒有目標啊,這樣的情況下,我沒法完成狙擊手的任務……”
“該死的……誰管你是不是狙擊手?你真以爲自己是英雄啊?快上來……”
不是狙擊手,還來幹什麼?
石宣英見她還不動,幾乎要衝過來拉她了,大聲咆哮道:“藍玉致,你是不是想贏得個戰死沙場的美譽,回去被父王追封爲烈士?該死的女人,這是戰場,不是兒戲……”
烈士……烈士……
她心裡那種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是強烈,整個地心慌意亂,彷彿馬上就要被一支利劍射穿胸口。
“藍玉致,快滾上來……打仗是玩耍麼?快……你再不上來,我軍法從事了……”
也許是他微微嘶啞的聲音,令她想起那條小黃蛇,嘶嘶的,彷彿馬上就要噴出毒液。生平,竟然不曾如此地害怕過石宣英,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總覺得,這一靠近,也許,馬上就會要了自己的性命。
“天啦……敵人越來越多了……”
隨着這一聲驚呼,石宣英已經顧不得喊她了。
藍玉致坐在灰影騎士上看去,但見前面滿天的煙塵裡,彷彿說不清的敵人,比地上的沙子還要多。
就連弓弩手,也射殺不及。
如此龐大的敵人潮水一般衝過來,完全是人海戰術。其中,好些人已經衝破了弓弩手的封鎖。石宣英本來採取的是以逸待勞,而且藉助了有利的地理位置。但是,不料敵人來得這麼多,起碼三十萬人馬。
而且,對方的將領,顯然也不是等閒之輩,見南岸是弓弩手的地方,立即變陣,呼嘯着,往北方衝去。
北方正是最薄弱的一環節,而且沒有任何的掩護,屏障,只能和敵人血拼。
雖然也立即變換了陣型,但是,根本沒有辦法遏制潮水一般涌來的敵人。這個缺口一開,乖乖,可不得了,藍玉致看去,只見北方,簡直如蝗蟲一般,四處是倒下去的人羣,金戈鐵馬,殺聲震天,鼻端裡全是血腥的味道。
半夜三更目睹如此巨大規模的人肉搏殺,尤其,又不在葡勒身邊,不像成皋關的時候,明知道有驚無險,不需要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現在,完全沒有任何可以倚仗的人,她心慌意亂,就連握着馬繮的手也微微顫抖。
一陣熱辣辣的,彷彿是有人的血飛濺在自己身上,她嚇了一跳。
只聽得石宣英嘶啞的聲音:“快,弓弩手,用第二套方法……”
弓弩手立即變陣。
藍玉致看得分明,這樣的情況下,別說定點斬首,連敵人將領的身子也根本靠不着。根本不是武俠小說裡常常描寫的,往往是主帥出來挑戰:
“呔,那廝報上名報,本帥刀下不斬無名之鬼……”
不不不,根本沒有這麼紳士,這麼具有體育精神的搏鬥法,而是真正的兩軍對壘,血流成河,混亂中,根本不要想先去殺對方的主帥。
廝殺聲裡,她連石宣英的怒吼也聽不見了。
因爲就是這一變陣,她被迫隨着黑虎等人,被衝散到了西方的陣營。
那是一種本能的激情,藍玉致怕到了極點,反而冷靜下來,大聲道:“黑虎,快,我們學的方法……全部用出來……”
那是一支五百人的隊伍,單獨成一個方陣,此時,在藍玉致的指揮下,竟然徑直去北方救援。
“女大王,我們應該從左側衝過去,你看,敵人下風口來,射箭不會利索,我們從這邊衝過去,正好……”
“行,就這麼辦……”
她一馬當先,就往北方衝殺而去。
石宣英回過頭的時候,但見四周黑壓壓的,哪裡還有藍玉致的影子?
月亮,已經暗沉下去。
四周,卻並不因此黯淡。
茫茫無際的沙漠,一望無垠的細沙,此時,被馬蹄捲起來,整個世界,變得一團混沌,連血腥味都被徹底遮掩了。
茫茫無際的沙漠,一望無垠的細沙,此時,被馬蹄捲起來,整個世界,變得一團混沌,連血腥味都被徹底遮掩了。
藍玉致的眼睛幾乎睜不開來,只看到自己的這支人馬頂上去。
但是,就如一塊肉丟進了狼堆裡,根本就不足以扭轉局勢。
反而是後面,忽然一陣廝殺,正是秦鬆,率領人馬殺過來。
他是石宣英手下最厲害的大將之一,使用的是一把大銅鐗,近距離地揮舞過去,簡直所向披靡,很快,竟然讓他殺開了一條缺口。
因此,藍玉致的嫡系士兵們得到這個喘息的機會,配合之前的北軍,一鼓作氣,便穩定了陣勢,缺口被堵上,敵軍,又開始屏蔽在外。
“藍小姐,這裡危險,世子叫你馬上去南方的高地……”
藍玉致聽而不聞,也聽不真切,拉開弓箭,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射中過一個敵人,只是背後的弓箭越來越少,最後,只橫了一把大刀,還有衣袖裡面的迷你手槍。
但是,此時手槍根本沒有任何作用,縱然射殺幾名士兵,也不過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
忽然聽得一陣慘呼,回頭一看,正是石宣英,已經登上了一塊大石頭,居高臨下,親自搭了弓箭,在他身後,弓弩手們的射擊,已經全部轉移到了北方。
敵人成羣結隊的倒下去。
藍玉致鬆一口氣。
黎明已經到來。
藍色的天空,太陽彷彿是從地平線上,沒有任何的過度,瞬間就要跳出來。但是,跳的過程並不充分,整個四周,是鑲嵌了金邊的雲層,卻因此,讓四周的風更加冰冷刺骨。
人不能停下來,一停下來,渾身的汗水,彷彿馬上就要冷卻,凝固成大顆大顆的鹽粒疙瘩。
藍玉致握着馬繮的手有點僵硬了,此時,眼睛稍稍能看清楚一點方向,想竭力尋找出對方的主帥位置,到底在哪裡。
藍玉致握着馬繮的手有點僵硬了,此時,眼睛稍稍能看清楚一點方向,想竭力尋找出對方的主帥位置,到底在哪裡。
“看,女大王……”
前面,已經能看清楚老大的一面旗幟,正是一個黑邊金線的大字“劉”!
遙遙的,馬匹上坐着一個武將,手裡拿着大鐵槍,穿戴來看,應該是主帥,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劉卓。
那個時代,幾乎每一個大王,小王,都是正宗的武將,沒有文人皇帝一說,大戰來臨,基本都是御駕親征,武力奪得天下,武力守護天下。
藍玉致心裡一喜,沒準兒,這個人就是劉卓呢!
自己的任務,可就是射殺劉卓!
