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葉玉笙一時卻是氣極了,見他這樣,心中更是惱怒,指着他道:“你這人,怎的這般無賴,明明自己做賊心虛,還不承認!剛剛大家也都看到了,你分明是怕讓我看你的鞋底,所以纔將鞋子扔到水裡去……”
“哪裡是我扔的,明擺是我不心掉下去的……”趙老二白她一眼道。
葉玉笙眼見着那江水中的鞋子正吸着水,汩汩冒着泡,心中不由亦是急了起來,卻又再無他法,一時間卻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廢話少說,”卻是領頭之人道,“你們幾個人,想必便是他家人了,賠了銀子便讓你們走!”
“什麼!?”葉玉笙驚叫,“你要多少銀子?”
“最少這個數?”那人比出一個手掌。
“五十兩?”大太太試探着問。
“五百兩!”
“你說什麼?”便是連大少奶奶都驚叫出聲來了,“是什麼樣的刺繡,值了這五百兩?”
“方纔這位夫人自己可都說了,這裡頭,可是滲了金子磨出來的粉,五百兩都算是少的了。”
“你們分明便是一夥的,來訛詐的吧!”葉玉笙眼見着是討不着好了,食指與中指又豎了起來,便要往那人的胸口點過去。
那人見她這樣,知是不妙,忙後退了一步,笑道:“原來還是個會兩手的。”
葉玉笙見他已有防備,卻是哪裡還敢下手,還在僵持不下時,卻見停在江邊的一艘舫裡有個人行了出來,他二話不說,身形一閃,便朝江中掠了過去,一把抓起那被趙老二擲下水的鞋子,幾個起落,便到了衆人處,他不言語,只冷哼一聲,將那鞋子丟在了趙老二的跟前,趙老二一見此人,原本的囂張之態卻是全然沒有了,竟是撲嗵一聲,便跪了下來,吞吞吐吐道:“謝,謝,謝總管。”
這個叫謝總管的看也不看他,將雙手背於身後,冷冷道:“你仔細看看你自個的鞋子,看看這上頭可有沒有金粉。”
“是,是,是。”趙老二慌忙撿起自己的那隻鞋子,疑惑道:“沒,沒有看到有金粉呀,莫不是已經全被水給給沖走了?”
“是,就是被水給沖走了。”葉玉笙急道。
“哦,哦,”趙老二不住點頭,“原,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謝總管纔剛這招水上漂當真是了得,在這大碼頭上,總管認了第二,無人敢認第一!”
“別急着拍馬屁,”葉玉笙笑道,“剛剛大家可是都有聽到了,你自己說的,那金粉可是被水沖走了……”
趙老二此時方意識到自己竟是被帶入了套中,臉上一片惱怒,“你,你,謝總管你…..”
“趙包頭,”謝總管仍然將一雙手背於身後,冷冷道:“我看你這包頭今天是要做到頭了。”
那領頭人之人聽了他話,面上大驚,忙道:“謝總管,這其中有誤會,誤會。”
“誤會?”謝總管道,此時方轉過頭來,看着他,
冷哼一聲:“你包庇自己的親戚,卻將所有罪過都推到別人頭上,你還說這其中有誤會?你可知,老爺的那張繡屏裡,並未曾灑了什麼金粉,不過是你的這個表兄做賊心虛罷了。”
那個趙包頭竟是在這江邊的冷風之中抹起了汗來,只聽得謝總管道:“自己去賬上領了這個月的工錢,這便走人罷!”
“是,是,是”那趙包頭竟是二知不說,朝趙老二使了個眼色,趙老二會意,忙不吭一聲的跟了上去。
肖家的幾個人見有人出來主持公道,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朝他道了謝,轉身撫着肖嶽凡,便要離去,那謝總管卻突然開口道:“幾位慢走。”
幾個便只得又都停了下來,疑惑的看着他,他面上微微一笑,朝上前來,朝葉玉笙抱了一拳道,“這位夫人好計謀,在下佩服。”
“總管才令我佩服,”葉玉笙一臉防備道,“總管不肖多言語,已是懾人無形,當真是高明。”
謝總管撫須微微一笑,不過須臾,竟是面上突然改了顏色,“不過在下佩服歸佩服,但是夫人,這位相公的的確確是毀壞了我家老爺的繡屏,那是沒有錯的,毀人財物,理應賠償方是。”
“你,”葉玉笙急道,“即然都已經知道是誰踢下了水去,你理應去找他纔是,何以還要來找我們?“
“是你家相公打爛了這屏風可有錯?”謝總管道。
“錯是沒有錯,不過……”
“不過老夫這屏風得來可是着實不易,先且別說裱這刺繡的木料與玻璃來之不易,便是那刺繡,更是千金難求。若非你家相公打爛它在先,又如何會有我的整張刺繡被踢入水中在後?”卻是不知又從哪裡走出來位老者,雖是年老,卻見他容光滿面,雙目中隱含精光,行走間步伐穩健,極具威顏。
見這老者出來,原本極是張狂的謝總管卻是突然變得極是恭敬,躬身朝他行了一禮:“老爺。”
這個被稱爲老爺輕輕唔了一聲,“這位娘子伶俐雖是真,但是毀人財物理應賠償,此話亦是不假……”
大太太見這老者氣勢不凡,便走上前過,朝他行了一禮,問道:“賠是肯定要賠的,但不知該如何賠償?”
