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屋內的瀾雪盯着就在自己面前的沐清風瞪圓了眼睛,難不成只能這樣措手不及的等着文信進來,看着二人尷尬的待在這?
情急之下,瀾雪也顧不得身上的傷痛,對着沐清風連推帶搡的說道:“你快去那邊躲一躲!快點!”
沐清風雖一臉不情願,但見瀾雪滿臉着急,此時文信估計立刻就要推門而進了,萬一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有點別的什麼事,也是挺麻煩的。
於是,沐清風立刻一個閃身,就躥到了一邊的衣櫃空隙旁,剛好有個屏障擋着看不見人。
也就在沐清風剛剛站穩的一刻,文信也隨之推門而進。只是這一進來就見瀾雪特別奇怪的坐在牀榻上,滿是驚慌。
文信站在原地看着瀾雪,有些納悶的問:“你這是……”
瀾雪見他還好沒發現沐清風的行蹤,長舒一口氣,趕緊將話題轉移開說道:“奴婢聽……聽聞皇上來了,受寵若驚……”
文信也沒大在意,走到瀾雪身邊,半天才坐到牀榻邊上,不溫不火的問:“你的傷,可好些?”
瀾雪點點頭:“謝皇上關心,奴婢區區賤命,不敢勞皇上掛心,已經好多了。”
“那就好。朕已經交代下去了,也和母后說過了,你放心,以後不會有人再來找你麻煩了。”文信說。
瀾雪有些可笑的小聲說:“皇上的好意奴婢千恩萬謝,可這若是讓貴人知道了,奴婢的麻煩就更大了,皇上還是不要……”
不等瀾雪把話說完,文信就已經打斷了她的話說道:“柳貴人那邊,朕也會處理好的。”
瀾雪看着文信信誓旦旦的樣子,就越發的想要撕碎他這張虛僞的面孔,良久,而二人不知爲何都沒有說話。
文信似乎覺得氣氛有些凝固,想要離開,也並不曾想到這屋內還有另一個人。
也就是此時,瀾雪忽然抓住文信龍袍的衣角,略帶試探的問道:“皇上別走……奴婢……奴婢能問皇上一個問題麼?”
文信見瀾雪居然突然扯住自己,有些驚訝,回頭見她滿是疑惑,有問題要問,雖然心中隱約知道了她要問些什麼,可還是說道:“你問吧。”
瀾雪這才鬆開文信,看着他問:“皇上,贖奴婢直言,這宮中的宮人成百上千,說實話,奴婢絕對不相信皇上能對每一個宮女都如此……”
“皇上愛民如子沒錯,可這宮中所事,每日大大小小,不及奴婢的數都數不清,爲何皇上對奴婢如此袒護照顧?不單單是因爲奴婢給皇上做了幾頓好吃的吧?”瀾雪很是婉轉的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文信自然也能聽得懂,只是他有點沒想到,一個宮女不好好受着自己對她的好,還一定要將事情挑破了說。
許久,文信才重新坐回到了牀榻邊上,對瀾雪說道:“你說的沒錯,朕對你好,絕對不是因爲對每一個宮人都這樣,也不是因爲你給朕做了幾頓好吃的。”
“那是因爲什麼?”瀾雪心中早就知道了這個答案,從自己一開始接近他的時候就知道。
文信看着瀾雪的眼睛,居然也沒有隱瞞的說道:“因爲你像一個人。”
“是皇上喜歡的人麼?”瀾雪問。只是當她問出這個答案的時候,自己的心裡都一顫,覺得甚是可笑,他怎麼可能喜歡一個人?他如此殘忍,心狠手辣,根本不配談喜歡兩個字。
然而,讓瀾雪根本沒有想到的是,文信給出的答案,是自己怎麼也不敢想象的。他說:“是,可是她已經不在了,是被朕親手害死的。”
一瞬間,往事就如同潮水一般,一股腦兒的涌進了二人的腦海當中,瀾雪驚訝的是他居然敢承認這件事,但更不明白的是,他說雨軒是他喜歡的人。
瀾雪強行壓抑着心中的怒火,問他:“既然皇上喜歡她,爲何還要害死她?難道皇上的心裡就好受麼?不會受到譴責?”
