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死裡逃生並沒有讓羅溪玉喜極而泣,反而記憶裡深刻的窒息恐懼卻讓她受不了的哭出聲來,哭的人百轉千回,渺渺蕩蕩的。

人大概都會找最有安全感的人依賴或發泄,她也不例外,原本是可以強迫自己忍耐的,但是在見到那張平時用來對自己各種龜毛冷漠的臉,此時隱隱有疲累焦心的神色。

那一刻,也不知道怎麼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了,和着眼淚一起崩潰。

雖說不是嚎啕大笑,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也是不管不顧的流着,其實她心裡都明折,在主動摟住他的時候,有一瞬是情之所至,但回過神又有些尷尬莫名。

因爲衝動是一時的,後果是沉重的。

古代除去夫妻,可沒有什麼正經女人投懷送抱,暗地裡就罷了,還在衆目睽睽之下。

有那麼一瞬,她想就這麼幹脆裝暈過去算了,或者當自己神智不清,可是再一想到葛老手中金閃閃的金針,猛的一顫,到底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雖然不斷抹着眼淚和流下的鼻涕,但美人的優勢就在於即使這樣狼狽了,哭起來仍然顯得梨花帶雨楚楚動人,當然此時別人眼裡這麼美的她,羅溪玉自己是看不到的。

不能裝暈又不能裝神經,想來想去索性就讓聖主推開她好了,她破罐子破摔的將眼淚鼻涕偷偷抹在他衣袍上,但聖主卻沒有推開她……

他不是最厭惡別人的哭鬧嗎,還有各種潔癖。

羅溪玉抽噎聲小了點,心頭一直打鼓,他在衆人面前摟得那麼緊,最後要怎麼收場?雖然事實是她主動的,但確實是衝動了些,平日裡辛苦攢的一點面子裡子,在這兒這麼一撲,好像什麼都沒有了,重要的是以後不知道怎麼才能在衆人前擡頭?擡不起頭要怎麼做人啊。

可是再一想到之前被活埋的事,又覺得自己死過兩回了,還管什麼裡子面子,這麼一想又覺得抱都抱了,只當理所當然。

可是在感覺到聖主輕撫她後背的動作,還親她耳朵的動作時,她嚇的噎了一下,下意識的鬆開手,用力掙了出來,擦乾眼淚,轉身就腳發軟的去找葛老要回寶兒。

沒有看他一眼。

若說羅溪玉心裡對埋自己的聖主沒有半分埋怨是不可能的,即使她又被他所救,但那窒息的過程和恐懼又如何能彌補。

她雖然在他懷裡哭了,但那是一時激動,緩過神來再看他也是心裡極不舒服斯基的。

羅溪玉從葛老手裡接過寶兒,此時它剛剛哭完,眼睛紅通通的,自己一抱就知道用手抓緊了哼唧,眼晴圓溜溜的盯着她,她心肝都顫了。

羅溪玉能撐過來是運氣,可寶兒人還那麼小,她眼眶有點溼的坐在“棺材”邊,端着碗給它細心的喂着泡好的米粉。

當時那情形,她只記得自己倚在一隻空木箱裡,可能是肩膀倚開了木箱的一條縫,或者那斷裂的土層離得近,還有點空氣透進來,總之她和寶兒支撐到最後,都活了過來,死裡逃生的一大一小,雖然即狼狽又可憐,但是又有說不出的劫後重生的慶幸感。

此時聖主還在原地坐着,風已吹落他滿身腿的黃沙,羅溪玉當然知道他臉色疲憊,狀態很不好,抱着自己時下巴還抵在她肩膀上有些失力,但是她現在哪有那個心情伺候了,她自己都難受要死,胸腔也疼,嗓子也難受。