“木料和玻璃易得,這刺繡卻是難求,若是能……”
“不就是張刺繡嘛,”那老者語音未落,已被肖嶽凡出聲打斷,“她方纔剛說了你那刺繡是她繡的,這有何難,再繡一副給你便是…..”
“撲,”卻是那個謝總管笑了出聲來,臉上已現了一股譏諷之意,肖嶽凡卻是尤不自知,自顧自道:“你便給他繡一副如何?”
葉玉笙臉上已是現了一股簿怒,低聲喝斥他:“你閉嘴!”
老者臉上的笑意亦是甚了,“我那副刺繡原是一副鯉魚戲蓮圖,卻是長沙的一位名手所繡,這位娘子的一句玩笑之言,公子你怎的當了真?”
肖嶽凡到了此時方知葉玉笙開始之言竟全然是
爲自己開脫,不由臉上一紅,甚是難堪。
“只是可惜那位名手,七日前卻是已經駕鶴西去了。原本也是位故人,而在下的母親又是極是喜歡她的繡品,她與我母親相交多年,臨終前拼盡全力繡了那副刺繡出來,卻是被毀於一旦了。當真是可惜,耐何半月之後便是我母親的生辰,這件禮物卻是終究不能送至她老人家手中了……”那老者言至此,神情已頗是肅索。
葉玉笙觀者老者之顏,該是有六十上下,那想必他的母親怕也有八十左右了,忙道:“原來先生卻是位大孝子。”
見這老者沉吟不語,忙試探着道:“但不知先生,那刺繡的原圖樣,可是由您保管?”
“她臨終前倒是將那圖樣與繡樣一併兒全交給了老夫…..”
“如果先生信得過我,可否借我一觀,或許我能繡得出來…..”葉玉笙緩緩道,語氣之中頗有猶豫。
老者詫異的看她一眼,沉吟片刻,方點點頭,朝立於他身後的謝總管道:“老謝,你去取那副鯉魚戲蓮圖來。”
待謝總管從舫裡取了那戲蓮圖,攤開那圖來給葉玉笙看,葉玉笙看了片刻,臉上驚喜之色已是浮現,嘆道:“果然神態逼真,這位聖手不僅繡工了得,畫工亦是極佳。”
“如何?”老者卻不言其他,一雙眼睛逼視着她,“你可繡得出?”
“我,倒是想試上一試。”葉玉笙面上一紅,輕聲道。
“好!”老者亦不多言,將那畫卷細細收了,置於錦匣之內,遞到了她的手上:“你且試上一試,若是繡得出來,那是最好,若是繡不出來,老夫自有法子找到你們衆人……”
“好。”葉玉笙點頭。
“便給你三日時間,三日後,依然是此地,你且將你繡的和這畫一同帶來……”他邊言已是邊轉了身,江風徐徐將他的話吹至了衆人的耳中。
幾個人到此時方長出了一口氣,肖嶽凡立在那裡,神色頗是不自在,竟是看都不敢看她們。大少奶奶卻是忍耐不住,問他道:“三弟你不是說在一個古玩行裡做事的?怎的跑到碼頭來了?”
肖嶽凡卻是哪裡好意思開口,一味抓耳撓腮,大太太見他這般,已是氣不打一處來,怒罵道:“你如何還是這般差勁?在碼頭搬貨便罷了,你還要撒謊騙人,你從前不學好,一味與那戲子胡鬧。而今家裡變成這樣,我以爲你變得好了,誰料你竟依然如此。你是不是真想氣死我,氣死你奶奶?!”
她臉上一片怒色,手一擡,便氣得在他肩上打了一下,誰料他卻哎喲一聲,想來是被那些人打得傷了,吃痛之下便叫了出來,大太太惱歸惱,終究是心疼自己的兒子,見他這般,又下不了手了,忙一把扶着他,急道:“怎麼了,怎麼了?剛剛那些人是不是傷着了你?”
眼見此時肖嶽凡的臉上滿是鮮血,她心中又是氣又是急,拿出手巾來替他擦拭,他臉上的血卻早已幹了,哪裡探得乾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