果然,只聽得石宣英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藍玉致……快過來……”
她立即明白,這真的是劉卓。
一回頭,但見石宣英滿面喜色,正在招呼自己去制高點。
她心想,此時去南方,豈不是距離劉卓的距離越來越遠?按照形勢判斷,劉卓絕無可能乖乖地單槍匹馬,殺到那個地方,去等自己把他射殺。
她有點奇怪,石宣英要自己退回去幹什麼?
她再看一眼,晨光下,石宣英的面色分明,滿頭大汗,也許是喊了她好幾次,她都不曾聽令,他的眼裡全是怒意,眼珠子瞪得老大:“快上來……藍玉致,膽敢抗命?快上來……”
藍玉致不看還好,一看,但見他的戎裝也是金黃色的,大刀也是金黃色的,她今日對金黃色過敏,驚弓之鳥,又看石宣英惡狠狠地揮舞着大刀,彷彿自己只要一過去,他一刀就會劈下來,立即將自己斬首示衆。
她哪裡敢過去?裝沒聽見。立即掉轉頭,但見劉卓的方向,秦鬆正在率人殺去,立即就跟了上去。
黑虎嚇了一跳:“女大王,你去哪裡?”
“殺劉卓!你們跟我一起!你們可別忘了我們的任務……”
她的判斷一點也沒錯,秦鬆正是殺向劉卓的,而且,這一路過去,已經佔據了優勢。她心裡略略得意,又有點兒急切:只要跟在秦鬆後面,近距離內,要射殺劉卓,決不是夢想。
秦鬆也發現了她的企圖,但見她一路跟在後面,本是要阻止的,但一是來不及,二是也抱了希望,立即大聲道:“黑虎,你們全力掩護藍小姐……”
“是!”
身後的石宣英,但見這個女人,完全不聽自己的命令,竟然擅自率領人馬殺了出去。他氣得一口血差點沒吐出來。
“藍玉致……藍玉致……該死的女人……”
藍玉致已經聽不見這詛咒了,在黃沙紛紛揚揚裡,真正如一個女戰士一般,一往無前地衝殺過去。
秦鬆的這支人馬,是最最精銳的,一路殺過去,藍玉致跟在後面,只覺得到處都是飛濺的血腥味。
再膽小的女人,經歷了這樣的味道,也完全忘記了恐懼,人彷彿變成了一種野獸,全身沸騰,彷彿牙齒能把石頭咬斷,只知道殺,殺……殺……
近了。
那面標誌着“劉”的高高的旗幟,在朝陽下,越來越近了。
藍玉致看得眼花繚亂,彷彿又不是朝陽,只是血——太多的鮮血,漫卷在黃沙裡,很快便乾涸下去,形成了血紅的地平線一般。
秦鬆衝過去,她也衝過去。
眼前忽然一黑,灰影騎士發出一聲長嘶。
然後,幾乎是萬馬長嘶……
藍玉致要勒馬都勒不住了,四處都是乒乒乓乓的聲音……卻不再是廝殺聲,而是逃亡聲,兵器墜地聲……
就連馬腿,彷彿也陷落在沙子裡,拔不出來了。
“天啦……黑風來了……”
“黑旋風來了……”
藍玉致只聽得黑虎這一句話,眼前幾乎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就連馬腿,彷彿也陷落在沙子裡,拔不出來了。
“天啦……黑風來了……”
“黑旋風來了……”
藍玉致只聽得黑虎這一句話,眼前幾乎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耳邊只有嗖嗖的聲音,剛纔太陽即將破空的情形完全不見了,彷彿忽然變成了黑夜。
已經完全分不清敵我,也沒有人再廝殺,所有人都在亡命。
“快跑……快,女大王……”
她定睛一看,連黑虎的影子也看不到了。
心慌得幾乎要抖出來,灰影騎士,總算是一匹萬里挑一的良馬,也不等藍玉致揮鞭,畜生比人更加驚醒,本能地,就往反方向衝。
那裡,正是石宣英等所在的上風口。
衝過那裡,也許,能尋覓得一線生機。
石宣英正在高處觀望,不料,己方剛剛佔據了一點優勢,忽然就出現了這麼可怕的狂躁天氣。他大驚失色,一扭頭,但見逐漸逼迫的黑色裡,一股旋風席捲而來,正是灰影騎士。
“藍玉致……喂藍玉致……”
馬上的人,根本沒法聽清楚任何人的呼喊,眼睛被沙子裹挾,根本無法睜開,恐懼得只剩下本能:死生由命,死生由命!
也許,再一次的要死去了!
真的要死了!
“喂,藍玉致……”
一股黑風更勁,幾乎如魔鬼一般,將眼前的一切席捲而空。
灰影騎士忽然不見了,跟其他所有的事物一樣,一個也不見了。
“天啦……小羊……小羊……小羊……”他撕心裂肺地慘叫着就撲下去。爪黃飛電忽然失去了主人,立即慘嘶一聲。
“天啦,世子墜馬了,快,保護世子……”
兩名親兵見機快,已經抓住他,立即就往最上面的鶴鳴沙山跑。
石宣英只看得到一股灰影旋風,他自己的身子也幾乎被捲起來。眼前黑成一團。
“小羊……小羊……快去找小羊……”
石宣英只看得到一股灰影旋風,他自己的身子也幾乎被捲起來。眼前黑成一團。
“小羊……小羊……小羊……”
風太大,一時,侍衛們竟然無法將他拉起來。
爪黃飛電,也發出淒厲的慘叫,那是動物的本能,比人更加驚恐。
“天啦……世子大人,快走……來不及了……快呀……”
又是兩名親兵衝上來,拼命地拉他。石宣英眼前一黑,看着前面那一股風,彷彿一陣黑色的妖風,一眨眼,連屍骨都看不見了。
“世子,快走……快走……天啦,來不及了,真的來不及了……”
就連爪黃飛電也失去了控制,撒蹄亂跑。
“小羊,小羊……”
沒有人聽他喊什麼,所有人,一應推搡着,拼命地往最上面的山頂上跑。可是,風,越來越大,越來越猛,只聽得後面的侍衛大喊一聲“世子……世子……”然後,聲音就被徹底淹沒了。
那是一個陰天。
彷彿一陣妖風過後,整個世界,很快歸於了平靜。
藍玉致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沙地上。眼睛,耳朵,嘴巴里,幾乎全都是沙子。她伸手,駭然地覺得一陣氣悶,才發現,整個人,幾乎半截身子都在沙堆裡。
她用力一掙扎,卻動不了。
放眼四周,竟然到處都在蠕動……天啦,彷彿恐怖片裡的殭屍一般,要從地下蠕動鑽出來。
藍玉致大駭,很快,便看到第一個站起來的人。
她欣喜若狂,大聲地喊:“黑虎……黑虎……”
聲音卻被堵塞在喉頭裡,一點兒也發不出來。正是黑虎,他先站起來,然後,還有馬的嘶鳴,衝出來的灰影騎士,七八匹好馬,一一地慘叫。
黑虎也東張西望,忽然看到地下一截手臂伸出來,向他召喚,他嚇一跳,趕緊跑過去,遲疑一下,方認出那張灰塵滿面的面孔,一伸手,將藍玉致拉起來。
胸口的那股鬱悶,立即便去掉了,藍玉致躺在沙地上,渾身沒有絲毫的力氣。真真是死裡逃生。
“女大王,太好了,您竟然還活着……”
藍玉致幾乎也是喜極而泣,但覺這個黑虎,簡直從未像現在這麼男人過。
“快,大王,也許還有其他兄弟們還活着,我去看看……”
她的聲音也是嘶啞的:“你去看看,有活人就好了……”
再一看,又有七八名士兵從沙地裡鑽出來。全是她的嫡系部隊。每見到一個人,衆人都要彼此驚呼一聲,彷彿一生中,從未如此的驚喜與親近。
“真是太好了,佛祖保佑啊……我這次活着回去,一定要多做善事,再也不殺人越貨了……”
“我們也真是命大了!”