又不是真的聖母,能毫無條件的付出奉獻,她也有委屈,也氣憤絕望,好了傷疤忘了痛也要有個過程,反正此時此刻就是不想接近他。

想到當初他下令埋黑棺時的毫不猶豫,羅溪玉想起來心仍然拔涼拔涼的,有哪個人被人活埋時會心情好的,就算知道是權宜之計也會害怕會恐懼的好不好,何況是一個女人一個孩子,差點在裡面活生生的憋死。

她心裡沒怨恨死他就不錯了,短時間內纔不會上趕子去伺候呢,至於最後是靠他才得救,但這有什麼可感謝的,當初讓人活埋的也是他。

想到這裡,她便心下一緊,決定至少幾天之內不主動靠近了,他若生氣便生氣,反正死過一次,還怕什麼。

別想弄得自己跟買回來的東西看久了不值錢一樣,說丟就丟,扔了也不心疼,如果她還這麼上趕的不計較,以後說不定有一有二有三有四。

她的命也很寶貴,絕對不是被人用來當累贅一樣說捨棄就捨棄。

就在羅溪玉邊哄着寶兒入睡邊打定主意時,遠處突然轉來十二劍的聲音。

因爲葛老擔心,厲護衛也放心不下,便讓十二劍在周圍搜了一下,也許就能恰好找到那個漏網之魚的屍體之類。

結果沒搜到那個逃脫之人,倒是從土裡拽出一個半百的老頭。

羅溪玉看也不看離她三丈遠的聖主,只低頭親暱的給寶兒用手指梳理頭髮,結果下一刻見到那個黃沙佈滿鬍子只剩一口氣的老者時,緩過來還沒多久的臉色頓時一變。

心口處已經許久沒動靜的“鴨蛋玉蘭”此時突然“咔嚓”了一聲,然後她的耳朵裡能清晰的聽到並感覺,那本來已延展出兩根的玉蘭枝,叉口處突然又生出一枝,而枝上立即生出一個有花生米大小的花苞。

伴隨着這個花苞,本來鴨蛋裡就不多的白芒,立即如潮水一般涌進了花苞裡,花苞一生出來,在三五日內必須要開放,那需要極大的功德量來凝匯聚結,如果沒有足夠滋養它的白芒,羅溪玉就要再次體會那股痛不欲生潮水般的痛苦。

什麼事情都要付出代價,只是這容貌所帶來的代價太過於殘酷,羅溪玉只要一想起玉蘭的副作用,就心頭一陣陣發緊。

也不右自己是招誰惹誰了,別人穿越錦衣玉食,屏春閨曖,爹疼娘愛的,就算再不濟是個農家女種田女,也能一步步憑自己雙手發家致富。

可是她呢?空有個嬌弱美貌的身體,可是遭遇的都是什麼?

一穿來就吃不飽穿不曖,差點餓死的遭遇,無良的爹與繼母及半年多的顛沛流離。

後又從火坑跳進冰窟,自從跟了那個什麼龜毛聖主,再是慘上加慘,若換個心臟不好的,這一路早就嚇死了。

任她有顆強大堅韌的心,並學會你硬我軟你軟我硬見風使舵的技能,但這種殘酷的江湖生活也都有些快受不了了,何況身體內還有個定時提醒你電量不足,再不充電就要進強制懲罰的催命蛋。

羅溪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史上最悽慘的穿越者,但絕對能排上前三名吧,如此下去,她已經能預料到自己將來不是死在逃亡的路上,就會被“鴨蛋玉蘭”的副作用給疼死。

她現在最想要的生活不過只求一個穩定罷了,卻幾乎是種奢望。

自從玉蘭伸出一枝,結出一花苞,羅溪玉臉上的汗一直沒有斷過,狼狽兮兮的頭髮溼乎乎的貼在頭上,抱着孩子的手還直髮着抖。

在看到地上的比她還要狼狽的老者,她又猶豫了下,她知道自己不應該一直盯着一個瀕死的老人,可是沒辦法,她此時看到的是老者身上那玻璃珠一樣大的白芒,幾乎捨不得移開眼。

她舔了舔乾巴巴的嘴脣想,她與這位老者多麼有緣,這樣的沙漠中能遇到兩次,且每一次相遇,他都處於絕境,這是不是上天給她改正錯誤的機會,如果是,她怎麼能再次重蹈覆轍,如果能有眼前這團白芒,短時間內就不必發愁了,這一團的量應該足夠那朵花苞全部開放。

