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來了。”殷越微笑着,將茶端進書房,擡頭看荊方與慕承恩,慕承恩倒還坦然,荊方的臉上卻有些不太自在,想必這黑小子是在擔心她把他在背後議論她的話聽去了吧!
“我吃了飯纔去煮水泡的茶,讓大人久等了。”殷越故意說。
她這樣說,表示她是姍姍來遲了,這自然就不可能聽到他們的議論,那黑小子該不用擔心了吧!
果然,聽殷越這樣說了,荊方這才釋然,說道:“既然秦姑娘來了,那你們聊,大人,屬下告退了。”
殷越微笑着給慕承恩斟了一杯茶水,收起托盤道:“我只是來送茶水的,大敵當前,大人忙於應敵,秦素可不敢多作打擾,分大人的心。”
慕承恩接過茶杯,陶醉地聞了聞茶香,對殷越啓脣一笑:“這茶真香!有勞秦姑娘了!”
殷越微笑:“秦素不敢當。大人,秦素告退。”
“好,那秦姑娘先去休息吧,這幾日多有怠慢了。”
“大人千萬不要這麼說。”
殷越微笑着退出去了,荊方怔怔地望着殷越的背影,待殷越走遠後,對慕承恩說道:“看樣子秦姑娘還真不像是敵軍派來的奸細!”
“怎麼說?”慕承恩問。
“因爲關於軍情方面的話她一句也沒有問過呀!”
慕承恩笑了笑,指了指荊方:“以後不可妄加猜測了,以免被人家聽到,多有不好。”
荊方笑道:“是,屬下知道了。”
第二日,平陽派出了李良與蘇源與敵軍交戰,李良生擒了敵軍一名將領,而蘇源卻險些身受重傷。爲保全實力,慕承恩只得急急掛出免戰牌,等候楊坎大軍的到來。
楊坎大軍果然在下午抵達平陽郡,在距離平陽城十里之外安營紮寨。慕承恩親自親往迎接楊坎,請楊坎與楊坎麾下的幾名將領入城,大擺筵席爲楊坎等人接風洗塵。
見酒席如此豐盛,楊坎皺了皺眉,直言道:“大敵當前,我等哪有心情吃喝,陳大人這樣做太鋪張了吧?”
慕承恩笑道:“這是敝人用自己的俸銀招待楊將軍及各位將軍,軍中也已殺雞宰牛,待會兒就送到軍營去招待各位長途跋涉的衆將士,絕非濫用朝廷公款,所以請各位將軍放心,不要嫌棄。正因爲大戰在即,而各位又都是不辭辛勞,長途奔波而來,所以才更要吃飽喝足,否則的話,明日哪有氣力迎敵應戰呢?”
楊坎想了想,點頭道:“那就多謝了!”
筵席上,楊坎一邊吃,一邊嚮慕承恩打聽戰事戰況,廳堂外,殷越悄悄地躲在暗處向大廳裡張望,果然瞧見了楊坎,心下不由一驚,楊坎果然進了平陽府嗎?這若是讓他撞見了自己可就麻煩了!
殷越立刻回到後堂自己的房間,躺到牀上。適逢香桃進來請她去偏廳用膳,殷越答道:“我不去了,你們吃吧。”
“秦姑娘怎麼了?”香桃驚訝地問。
“我身子稍感不適,沒有胃口,想躺一躺,你們好好吃,不用管我了。”
“那,好吧!”香桃說道,“那我叫廚房給姑娘準
備一些羹湯,一會兒給姑娘送過來。”
“不用這麼麻煩了,香桃,謝謝你。”
“姑娘不用客氣,這是香桃應該做的。”
香桃說着,轉身去了。過沒多久,果然端着一碗羹湯來了,問:“秦姑娘,我餵你吃些東西吧!”
殷越只得坐了起來:“辛苦你了,香桃。”
香桃笑得燦爛:“姑娘不用客氣,這是香桃的本份。”
“那個,大人宴請的那幾位將軍……今晚會在府中下榻麼?”殷越裝作不經意地問。
“這香桃不知道哦。不過,如果這幾位將軍要在府中下榻的話,一會兒主人肯定會吩咐香桃去幫忙收拾客房的。”
“哦!”殷越點點頭,“我猜,府中平時來的客人也不多吧?”
“那卻不是!”香桃驕傲地道,“我家主人平時待人好,願意與我家主人交好的人特別多,時常會有人登門拜訪,來看望我家主人。只不過姑娘來的這段時間碰巧客人來得少,平常的話香桃可是經常得去幫忙招呼客人的。”
“是呀!”殷越笑道,“你家主人的確待人很好,我想,不管是誰,都會願意跟他結交成爲朋友吧!”
“那是當然!”香桃得意地笑。
香桃的神情,逗得殷越忍不住掩嘴笑了。
是夜,香桃果然被喚去幫忙收拾客房去了。殷越心中不免忐忑,楊坎若在府中住下,那她豈不是隻能一直裝病,閉門不出?這楊坎可真討厭,身爲統帥,不與將士們同住軍營,卻跑到這太守府中享福,真是豈有此理!