估計是風起的時候,衆人一個勁地往反方向衝,仗着馬快,終於逃過一劫。
“女大王,真是好極了……我們還活着,還活着呢……”
“其他人呢?”
“天啦?其他人呢?我們的人呢?……”
衆人正在慶幸劫後餘生,放眼四周,除了不到十號人馬,從沙堆裡鑽出來,其他人呢?無論是敵人,還是自己人,統統都不見了。
藍玉致大驚失色:“那些人莫非全在這沙堆裡?”
“這……不太可能吧……”
衆人放眼看去,除了自己等人爬出來的地方,地形稍微高一點兒;其他地方,完全是平坦的沙浪。此時,微風輕輕吹過,是一種蜜糖一般的顏色,完全看不出有任何人跡。
“女大王,那些人,不會被沙堆掩埋了吧?”
“二三十萬人,怎會連一個屍體都沒有?”
藍玉致心裡一沉,想起剛一場風暴,完全是電影2012時候龍捲風的真實版。這樣巨大的風暴之下,別說二三十萬人,就算是二三十萬頭大象,只怕也在所難免。
難道古代也曾經遭遇過一次人類大滅絕?
她忽然想起古老的傳說:神秘的樓蘭古國。很多沙漠裡曾經顯赫一時的王國,就是這樣突然滅亡的。
難道,這裡也是這樣一場風沙,一下整體滅絕?
黑虎等人還不覺得,她獨自想到了這一點,心裡的驚恐涌上來,不但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反而是巨大的恐懼:如果整個沙洲都滅絕了,自己等人豈能走出去?
黑虎拍着自己身上的沙子:“這股妖風,到底是怎麼來的?難道連劉卓的大軍也給掩埋了?”
“天啦,我們這是究竟到了哪裡?”
衆人面面相覷,才發現,周圍完全是陌生的世界,彷彿進入了茫茫無涯的大沙漠裡,距離沙洲,也不知道多遠了。
“莫非這陣龍捲風把我們刮到了千里之外?”
有個人有點沙漠經驗,抓起一把沙子放在手裡,一嗅:“不對,這裡距離鶴鳴沙山不會太遠。”
藍玉致鬆一口氣,也是,總不可能如孫悟空一般,翻一個筋頭,就是十萬八千里去了?
藍玉致忽然想起一個關鍵性的問題:石宣英等人呢?尤其,她尋思整體滅絕的可能,這種擔憂,簡直一發不可收。
“世子大人和他的軍隊呢?”
當時,石宣英等人本來是在南方的最高處。可是,再一看,這裡,完全沒有鶴鳴沙山的半點蹤影了。
風颳起的時候,聲音太嘈雜,她根本不知道石宣英到底往什麼方向跑了。本來,對石宣英是超級厭惡,可是,現在經歷了生死,這種厭惡反倒淡漠了,只想,若是他和他的十萬大軍,如果真的遭遇了不測,對葡先生,豈不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我們趕緊去找找,一定要找到世子大人……”
“這……女大王,不是我們不去找,而是這茫茫大漠,怎麼找啊?”
藍玉致一怔,纔想起,這大漠不是陸地,要找也沒法找。石宣英這廝呢?難道真的遭遇了不測?
她心慌起來,畢竟是那麼熟悉的一個人,真要死了,就大大不妙了。
“世子是我們的主帥,我們一定要找到他才行……”
“不是我們不想找,而是這樣的風沙,根本沒法找。”
“女大王,我們必須馬上出去。現在,我們什麼都沒有,這樣下去很危險的,不是餓死,也得渴死……”
只有藍玉致身上那個貼身緊緊的包袱。因爲昨夜準備充足,一切都揹負着,此時,還牢牢地在身後,反倒是那件紫貂大氅不見了,也不知道被風颳去了哪裡。
她見其他人糧水皆無,也不敢耽誤,立即道:“我們馬上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們。”
衆人立即往前走,本是一路向北,可是,灰影騎士這時忽然掉轉了馬頭。藍玉致一驚,這馬向來忠實,爲何忽然反了方向?
她心裡一動,想起這馬曾隨葡勒南征北戰,而且是當時大漠來的名馬,動物自然有它們的本能和天性,立即道:“沿着灰影騎士的方向走。”
“好,老馬識途。大家跟着女大王走。”
在灰影騎士的帶領下,一行人從晌午走到晚上。
月光已經升起來,衆人又渴又餓,遠遠地,看到一座黑影。
“天啦,女大王,快看,正是那座小城……”
鶴鳴沙山前面幾十裡外的小城。
藍玉致大喜過望,衆人催馬就往前面跑。
“女大王……走反了……”
“錯不了,我們先去鶴鳴沙山,說不定世子大人他們還在那裡……”
衆人立即跟上去。
月光,一覽無餘地照射在茫茫的沙地上。藍玉致心裡頓時涼了半截。昔日帳篷林立的地方,現在,比女人的身子還要光——極目遠眺,一覽無餘,別說一羣大活人,就連一隻老鼠也沒有。
一切的一切,彷彿被大雨沖刷得乾乾淨淨。
彷彿昨夜那麼激烈的一場戰役,只是一場夢幻而已。
藍玉致喃喃自語:“他們這是到哪裡去了?”
“唉,女大王,依我看,他們多半已經遭遇不幸了。那麼大的妖風,我們也許是恰好佛祖保佑……而他們……唉,世子大人他們……”
所有人,都心情灰暗,方纔死裡逃生的慶幸,也不能遮掩那麼多人死亡的悲哀。
“女大王,我以前聽過一個傳說,說沙漠裡的一些王國,經常莫名其妙就失蹤了……”
藍玉致本來就有了相同的懷疑,聽黑虎提起,心裡更是恐慌:如果真是這樣,石宣英哪裡還會有生路?