這一次一定要救他,也必須要……

可是在沙海這個地方要救一個人,不是隻靠嘴說說,畢竟帶一個老頭走出沙漠所付出的不止是水,還有治傷的藥,安歇的地方,種種,在這樣的環境裡這些都太過可貴,這樣的資源是不會輕易給予外人。

除非聖主能同意,這麼一想,她頓時可憐巴巴的瞅向不遠處正沉着臉並不看她的聖主大人。

那臉色陰沉沉的,所含的憤怒和不爽幾乎快瀰漫整個沙漠了,而他眼神已由羅溪玉轉到了被厲護衛扔在地上的老者身上。

老者此時還有一口氣,額頭的傷口早已乾涸,嘴角還留有早上被人踢出的血,似乎牙還掉了一顆。

之前聖主還或許對羅溪玉抱有些愧疚,容忍她一時半刻,可是在她推開後一聲不響的走開去哄寶兒時,這位龜毛的聖主臉上難得一見的柔情便開始龜裂開來。

羅溪玉見到他慢慢將惡劣的眼神對準了地上的老者時,她第一時間額頭的汗都滴了下來。

人生啊就是這樣,你覺得你終於可以放肆一下,可下一秒就要自吞惡果自作自受。

因爲,有些人不是你想作就能作的。

至少也要掐指一算,選個他吃飽喝足容忍度強的時候,但是,偏偏當時腦抽又缺氧,單挑了個他最虛弱疲憊,容忍度幾乎爲零的時候……

明明就知道!

這個龜毛聖主根本就不是個可以任人騎在頭上戲耍的人,就算一點點的漠視都不行,這麼一個龜毛的人,她不趁機討好巴結,怎麼就得罪了。

得罪這個人快到什麼程度,只要一錯眼的工夫,他就翻臉不認人,一個拒絕的動作就會徹底掀桌暴怒。

是,有時候他極度的幼稚與無知,可同時又極度的專橫與暴劣,羅溪玉只敢在心裡吐槽,永遠不敢明面用他的幼稚無知去挑戰他專橫暴劣的脾氣。

所以她不明白一向小心冀冀的自己是怎麼犯下這個錯誤,一點點往後推,只能歸結在她死過一次,膽子突然變大,加上委屈的公主病蛇精病嬌情玻璃心一起都犯了。

至於心裡真正的緣由她根本連想都不敢想。

在她無比了解川景獄這個人的同時,不遠處的聖主大人會一點也不瞭解這個把表情放在臉上的女人嗎?

只要她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他就清楚的知道她在想什麼。

剛纔哭的那樣假,又是哭又是躲,是要演一齣戲來吊着他拿捏她?究竟誰給的這樣的膽子?

在她抱着寶兒跑到離他十幾米外的地方的時候,聖主川景獄的眼神就開始帶了絲壓抑不住胎毒的憤怒紅光。

那目光陰紅的看着她,體內不攛動的那股熟悉的噬骨寒意讓他崩緊了全身,他極力控制着自己,纔沒有衝動的起身將那個女人給拎回來。

因胎毒一旦涌上來。她那豆腐捏的身體根本抵不過他單單的雙指之力,可是開始不受控制戰慄的身體又極爲想念那一身淡淡的體香及溫柔的氣息。

川景獄不由深吸了口氣。

強迫的壓下心中火氣,準備運行功法強行壓制胎毒時,便見到了那個渾身血臭的老頭,一個瀕死的人實在不值得他爲之髒手,可在見到那女子盯着老頭的目光後,他原本壓下的怒火又掀起了苗頭。