香桃終於忙完,回到殷越房中,已是累得氣喘吁吁。
見香桃滿頭大汗的,殷越不忍道,“好了,你自己也去休息吧,我挺好的,你不用管我了。”
“香桃還沒有侍候姑娘就寢呢!”香桃說。
“我這不是已經在牀上了嗎?好了,你去休息吧,我沒事,挺好的。”
香桃正要說什麼,這時慕承恩從外面進來了。殷越一愣:“大人怎麼來了?”
香桃見狀,立刻起身:“主人來了,那香桃先退下了。”
“退下吧。”慕承恩微笑。
香桃偷笑着退出去了。香桃的笑令殷越很是羞赧,臉上不由兩朵紅霞飛起,有些不自在地道:“大人請坐。大人怎麼來了?”
“我聽說你身子不適,可剛纔一直抽不開身,所以,這麼晚了才得空過來看你。”慕承恩在牀前的凳子上坐了下來,仔細地端詳了殷越一會兒,“怎麼樣,可好些了嗎?若是哪裡不適,讓荊方去請郎中。”
慕承恩仔細的端詳令殷越更是羞澀,臉色不由更加緋紅,心裡像揣着一隻小鹿一般蹦蹦亂跳:“秦素沒事,有勞大人掛心了。”
見殷越臉上紅成這樣,慕承恩驀覺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剛纔更是不應該讓香桃退下,天色這麼晚了,孤男寡女同處一室,豈不招人閒話。只是他聽香桃說,秦素姑娘身子不適,便以爲她是斷腸草毒發,心中甚爲擔憂緊張,才冒然莽撞地趕來看望殷越。
宛城那時的郎中說了,殷
越體內的毒含有微量斷腸草,雖然配製這副迷魂藥的配方里有一味藥物與斷腸草相沖,因此斷腸草的毒性大大減輕,但卻沒有藥物可以使斷腸草的毒性全部去除。而斷腸草的毒性雖然大大減低,但卻仍會慢慢滲入全身經脈,慢慢便會積毒攻心,中毒者可能活不過三年便會毒發身亡。
這句話時時刻刻地牢記在慕承恩心中。有時面對殷越明媚的笑臉,慕承恩的心中便會想起這件事,便深深爲之難過。如此明媚美好的女子卻須得承受如此沉重不堪的命運,雖然她來歷不明,但他相信她沒有騙他。她無家可歸,她可能只剩下兩,三年的壽命……
這不由得令他時常爲她牽腸掛肚,擔心着她體內的斷腸草什麼時候毒發。因此聽說她不適,他第一個反應便是……
不過,這時天也太晚了。他可不忍心因爲他的緣故讓殷越招人非議。
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道:“天色晚了,那你好好休息吧,我明日再來看你。”
不知爲什麼,此時殷越有種衝動,想拉住慕承恩的手不讓他走,因此急道:“明日大人不用出兵應敵嗎?”
“哦,對,明天要出兵應敵。那就明天晚上……不,後天吧!”
慕承恩那般沉着穩重之人,第一次流露出這般慌亂的神態,令殷越不禁掩嘴偷笑,她敬慕他的溫和,沉穩,感覺在他面前自己可以什麼都不用擔心,因爲他會照顧好一切,他就是依靠。可是想不到他竟然也會有如此拘謹和害羞的一面,原來他這番模樣也是很可愛的。
“那,秦素不送大人了。”她忍住笑,低頭說。
慕承恩連忙點頭:“不用送了,好好休養吧!你若有哪裡不適,千萬要告訴我,我好找郎中替你診看。”
“是。多謝大人。”
慕承恩匆匆去了。殷越心中不由一陣感動,想不到他竟然這麼掛心她的身子,忙到這麼晚還要抽空過來看她。這世上除了自己的母后,再也沒有一個人像他這般待自己好了。
可惜,母后已經不在,而那遠在益城的父王又對她不聞不問,漠不關心,眼下除了陳恩,便再也不會有人這般真心待自己好了吧?
想到這裡,殷越不由心酸酸的。
當然,心酸的同時也倍感幸運。雖然已經無家可歸,萬分淒涼,可是她遇上了他,能夠得到他的關懷,能夠留在他的身邊,這便是天大的幸運。雖然她也知道,他待別人也都很好,但不知爲什麼,她卻又覺得,他待別人的好與待自己的好是不一樣的。
就好比他待府中每一個下人都很好,他們都是他收留來的孤兒,身世堪憐。他待他們的好,便似待自己的親人一樣,可他待她的好,那卻似比待親人更勝一分,更多了一些不同的情愫。
至於這份不同的情愫是什麼,殷越有些不好意思去想。
她只知道,只要他待她好,這就夠了!她也會待他好,便如他待她一般,甚至更甚。
陳恩,你投我以木瓜,我報你以瓊琚,你投我以木桃,我報你以瓊瑤,你投我以木李,我報你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爲好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