“世子大人他們……唉,世子也算一個了不起的英雄,這一次,真是可惜了……”
言談之間,彷彿確信石宣英已經死了似的。
“黑虎,他們真的逃不出了?”
“如果是那樣的風,他們肯定逃不出來。”
“我們怎麼活下來了?”
“我們是運氣好而已。女大王,我們幾百人朝着這個方向,才活下來八人。唉,其他人……”
藍玉致心裡最後一絲希望也滅絕了,自己等人估計就如第五季冰川后,僥倖逃脫一劫的大熊貓;其他人,全部喪身沙海了!真沒想到,石宣英雄霸一時,會喪身沙海?
忽然搖頭,狠狠地搖頭:“不,別人死了,我都相信,但是石宣英這傢伙,壞到了極點,要死也沒那麼容易!好人命不長,禍害遺千年。他絕不會死。走,我們馬上去看看,說不定,他正在小城裡賭錢,泡馬子呢……”
黑虎等人本要勸她,可是,她已經一馬當先衝出去了。
小城,已經進入了半夜。
藍玉致一看腕錶,已經快到凌晨一點了。
勒馬停下來,昔日紅紅火火的酒樓,卻鴉雀無聲。進去,那些客人,彷彿一夜之間,忽然全部消失了。
她大吃一驚,看到一個守在門口打瞌睡的小二,抓住他就問:“人呢?”
小二睡眼惺忪:“唉……人啊……前日一陣妖風,昏天黑地的,客人們都嚇跑了。那些膽小鬼,這裡經常有這種黑風,有什麼好怕的?來了都是要走的,可是,他們不聽……”
藍玉致更是驚駭:“前日?你說前日?”
“是啊,是前日啊!當時,我們都怕城牆被吹翻了,不料,那妖風到了外圍,咆哮一陣,居然離去了……這裡是風水寶地啊……”
藍玉致不敢置信。原來,自己等人,竟然是在外滯留了2天了?
昏迷了一天,一切便改變了?
她穩住心神,急忙問:“對了,你看到有這樣一個人來過沒有?”
她形容石宣英的相貌,說得非常仔細。
小二沒聽完,就笑起來:“你說的是那位闊綽的大爺?哈,他曾經在我們這裡住了好幾天,小人還得了他十兩金子的賞賜,小人怎會不記得他?”
藍玉致大喜:“他就在這裡?”
“不!自從那天走後,那位爺就再也沒有來過了。”
藍玉致垂頭喪氣,難道,石宣英這廝的好運已經用完了?
她打不起精神,嘶啞了聲音:“唉,小二,隨便給我們弄點吃喝的吧……”
小二將她從頭打量到腳,但見她渾身都是沙土,真真是沉滿面,鬢如霜,疑惑道:“客官,你有金子麼?”
“有!放心吧,不會少了你的飯錢,就簡單點行了,來一點飯菜和清水,其他的不要了……”
“客官,你說得輕鬆。這樣的大風暴之後,這裡的糧食和清水,真真比黃金還貴重,保命的呢.現在,你們可不要吝嗇錢財,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前日的那一場妖風,不知死多少人呢,留着錢幹什麼用呢?”
“如果沒用,你們把飯菜弄那麼貴幹嘛?”
“我們是開店的,當然囉!……你們又這麼多人,一頓飯,起碼得20兩金子……”
黑虎大怒:“你要搶人啊?”
“客官,你也可以不吃。”
衆人都怒了,這些人本是土匪出身,正要發飆,只見小二忽然出手,狠狠地一刀拍在桌子上。
藍玉致嚇一跳,原來還是個練家子?
“各位客官,我們這裡可不是黑店。對於遵守規矩的客人,我們向來尊敬;但是,不守規矩的客人,就休怪我們不客氣了!”
小二冷笑一聲,衆人擡起頭,但見二樓欄杆上,忽然現身一羣大漢,起碼二三十人。就如現代夜總會裡的保鏢。
藍玉致暗呼倒黴,人家能開這麼大的酒店,賭場,比黑社會還黑,肯定打手不在少數。自己就這七八個人馬,雙拳難敵四手。
乖乖出錢吧。
她的手伸進懷裡,又摸不出來。
這次行軍,本是帶着幾十片金葉子的,想着在軍隊裡,吃的穿的是公家的,自己這幾十片金葉子,當私房錢綽綽有餘了,只怕根本就不會有地方花。不料,剛來的那一晚,自己住總統套房的價格,又打賞黑虎等人去HAPPY,簡直是千金散盡。又不像石宣英有補給,坐吃山空,摸出來只有5片金葉子了。
距離小二的二十兩,還差得遠呢。
而且,黑虎等人都是才參軍不久,軍餉十分微薄,根本可以忽略不計。
她將5片金葉子放在櫃檯上,一拍:“小二,可以上飯菜了……”
“客官,這頂多5兩!”
“哈哈,這是淡季。你們的客人都走完了。五星級酒店,淡季也得兩折。你這裡現在鳥不生蛋,打個兩折,正好合適,多出的一兩,隨便給我們找個地方,大夥兒躺一下……不不不……這可不行,我們不要房間……”
她飛也似地將最後一片金葉子揣進自己的懷裡。
“你們不需要睡覺?”
藍玉致悠然道:“我們吃飯吃很久……哈哈,我們就在桌上趴一下就行了。你們這裡規矩再大,總不能規定客人吃飯吃多久吧?”
“難道你們要吃一整夜?”
“難道你們規定不許吃一整夜?”
小二瞪大了眼睛,將金子在手裡拋了一下,又拿在嘴裡咬了咬:“唉,算我們倒黴,這一次,就便宜你們這些窮鬼了……真他孃的窮得要滴出血來……唉,倒黴死了……”
黑虎等人氣得跳腳,藍玉致用眼神阻止了他們。
宰客的行爲,古往今來,是通吃的啊。
想當初,自己一擲千金住套房的時候,他們也是當大爺伺候着的呢!
脫毛的鳳凰不如雞,現在也不必說了!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一大盆饅頭,一小盆清水。
小二狠狠地頓在桌上——心想,就這盆饅頭,看你們這些傢伙,怎能吃到天亮!