女子那眼神他如何不清楚,這一路上遇到有難的相助,遇到求救的幫忙,大到救人小到施財,每一次做這些事前,都會露出這種目光。

到處對有難的人伸出援手,財物捨棄得一乾二淨,甚至給人一種錯覺,像是在到處搜刮什麼東西,每每搜刮前都會露出渴望的眼神。

而這些事幾乎佔據了她大部分的心思。

這此時也讓他知道,在她心裡,自己這個聖主來得不比面前一個快死的老翁重要多少,心頭驀色涌動的暴劣與憤怒在看向老者時,像是找到了可以發泄怒火的出口。

這樣的眼神,不遠的羅溪玉簡直快嚇死了,她真怕聖主會殺死老者,這可是她的白芒,她的救命解藥,上天賜下的功德。

她知道早就有覺悟,自己恐怕根本就不可能有在那龜毛聖主面前鹹魚翻身的一天,再待上一輩子也是得伺候他,看他的臉色,因爲這個人絕不可能遷就自己,就算有求於自己也一樣。

所以還有什麼指望?

還掙扎試探什麼呢,羅溪玉有些認命的將睡着的寶兒交到一邊十二劍的手裡,拎着裙子就往聖主坐着的方向跑。

心裡那些女人嬌裡嬌氣又做作又嬌情的心思,在同白芒相比,同徹夜的疼痛相比,同眼前龜毛到極點的聖主相比,就跟長出來的手指甲一樣,最好通通都剪掉。

至少在沒有徹底調,教他成功之前,她不能再有任何任性莫然抽風的情緒出現,否則就是自討苦吃。

羅溪玉邊跑邊整理好了情緒,這才氣喘噓噓的走到他身邊。

“聖主……”她剛要開口。

聖主川景獄便堵住了她的話,他目光赤紅的怒瞪她臉上還有一絲嘲諷,“你想要救他?”

目光陰狠到彷彿她只要說一個是字,就要立即送這老頭上西天。

“不不……”羅溪玉這時有點慌了,這般近看,她立即看出他眼裡的不對勁,這根本不是他正常時的狀況。

葛老提過,若是聖主眼晴一紅,一定要小心,最好讓他儘快睡着,所以要平日這個時候她早就一杯帶玉花露水的給他喝了,可是此時卻不敢有半點離開,想到會也顧不得其它,急急忙忙從荷包裡取出一個瓷瓶,跑到他身邊蹲下。

然後倒出一顆給他喂到嘴邊,面對帶着甜香味兒的纖細柔荑,聖主卻是僵硬轉頭冷眼看她:“走!”

羅溪玉要往他嘴裡塞。

“不走我就殺了他……”聖主冷冰冰的看着她。

羅溪玉真是又氣又無奈,好想摔瓶子走人,你愛吃不吃。

可是這個時候能跟他對着幹嗎?他那麼固執,就自己自己再有脾氣,在這樣強勢的面前也只有甘拜下風的份兒,好在她臉皮夠厚。

加上這人本質就是個刺着毛的,你跟他硬,他比你還硬,你若軟話哄着,保不準氣馬收就消了。

羅溪玉雖樣子狼狽,但無論怎麼樣,近看仍是個丹脣外朗,皓齒內鮮的美人,面對這樣一個硃脣皓齒的如玉佳人,誰又能真狠得下心來讓其滾蛋,若再加上幾句認錯討好的話,效果更佳……

於是她道:“聖主……”這一開口才發現,原來她嗓子啞得這麼厲害。

她急忙咳了咳,知道現在無論是老者還是聖主都在這一念之間,葛老說過聖主這胎毒不僅對身體有傷害,對精神也是,精神在其中至關重要,身體的疼痛還可忍耐,但若是喪失理智,後果將不堪設想。