面對瀾雪這樣露骨的質問,文信並沒有生氣,反而像是壓抑在心中多年的鬱結都吐了出來一般,對瀾雪說道:“你說的沒錯,從她離開的那一刻起,朕的內心每一日都在遭受着良心的譴責,每一個晚上都會夢見她看我的眼神,怨恨,無助,憤怒,悲傷……”
“這噩夢般的回憶伴隨着朕不過一年的時間,卻讓朕覺得這一年比過去的十幾年更加難熬!至於喜歡,朕到現在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正的喜歡她,因爲也許你說的沒錯,真正喜歡一個人的話,想到的是保護她,而不是害她,甚至害死……”
文信頓了頓,聲音有些激動,但還是說道:“不過,朕發現從她死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給朕和她一樣的感覺。朕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朕與她青梅竹馬,十幾年的光陰都被朕自己給一手葬送了……”
“這是我司徒文信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一件事……她走了之後,朕沒有一日不是在內心的譴責裡度過的,她的感覺別人代替不了,她的目光也是別人所沒有的……”
“那我呢?和她長得像麼?”瀾雪適時的在此處插了句嘴問道。
文信看了看瀾雪,搖頭:“不一樣,但是你長的像我之前認識的一女子,是我皇弟喜歡的。很普通的一個丫頭,一個並不受寵的大小姐。”
“那爲什麼……”瀾雪又問。
“你是想問,那爲什麼朕還會說你和她像?因爲感覺……還有眼神,還有你做的東西,和她如出一轍……儘管樣貌完全不一樣,可你給朕的感覺,和她是一樣的。那種你就在身邊的感覺,朕想,可能是老天給朕第二次贖罪的機會吧。”文信忽然有些可笑的說。
“根本就沒什麼第二次機會,皇上應該知道,奴婢叫周落雨,並不是皇上的口中女子。至於感覺,可能只是湊巧吧。”瀾雪說。
“朕並沒有把你當成她,只是想……好好對待一個人,認真對待,讓朕像她一樣,嘗試一下用心對待一個人,是什麼感覺。”文信看着瀾雪意味深長的說。
瀾雪盯着他:“皇上,我只是個宮女,還請皇上不要花任何心思在奴婢身上,免得被天下人恥笑。還有……奴婢雖然是宮女,但這世上只有我一個,奴婢……能得到皇上的垂簾乃是三生所幸,可奴婢並不想做任何人的替代品……”
文信見瀾雪說了這麼一堆,一點也沒生氣,反而是說道:“你放心,朕不會讓你做任何人的替代品,若你不想,朕也不會強求你做任何事。你只需安心養傷便是。過幾日……宮中有些重要的事,可能朕沒時間,到時候會讓趙公公抽空替朕看你。這司膳局住的不舒服的話……”
“沒有,挺好的。皇上的事不用和奴婢一個宮人說,皇上不看奴婢是最好的,面得奴婢卑賤之軀給皇上帶來什麼不好的謠言。承蒙太后娘娘和貴人高擡貴手,奴婢自會安分守己,做好分內之事的。”瀾雪又一連串兒的說道。
文信見瀾雪這幅伶牙俐齒的樣子,一直板着的臉忽然笑了:“你果然不是她,這幅倔強的脾氣。好了,你安心養傷,朕走了。”
文信也沒再逗留,而是帶着守在門外的下人離開了司膳局。
“哼……”瀾雪冷哼一聲,不屑的白了一眼文信,默默的躺回了牀榻上。
沐清風卻在此時忽然竄出來說道:“看來這次,他對你倒是真的上心了。不錯,從前堂堂的宰相府千金,卻不如一個宮女,這倒是一個奇談。”
“你怎麼……還沒走?”瀾雪又猛地坐起,差點忘了屋子裡還有一個人呢!
沐清風並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說道:“看來他還記得夏瀾雪,只不過……爲何你同那秦雨軒會有相似之處,還有你的手藝……”
沐清風剛剛躲在一邊,兩人之間的對話聽的也算是一清二楚,現在也很是納悶兒爲何瀾雪和秦雨軒相似,會讓司徒文信第一眼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雖然他不知道這其中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就衝着之前瀾雪那種十拿九穩的樣子,也猜到這裡面肯定有什麼別的事,絕對不只是巧合。
瀾雪看着沐清風,盯了他幾眼說道:“哦,我在太傅府的時候認識一個廚娘,從前是在宰相府做事的,剛好教過我做飯罷了。”
“可是宰相府已經被文信帶人滿門抄斬了,怎麼可能還有廚娘活下來?”沐清風瞪着瀾雪,似乎要從她的眼中讀出那漏洞所在。
可瀾雪卻信誓旦旦的說:“廚娘是早一年就離開了他們宰相府好嗎!皇上說我的手藝像秦雨軒,不過是因爲同一個廚娘教的罷了,有什麼不妥嗎?”
面對瞪着眼睛的瀾雪,沐清風分明知道這些都是於情於理,但是究竟哪裡不妥,他也說不清,可就是覺得不太對勁兒。
文信帶着趙公公要往勤政殿走,趙公公卻忽然止住腳步,在文信身邊略帶尷尬的說道:“皇上……太后娘娘有旨,讓皇上今晚歇在長秋殿,不可過度勞累……傷了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