饅頭,是冷硬的窩窩頭,最差的高粱做的,絕非白麪饅頭。
水也是真正的清水——冷水,連燒都沒燒熱。可是,衆人哪裡還能挑剔?抓起饅頭就狼吞虎嚥。
一大盆饅頭很快便空空如也,衆人還大眼瞪小眼。一個大漢,三個窩窩頭,根本不夠。
藍玉致端着一小碗水,一口一口地喝,生怕一下就喝完了。嘴脣十分乾燥,對她來說,三個平分的窩窩頭倒多了,又分一個給一個最餓的人,自己吃了兩個,肚子飽了,也困了,一揮手:“大夥兒就地休息吧。”
大夥兒就在牆角蹲下來,就着板凳桌椅,呼呼大睡。
藍玉致坐在牆角邊上,面對着那扇大大的窗戶。
燈火已經熄滅,本來十分睏倦,可是,怎麼都睡不着。
耳邊,很快傳來那些大漢們的呼嚕聲,鼾聲,此起彼伏,還有他們許久沒法洗澡,身上傳出的那種奇怪的味道。
甚至自己!也是渾身散發出一種怪味。
藍玉致困在牆角,心裡簡直不知什麼滋味:誰能想到,自己穿越古今,竟然到了這裡,在這樣的夜晚,和幾個男人一起躺在地上?
更重要的是,明日怎麼辦?
石宣英如果真的死了,自己該如何回去向葡勒交代?
她心亂如麻,迷迷糊糊中,彷彿陷入了噩夢裡,許多奇怪的聲音,甚至一些血肉模糊的臉,也不知道究竟誰是誰。
迷迷糊糊的醒來,但覺頭疼如裂,尤其,渾身那麼多的風沙,汗水之後沾在身上,溼了幹,幹了溼,現在,幾乎頭髮都是凝固的,如雞窩一般。別說洗臉刷牙,就連再喝水都是奢侈。
黑虎等人也早已醒來,一個個愁眉苦臉的,今天,又吃什麼?
昨夜的饅頭早已蒸發,腹中空空。
可是,再難的日子都要過下去。她掙扎着站起來,不願意在這些人面前失去了自己的威望,還是打起精神:“走吧,回去就好了。我們先回成皋關,找到大王再說。”
葡天王,總會有辦法的。
衆人早就等着這一句話,無論如何,至少要回到成皋關,先吃飽飯再說。
一行人走到門口,小二依舊伏在桌子上,長年累月都睡不醒一般,哈喇子沿着嘴角往下滴。
藍玉致走過去,拍醒他:“小二,小二……”
“客官,您要點什麼?早餐算您便宜一點……一兩金子就行了……”
真是奸商,還惦記着自己最後一兩金子呢。
“小二哥,我們不吃早餐了,就拜託你一件事情。若是今後,有那位闊大爺再露面,你便告訴他,我們都回去了……”
“客官,你沒頭沒腦的,回哪裡去?”
“你只要告訴他回去了就行了!他自然會明白!對了,我姓藍,你說藍公子他就知道了……當然,你的賞錢,他會加倍給你的……”
小二不以爲然:“藍公子?你這窮酸樣子也算公子?連打賞都沒有,還敢大言不慚高攀那位闊大爺?”
“你只需要告訴他這個消息,肯定能得到一筆賞錢!”
店小二嚴重表示懷疑:“他肯爲你這樣的窮人花這個錢?你看起來,真的太不像他的朋友了……檔次差太遠了……”
藍玉致也不跟他計較,本想把哪一兩金子索性給他,讓他幫着傳個話,這樣的人,不給錢,估計真見了石宣英也不會說。但是,轉念一想,也許,真如店小二所說,即便石宣英真的還活着,也許,對自己的行蹤,還並無興趣知道呢。
衆人出去。
依舊是陰天,但是,並不暗沉,只是太陽躲藏了起來,風也輕輕的,氣候倒非常涼爽宜人。
小城裡的人,漸漸地又開始出現,甚至還有一些包着白頭巾的女人。
藍玉致策馬,本要加速,可是,目光依舊在人羣中打轉,希望出現奇蹟,說不定,石宣英這廝,就在這什麼地方呢?
可是,看來看去,美女沒有水紅,男人更沒有石宣英。
她心裡終究是忐忑不安,但見身後的一羣下屬,行蹤跟鬼樣子,一個個頭髮凌亂,如監獄的囚犯似的,再也呆不下去,打馬就跑,一邊跑,一邊喊:“快,我們必須馬上趕回成皋關。”
暮色蒼茫,城門的老兵盡職盡責地,將城門往中間推。
正要合上,只聽得急促的馬蹄聲。
“等一下,請等一下……”
“等一下,請等一下……”
“天啦,是藍小姐……快請進。”
一行人衝進來,藍玉致急忙問:“天王還在城裡吧?”
“在。”
藍玉致一打馬鞭就衝進去。
廣場上,一個灰色的人影,她勒馬,跳下去。
“玉致……玉致?是你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那聲音是欣喜若狂的。
“葡先生……”
她幾乎是撲過去,一把拉住了葡勒的手,連聲音也哽咽起來:“先生……我以爲差點見不到你了……”
手被緊緊地捉住,“玉致,回來就好了!我真是擔心死了。”
她幾乎要哭起來,果然,這世界上,還有他惦記着自己。
可是,這感動還沒下去,便聽得他那麼焦慮地追問:“玉致,宣英沒和你一起?宣英呢?他是不是還在後面?”
她心裡一沉。
石宣英,果然沒有回來。
他是主帥,一旦有消息,肯定會馬上回報。自己等人從逃生到現在返回來,已經好幾天了,而石宣英卻音訊全無?
葡勒的面色更是難看:“玉致,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龍捲風……先生,是出現了一陣龍捲風……沙漠裡的古怪大風暴,突如其來,把我們全都卷跑了……把石宣英也卷跑了……”
她說不下去,因爲,此時已經看清楚了葡勒的臉。
夕陽下,這個雄才大略的男人,滿臉憔悴,眼珠子裡都是血絲。彷彿沒有聽見她在說什麼,只自言自語:“我派了七八支人馬出去打聽,一直得不到消息,彷彿所有人突然失蹤了……原來竟然是這樣……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
兒子的軍隊,劉卓的大軍,本是兩軍交戰的關鍵時刻,卻忽然都不見了。
彷彿有人拿了一隻巨大的口袋,將他們全部抓走了。
藍玉致心裡也徹底地沉下去。如果石宣英真的死了,對於葡勒來說,這意味着什麼?這可是他唯一的兒子啊!
不孝有三無後爲大!
帝王,如果沒有了繼承人,這豈不是天大的悲劇?