遠處指揮十二劍挖沙的葛老,回頭一望,似乎也發現了聖主的不對勁,朝這邊走過來。

羅溪玉緊張的看了一眼,若讓葛老知道她引得聖主情緒不好,絕對不妙。

她真有點後悔了,何必呢,太不會做人了,白受罪別最後又討不了半點好。

可也管不了那麼多,最好先讓聖主吃了糖丸好好睡一覺,她給聖主□□的糖丸裡放的露水足足兩滴全部揉在了蜜丸裡,多吃兩顆足夠他能安睡了,於是她拉着他的手臂低聲哀求道。

“聖主,你彆氣,都是我的錯好不好,其實我並不是故意要這樣的,聖主也想想我,在又黑又窒息的地下差點就沒命了,雖然死裡逃生,但是心裡能沒有怨言麼,我知道這不是聖主的錯,可是那時就是忍不住心裡難過,就是想聖主爲什麼不早點來救我,其實在我心裡,聖主就是我最親近的人了,有危險的時候,只會想到你一個人……”爲最後一句點個贊!

“我也知道錯了,不該有那樣的情緒,所以聖主別生氣了好麼,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惹你生氣了,什麼都順着你的心意,好不好?”

每次置氣後,羅溪玉都要各種割地賠款,流血流淚的,賠的傾家蕩產的他纔會滿意,果然這麼一番推心置腹的話,聖主川景獄難看的臉色終於有軟化的跡象。

雖然眼神還存有腥紅的質問,但羅溪玉卻已趁機將蜜丸塞進他嘴裡,他並沒有馬上吐出來,但也不嚥下的盯着她。

羅溪玉還能不明白麼,這就是一個幾句好話就能哄開心的小孩性子的人,她中然有點無法接受無法無天的魔教聖主的另一面是一個任性的孩子這個事實。

但若不是如此,她又怎麼能厚着臉皮只憑着幾句讓人全身冒雞皮疙瘩的話就讓他消幹火氣?

“是,我不該只顧着寶兒的,其實我被埋快死的時候都已經反省過了,不聽你和葛老的話,偏要留下孩子,結果它現在跟着我遭這麼大罪,這都是我的錯。”這一句羅溪玉說的有些落漠,也算是無一絲保留的真心話,:“我現在明白了聖主的苦心,以後也不再固執了,只想找個能善待孩子的人收養它,然後將寶兒放心託付給他。”

隨即羅溪玉看了眼地上的老者道:“聖主,你不覺得這個老丈就是最好的人選麼,寶兒手有六指,交給普通人家恐怕前腳給了人,後腳就把它丟掉了,可是,如果聖主能救這個老丈一命,對他有救命之恩,然後我再將寶兒交與他,他現在無兒無女,隻身一人,寶兒過繼給他做孫子,他一定不會拒絕,而且會真心疼孩子的……”

這是羅溪玉靈機一動想出的不是辦法的辦法,這個老丈十分悽慘,即使救活也未必有生存下去的念想,兒子死孫子無孤身一人該何去何從,就算自己費盡力氣救下他,若他再尋死,救與不救又有何區別。

羅溪玉一邊想辦法的同時,突然想到老丈以前是有官職的,而他兒子又考中秀才,說明家教極不錯,有學識又體面,算是書香門第之家,尋常根本找不到。

眼前就白送了一個,寶兒在這樣的人教導之下,將來說不定也能入朝爲官,便是不如此,也會是個識大體明道理的後生。

所在在想破腦子也想不到讓聖主救人的理由後,羅溪玉索性便這樣說了。

大概是羅溪玉服軟認錯的話良好,又或者這個能將寶兒和討人厭的老頭一起送走的主意不錯,還是她用露水做的蜜丸太好吃,聖主坐在地上,沙已過膝,一雙眼盯着她半晌,才終於緩緩的動了動嘴,將口裡塞的兩顆蜜丸嚥了下去。

羅溪玉心裡又高興又心酸,這代表什麼?代表聖主同意了……

喜極而泣,她覺得也許這樣纔是最好的結果吧,眼中含淚的笑着又取出一顆蜜丸,柔聲詢問道:“聖主,再吃一顆吧。”