她竟然不敢看葡勒的眼睛,低下頭去。
感覺葡勒的手,不經意地放開了。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此時,太陽之下,自己一身的汗水,許久沒洗澡,蓬頭垢面,如一個女乞丐一般。
忽然微微驚惶,退開一步。
以色侍人,現在,自己竟然這般的模樣。她低下頭去,惶惶然地,又不自禁地移動了一下腳步,因爲,甚至能清晰地聞到自己身上的那股餿味。
葡勒的聲音十分鎮定:“玉致,你先去梳洗一下,吃點東西。”
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立即退下去了。
身子終於浸入了熱水了。幾乎一瞬間,自己也能看到水在變黑變污,彷彿一條醜陋的蛇,退掉了自己的皮一般。
她從水裡出來的時候,對着鏡子,才發現自己面色的灰暗,乾裂,這些日子的風沙,風吹日曬,簡直把一個女人的皮膚摧殘得不成樣子了。
她換了衣服,甚至連胭脂水粉都還沒塗抹,就聽得侍女的聲音:“藍小姐,天王有請。”
她顧不得是否容光煥發,急忙就出去了。
晚餐已經擺好。
藍玉致再是提心吊膽,但見這樣的美味佳餚,而且洗了澡,渾身輕鬆,胃口大開,也不等葡勒吩咐,便立即大吃大喝起來。
吃了好一會兒,擡頭,見葡勒看着自己,面上一紅,便將筷子放在了一邊。
葡勒十分溫和:“吃吧,你也餓壞了。”
“我現在不餓了……”她鼓起勇氣,“先生,你想問我什麼就問吧。”
葡勒長嘆一聲:“玉致,你把那天發生的情況都告訴我吧。”
藍玉致便把當日兩軍對壘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講了,尤其是龍捲風之前的大小事情,都講得十分仔細。
葡勒聽得也十分仔細,忽然問:“宣英叫你去南方,你爲什麼不去?”
藍玉致一怔,一時竟然不知該怎麼回答。
葡勒聽得也十分仔細,忽然問:“宣英叫你去南方,你爲什麼不去?”
藍玉致一怔,一時竟然不知該怎麼回答。
難道告訴他,因爲那條小黃蛇的事情,自己怕石宣英暗下毒手,所以根本不敢去?可是,現在石宣英生死未卜——死者爲大,而且,那事情還不清楚,自己豈能背後詆譭他,就說那小黃蛇是他的主意?
或者,說石宣英對自己百般刁難,自己忍無可忍,對這廝厭惡到了極點,根本不願意靠近他,所以,連軍令也不聽了?
竟然沒有一個答案可以應付過去。
葡勒見她好一會兒不說話,也沒有繼續追問,只自言自語的:“也許,他們還困在沙漠裡……宣英這孩子,他自來有絕境求生的本領,但願佛祖保佑啊……”
藍玉致聽出他聲音裡的那種掩飾不住的牽掛和恐懼:只剩下空洞的自我安慰。天下,哪一個父親,不惦記自己唯一的兒子呢?
尤其,就連她,心裡也隱隱地確信:石宣英會不會死了?
這麼多天走不出來,就算不被風沙掩埋了,也渴死餓死了。
她的聲音很低:“先生,我很抱歉……”
“爲什麼要抱歉?”
“當時,他叫我過去,但是我忙着追趕劉卓……我是立功心切……再說,我對他,一直抱着警惕,不願意跟他一起……”
“所以,違抗軍令也在所不惜?”
她一怔,纔想起,自己的確是違抗軍令了。
“先生……我……”
“唉,玉致。沒事,沒事……你也累壞了,這不關你的事情。我已經派人出去尋找了,也許,很快他們就會有消息,宣英這孩子,他的生命力強着呢!”
這給了藍玉致一絲希望,她眼睛一亮:“石宣英這樣的人,肯定死不了……先生,你放心,他一定會回來的……”
葡勒強笑一下。這一頓飯,一直是她在吃,而他,幾乎只是一直在看。當她看他的面容時,但覺昔日的精神已經成爲過去,只剩下強烈的焦灼和憔悴。
藍玉致終於坐不下去了,第一次覺得面對葡勒,簡直如坐鍼氈似的,起身:“先生,我太困了,想去休息……”
葡勒看她一眼,但見她面色的灰暗,那種折騰許久後的睏倦,縱然是沐浴之後,也無法掩飾的憔悴之意,長嘆一聲:“玉致,你先去休息吧,別累壞了……唉,現在,我再也不希望你出什麼事情了……”
藍玉致心裡一震,這還是第一次,見葡勒如此的軟弱。
他唯一的兒子生死不知,自己豈能要求他如昔日一般和顏悅色,風趣大方呢?
她停下腳步,侷促不安的:“先生,要不,今晚我陪着你?”
“不,不用了。玉致,你先休息好。等宣英有了消息,我會告訴你的。”
藍玉致不得不退下。
再次躺在乾淨溫暖的屋子裡,大牀,清水,潔淨柔軟的衣裳,可是,這一夜,卻比在宰客的旅館裡,更是輾轉反側。
遠處傳來更夫的聲音,梆子敲打着軍旅之人顫抖脆弱的心臟:梆梆梆……梆梆梆…
她睡不着,翻身起來。
悄悄地推開門,光着腳踩在門口。
黑暗裡,悄悄地張望,彷彿一隻即將出去偷油吃的老鼠。
“玉致?睡不着麼?”
她一驚,看到房間裡坐着的人。目光已經逐漸適應了黑暗,纔看到他坐在一張大椅子上,背靠着,聲音十分軟弱,簡直一夜間就老了。
她奔過去:“先生,你爲什麼沒休息?這麼晚了,你這樣下去,怎麼受得了?”
他忽然伸出手,緊緊抓住了她的手,彷彿落水的人,抓到了一塊浮木一般。
他忽然伸出手,緊緊抓住了她的手,彷彿落水的人,抓到了一塊浮木一般。
她更是震驚,這可憐的人,喪子之痛,其他人,怎會了解呢?
“先生……”
他還是疲倦地閉着眼睛:“玉致,陪我一會兒吧……好姑娘,陪我一會兒吧,唉,我真是擔心,只怕,再也見不到宣英了……”
當一個你向來認爲超級強大的人物,忽然在你面前表現出這樣的軟弱,藍玉致但覺心裡非常奇怪,也非常恐懼,彷彿,自己必須承擔起一個很大很大的責任。
“先生……你放心,我總覺得世子不會死……”
他的聲音有了一點兒精神:“真的?玉致,你說真的?”
她強打起精神:“真的!先生,這一次出去,我親眼見識了世子的厲害,無論是練兵還是備戰,他都是第一流的,就連黑虎等人,也對他非常佩服……先生,他肯定不會死,沒準兒,哪一天就跑回來了呢……”
黑暗裡,只有她一個人說話,一直嘰嘰呱呱的,葡勒只是聽。
好一會兒,她住口。
“玉致,怎麼不說下去了?”
她怯怯的:“先生……我不知道這能不能安慰你……”
他總算有了點笑意:“好姑娘,我相信你的!你一定會給我帶來幸運。”
幸運?
藍玉致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一直是個很背時的人,指望自己帶來空泛的幸運,誰知道呢!
之前,曾經對石宣英恨得要死,縱然他死了,也算不了什麼,如今,面對着一個父親的時候,才明白:他死不了!
石宣英真的死不得!
若是死了,對於葡先生今後的整個人生,畢竟是巨大的打擊!
夜色越來越暗沉,藍玉致一直站在他身邊,恭恭敬敬的,彷彿一個忠心耿耿的侍衛。
“玉致,站累了麼?陪我坐一會兒吧。”
她默默地挨着他坐下去。
黑暗裡,她伸手拉他的手。他也握着,忽然長嘆一聲:“可憐的姑娘,手都磨粗糙了。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頭,唉,當初,我真不該同意讓你一起去的……玉致,以後別單獨離開我了。女孩子,還是要愛護自己……”
手磨粗糙了,倒算不得什麼。
只是,她生了疑心:若是當時自己沒逞能,沒有跟着一起去,說不定,石宣英是不是就不會死呢?
這個問題永遠沒有答案。她也不敢提出來。彷彿,自己和石宣英,彼此都是彼此的剋星!誰遇到了,都是莫大的不幸!
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牀上。
是一個晴朗的日子,太陽都從窗戶裡照射進來。很久沒有如此舒服地睡過一覺了。但是,睜開眼睛,卻覺得非常的疲倦。
藍玉致起身活動一下,纔想起,昨夜肯定是葡先生抱自己進來的。自己本是想去安慰他,陪伴他,卻不料,最後,反而還是他照顧自己。
兩名侍女進來,捧出最上等精美的衣服和胭脂水粉,恭恭敬敬的:“小姐,您醒了?這是天王吩咐送來的,叫奴婢們這些日子好好替小姐調養……”
她坐起來,讓兩人退下去。
菱花鏡裡,休整後的臉孔,終於不再那麼幹燥。一陣脂粉上去,面容柔潤,心也輕鬆了一點兒。這才明白,戰場上,果然是不適合女人的,那樣的風沙,那樣的血雨,別說一般人,縱然國色天香,也很快不成人樣。以後,說什麼也不上戰場了。
外面,已經擺好了早點,都是她平素喜歡的。尤其是一碗清甜的雪梨甜湯入喉,幾乎一切的不快,都無影無蹤。
只是不見葡勒。
他連日忙着召開會議,部署安排,重心,完全在打探石宣英的下落,天塌下來,也必須先找到兒子。
軍隊成千上萬地派出去,在鶴鳴沙山的周圍,幾乎展開了地毯上的搜索。然後,成皋關的大營,只能坐等消息。
一個國家的繼承人失蹤了,這當然是天大的事情,就連雙方的戰爭,也暫時擱淺了。
所有人都心急如焚,整個駐軍的城市,都處於一種戰戰兢兢的氣氛裡。成皋關大捷帶來的喜悅已經蕩然無存,許多人私下懷疑,如果石宣英真的死了,葡國,也許,也會迅速地衰亡下去。
每一個人,都密切關注着此事,抱着不同的心態,尤其是葡勒信任的一些近臣,也在迅速地集結,出謀劃策。
藍玉致疑心,劉卓一方,劉卓本人也失蹤了。這本是好事,但是,她不敢在葡勒面前提前,此時,任何不當的言論,都會加深他的悲哀。
就連晚上,葡勒也不曾出來吃飯。
藍玉致本是要像昔日那樣去看看的,但是,走到門口,卻停下腳步。自己去幹什麼呢?衆所周知,自己隨世子出征,現今,自己一個人逃回來了,而世子卻生死不知。
她悄然地,又返回自己的房間。
白天睡得太多,晚上更是輾轉反側。
不知過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睡着。耳邊呼呼刮過的大風,彷彿一股黑色妖異的氛圍,然後,席捲着漫天的風沙,她眼睜睜地看着無數人的人捲進去,甚至自己,就如一個巨大的粉碎機,將所有的一切,一截一截地砍斷……
藍玉致驚叫一聲,忽然坐起來,滿頭大汗,身子是虛的,心也是虛的,彷彿這是一個極其不祥的夜晚,很多可怕的事情,在鋪天蓋地的襲來。
她起身推開窗戶,外面連月光也沒有,四處黑黢黢的。她默然地站了一會,這一夜,再也無法入眠。
兩天後,葡勒派出的人馬回來。
葡勒急不可耐地:“快,有沒有世子的消息?”
探子跪下去,“回大王,小人們已經在黃金城周圍打探了半個月,對於方圓百里,都仔細地搜索過……據當地倖存的人講,當時,在鶴鳴沙山周圍發生了強大的黑捲風,世子的大軍,估計就是這一次失蹤了,再也不能出來;我們還打探到,劉卓大軍,也有一二十萬人,無故失蹤,就連領軍的劉卓太子也消失了……現在,劉軍也軍心大亂,在大營裡設立了靈堂,哀樂,祭祀他們的太子,據說,劉太子的戰馬屍體找到了,劉太子喪身沙海無疑……”
藍玉致的心一直往下沉。
那一日領軍的,原來不是劉卓,而是劉卓的太子。既然劉太子的一二十萬人馬都遭遇了不幸,沒道理,石宣英會幸運活下來。
她本是躲藏在後面,完全看不見葡勒的面上表情。只聽出他的聲音微微顫抖:“那,世子的戰馬呢?”
“世子的戰馬不曾找到,人也沒找到。當地人說,風是從三個方向來的,只有一個方向的人僥倖逃脫……他們說,黃金城,幾百年也沒有遇見過這樣的大風沙……能活下來的人,只有靠近黃金城的北方……當地人誇耀,北方正是風水之地,沙洲好幾次大難,北方獨獨安然無事,所以,這個地方纔被叫做黃金城,意思是比黃金更加貴重的地方……”
原來,那個地方叫做黃金城。
藍玉致等,當時正是從北方逃離,所以僥倖存活。
葡勒的聲音更是急切:“世子他們就一點消息也找不到?”
“回大王……您看這個,是不是世子大人的?……”
藍玉致渾身一震,幾乎忍不住衝出來。因爲,她從開着的門縫裡看得那麼分明,那是一把上好的匕首,正是石宣英隨身佩戴的。自從認識石宣英去,從未見他取下來過。
葡勒身子搖晃,幾乎支持不住了:“天啦,這是宣英的……正是他的,你們從哪裡找到的?”
葡勒身子搖晃,幾乎支持不住了:“天啦,這是宣英的……正是他的,你們從哪裡找到的?”
“是一名搜尋的士兵從鶴鳴沙山的高處找到的……同時找到的,還有幾十具乾屍,但是,裡面沒有世子大人……只是,鶴鳴沙山多了兩處巨大的沙堆,當地尋的嚮導告訴我們,好些人,都可能被埋葬在下面了。但是,那沙丘成山,士兵們無法挖掘,也不知道,下面到底有沒有人……”
探子不敢說是否有石宣英的屍體,只是儘量的委婉,但是,言語之間,卻幾乎已經明確無誤:世子大人,定是葬身鶴鳴沙山了!