不知怎麼,此時見他眼底的疲色,心裡也隱隱有一絲心疼,自覺是不是自己太過折騰他了,他也是個病人啊。

而他這樣的疲累,會不會她在地下生死不明時,這個人也曾爲自己心急如焚過。

若真是如此,她便是心甘情願的認錯討好他十遍百遍都不過份了,對於這樣殘酷冷漠的一個人,或許第一次在乎一個人的生死的難能可貴之處。

羅溪玉的目光看向他的手,那雙手指甲上有被砂礫磨過的痕跡,她可以認爲那是尋找自己時挖黃沙上留下的嗎。

女人是感性的,在她覺得感動的時候,她已經再次摟住他的胳膊,心裡有十二分的感激,真心道:“聖主,謝謝你來救我,我不該怪你的……”

而聖主這次是真的支撐不住的倚在她身上,眼底的紅色開始消褪,半晌才緩緩的閉上眼晴,只疲累的道了句:“扶我起來……”隨即又霸道的加了句:“睡着之後不準走,待在……”說完便失去了意識。

羅溪玉邊伸手摟着他欲倒的背,邊急着衝不遠停下腳步看情形的葛老招手,一方面沙海風沙這麼大,還是帶聖主回“棺材”裡睡能舒服一些,另一方面,那老丈再不救,可真就要沒命了。

羅溪玉邊抱着他,又心疼又嘆氣,到底誰剛從死亡裡逃出來,不應該是她倒下麼,怎麼到最後自己反而精神抖擻,他卻倒了,現在又要伺候他,又要照顧寶兒,還要關注救人,如果再這樣下去,她擔心自己真的會早生華髮少活十年啊。

這該死的沙漠,無論是羅溪玉還是葛老與厲護衛十二劍,都蹙緊了眉頭,五天四夜的路程,終於在傍晚走到了沙海的另一盡頭,雖然那仍是一片荒蕪,岩石叢立。

但是與沙海有一絲區別是,那岩石上生出了一層綠苔,雖然那苔有些醜陋,但在此刻人的眼中,卻彷彿是綠林,沙漠中是絕不會存有苔蘚,這說明他們已經走出了沙海,說不定很快就能見到綠色有水緣的溪林。

天知道這段時間沒水的飢渴與窘迫,讓人有多麼的厭倦。

救回一條命的老丈恰好姓程,與羅溪玉本名一個姓,可能是姓的關係,又或者羅溪玉心中真有將小寶託付的想法,對這個程老爺子竟多了平幾分好感。

程老爺子的傷主在肺腑,剛醒來時眼神呆木,任何一人在經歷家破人亡如此殘酷之事都會如此,呆木的眼神及沒有活下去的念頭。

羅溪玉最怕的就是這一點,她只有時不時將寶兒放在他不遠處,寶兒特別愛笑,一點也不怕生,交給葛老,厲護衛或十二劍幫忙帶,都不哭不鬧,之前雖然差點窒息,但在他幼小的心靈裡,並沒有任何的陰影,給點吃的逗一逗,就又破涕爲笑。

一開始老人只是呆坐,可是隨時寶兒的“咿咿呀呀”,隨着羅溪玉將放的越來越近,她目光十分複雜的看着這一老一少,親眼看到老人最終將孩子顫抖的抱了起來,終於打破了呆木的表情,看到寶兒的笑似乎想到什麼動容起來,不一會兒便老淚縱橫的哭了起來。

而走出沙漠的程老爺子,雖然還未從那無情殘酷的沙海與痛失愛兒愛孫的痛苦中走出來,甚至還會時不時呆木,但顯然眼中只有寶兒了,已經將寶兒視若已出,似又找人生目標一般每天不離身的哄着,照顧的無微不致,甚至不必羅溪玉插半點手。

這也使得聖主極爲滿意,破例的讓人送其回祖。

只要送走這一老一少,有人便會時時的在他身邊隨時伺候,一心一意的不用再花大半時間去哄那個惹人厭的毛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