葡勒幾乎癱坐在椅子上,渾身無力。
真沒想到,這一次大戰的結果,自己沒有滅了劉卓,劉卓也沒滅了自己,反而是被老天收拾了。
自己的兒子,劉卓的兒子,統統喪身沙海了。
就連藏在門後的藍玉致也傻眼了:石宣英真的死了??
石宣英真的死了!!
她看到葡勒,瞬間幾乎老淚縱橫。
所有將士都跪了下去:“天王節哀順變……”
所有人都哭成一團,呼天搶地的,葡勒依舊仰躺在椅子上。
藍玉致不敢出去,也流不出淚來。對於石宣英的死,她並不悲哀,只是震驚,非常非常的震驚。
就像受到了一個巨大的打擊!
整個成皋關,已經完全籠罩在了悲哀的氛圍裡。
奉命趕來的張斌,已經完全瞭解了整個情況,而帶回來的,是更加令人沮喪的消息:劉卓痛失太子,傷心欲絕,發誓要報仇,大軍,正向成皋關集結,這一次,纔是他真正出馬,要爲兒子報仇。
不僅如此,劉卓還立即確立了新的太子,是他的二兒子,也是一員悍將。父子兩人,同仇敵愾,爲兒子爲兄長報仇,激勵將士,發誓要拿下葡國。
葡軍出師不利,損失了十萬人不說,更可怕的是,那支人馬可是石宣英的精銳部隊,也是他們民族的精華隊伍,是正宗嫡系。而且,劉卓有十幾個兒子,現在,太子死了,大不了,馬上重新立一個就是了。可是,石宣英是葡勒唯一的兒子,他死了,一時間,叫葡勒去哪裡確立新的世子?
神機營的將士們,無不感到問題的嚴重。
但見葡天王瞬間蒼老,六神無主,張斌硬着頭皮道:“天王,我們是否該替世子設立一個靈堂?”
“靈堂?你胡說什麼?宣英都沒找到,你們怎知他死了?”
衆人從不曾見葡天王如此暴怒,雙眼血紅。尤其,他斥責的對象,竟然是他平素最最信賴的張斌。
張斌低下頭去,此時,深知自己無論說什麼,都是火上澆油。
“下去,你們統統都下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下屬們無聲無息地退下。
藍玉致站在門口,也不敢出去。
很久很久,葡勒都閉着眼睛。
她也只能呆呆地站着,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話語。
許久,她才悄然出去——連正門都沒敢走,是從窗戶跳出去的。
有陽光,但是照射在身上,卻感覺不到任何的熱意。藍玉致埋着頭走過,前面流淌的小河,已經變得無精打采,枝葉衰落的垂柳,失去了活力的流水……
她緩緩坐下去。
想起那一日,正是在這裡遇見石宣英,受到他的騷擾,被他捏住腳,動彈不得。那麼壞的一個男人,說死了就死了?“藍小姐……”
她擡頭,見張斌站在自己的面前。
她抱着膝頭,淡淡道:“葡先生,他還好吧?”
張斌的神色很是不安:“唉,我從未見葡天王如此軟弱。現在局勢緊張,如果他就此消沉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張斌的神色很是不安:“唉,我從未見葡天王如此軟弱。現在局勢緊張,如果他就此消沉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人生三大悲,幼年喪父,中年喪妻,晚年喪子……葡勒,難道他三樣都齊全了?換成任何一個人,遭遇了這樣的一切,都會消沉下去的。
“如今天下大亂,我走南闖北這麼多年,也見識了不少胡族的王者,但是,他們基本上都是赳赳武夫,沒有遠大見識。唯有葡天王,雄才大略,我們本來指望,他能夠一統天下,真正解救民衆於水火之中……”
男人對於男人的理解和抱負,女人又怎能領悟呢!
“藍小姐,你是唯一倖存下來的人,能不能講講世子當時的情況?”
她瞪大眼睛。
張斌急忙道:“藍小姐,我沒別的意思……唉,因爲你是當時唯一目睹世子情況的人,如果能說得詳細一些,也許,我們還可以去找找……葡天王,他不死心,他一直不肯死心,總說世子還沒死……”
藍玉致垂下眼瞼。
“藍小姐……玉致……”張斌的語氣十分坦率:“玉致,我受到葡天王賞識才有今日。士爲知己者死,我想親自出發去尋找世子的下落。所以,需要你提供詳細的情況……”
藍玉致淡淡地看他一眼:“好吧,你要問什麼,我都告訴你。”
張斌問得非常仔細,藍玉致也是有問必答。
然後,張斌頓了一下:“玉致,當時你爲什麼不去南方?”
每一次都卡在這裡。
藍玉致覺得自己像一個囚犯,做了壞事,在這一關上,反反覆覆,怎麼都跨不過去。
她忽然有點憤怒:“張斌,你這是什麼意思?”
張斌坦然:“軍人的命令是服從天職……那時,我以爲你會聽世子的命令……所以,有點意外……”
若是聽了他的命令,自己當時就死了!
難道自己活下來,還有罪了?
可是,她沒法爲自己辯解,因爲,再說下去,就是自己仗勢着葡天王的寵愛,在軍隊裡驕縱枉法,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真正的紅顏禍水了!
就算是女人,既然到了軍營裡,也必須遵守軍令!
“玉致,這一點很關鍵……當時世子的位置如果能準確界定,我們找起來也更有目的……我沒有惡意!”
“當時,世子就站在鶴鳴沙山南方的高處!而劉卓的太子在北方,那時,我以爲是劉卓本人!你知道,我的任務本來就在於斬首劉卓!至於世子大人爲什麼忽然要阻止我的行動,我也不知道原因,所以我沒過去!就是這樣,張斌,你可以向葡先生交代了麼?”
張斌的臉忽然紅了。
藍玉致淡淡道:“我知道,這是葡先生要你問的。但是,張斌,我真的一點也沒有隱瞞了。我之所以恰好違背了世子的命令,只是我並不願和他呆在一起,所以,固執地想完成自己的任務!當時,我並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會僥倖逃得一命……”
“玉致,你誤會了!葡天王,他只是過分傷心,憂慮世子的下落……晚年喪子,唉,玉致,希望你能體會一個父親的心情……”
她點點頭:“張斌,你可以出發了!對了,若是需要更多的情況,你可以問黃金城那家旅館的老闆和小二,他們對當地的情況很清楚!”
也許,到了那裡,立即可以看到石宣英正坐在那裡賭錢,抱着水紅歡笑宴飲呢!
當然,她迫切地希望,如果是那樣就好了。
然後,也沒再理睬張斌,獨自走開了。
夕陽變得非常刺眼。
她看一眼,才發現天空飛翔的大雁,真正的人字形,這是候鳥南飛,要往溫暖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