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學院爲什麼在半山腰。”
“不知道,但我覺得這個問題就跟東方明珠爲什麼沒有珍珠一樣。”
雪福來從卡塞爾學院的正門駛入,輪胎緩緩壓過沿路上被秋風吹落的楓葉時,葉根和葉脈被壓碎時迸發出的,都是早秋漸起的歌聲。
大門口那青黑色雕花的鐵欄杆後的園子裡,一排排的楓樹終於開始泛起了金意了,陽光似顏色的葉子裡少許染着點紅,但在這個時節卻又紅得不那麼透徹,倒是讓人想起女孩臉上的胭脂,淡淡的,恰到好處。
聽着轎車壓碎果與葉的細碎聲響,林年倒也察覺到了校園裡意外的安靜,可能大家都去參加party了,瘋在會館中的酒池宴會中。後座的楚子航也在隔着窗戶仰望那藏於梧桐林裡的古堡,哥特尖兒頂上的青黑磚塊縫隙裡卡着幾片葉子,滑落下來飄飄忽忽地砸進了漣漪瀾瀾的人工湖裡,飄蕩着不見了影兒。
這是他第一次來到卡塞爾學院,原本神秘和未知的面紗終於被秋風瑟瑟給吹起了,露出了下面的真實面容。
時逢入秋,這座原本該如秘黨本身一樣肅穆的漆黑堡壘,如今卻在楓葉與梧桐的簇擁下,讓人想起了金粉敷肩的貴婦人。楓與梧桐是她的禮服的線腳,吹過的秋風捲起的落葉露出下面的古建築羣時,才能一窺她華美禮儀下本來的莊嚴。
雪福來開到了靠近校門的一個露天停車場停下了,林年和楚子航紛紛下車,打開後備箱的時候,林年還四處掃了掃,當真沒看見路上有什麼人。往常那些綠色的草坪上都是有學生躺着啃書的,緋紅色的鵝卵石路上今天也冷冷清清的,遠處教堂的頂上一排排白鴿站立啄着羽毛左顧右盼。
“還真都去開party了?”林年把自己的行李箱抽了出來,看向熄火下車的林弦,“車就停這兒麼?這裡離女生宿舍還遠吧,師姐比豬還懶你又不是不知道,下次要用車的時候發現要跑這麼遠她得鬱悶死吧?”
“這就開始心疼你師姐了?怎麼不心疼一下你姐姐我。”
“懶人有懶福吧。”林年嘆了口氣,擡手把後備箱關上了,一旁的楚子航也擡頭看向他像是等待下一步的指示的士兵——這麼說其實倒也沒錯,在知道卡塞爾學院的辦學目的後,楚子航一直覺得這所學府是類似克格勃的神秘組織,現在秋景正美的風景也沒法根除他的成見。
大概也只有等他真正見到那些沒個正行的學員(比如芬格爾、曼蒂)後,才能徹底對卡塞爾學院有個改觀。
“接下來你們去哪兒?今天全校師生都沒課放假一天,大概招生辦那邊也沒人吧?新生們都已經提前入學完了,還都到我們心理部進行了一次心理諮詢,按照新生表來看你們兩個算得上是最後一批了。”林弦揣着手挽過了林年的胳膊,走向了楓葉鋪滿的鵝卵石小路上,一旁的楚子航也拉着行李箱跟在後面。
“那我們錯過了什麼?冗長的新生大會和開學典禮嗎?”林年無所謂地說。
“開學典禮蠻不錯的,獅心會的會長畢業了,校長特邀他進行開學典禮的致辭人,對後來的屠龍小勇士們進行鼓舞和傳授經驗,不少感性的女學員甚至男學員都掉眼淚了,氣氛好到我們心理部不少教員都在一旁待命以防有人情緒崩潰暈厥了。”林弦想了想說,“新生大會倒是沒什麼意思,不過聽說學生會和獅心會都派了代表去了一次,似乎是爲社團吸收新鮮血液做準備吧?”
“那他們可真是可惜了。”林年笑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背後正側頭望着教堂上白鴿的楚子航,“真正的主角永遠都是最後登場的。”
“你也是主角啦。”林弦笑着說,“學生會跟獅心會在新生堆裡找了老一會兒都沒找到你,結果愣頭愣腦地跑來心理部找我了...”
“別理他們就好了。”林年嘆了口氣,“搞得跟傳銷一樣。”
“一會兒你們回寢室還是去招生辦自己在表上報個備?你們兩個報備後所有新生就都算是來齊了,就等後天的3E考試了。”林弦問。
楚子航微微擡頭,在濱海城市的那一個月裡林年也多多少少跟他講了一些卡塞爾學院的事情,3E考試就算在其中一項,可林年卻也沒透露太多(風紀委員主任的學生忌諱徇私舞弊),只是說了會有一次入學考試,並不難不需要特別準備什麼,隨遇而安就好了。
“不用太擔心,3E考試算是一次測試血統的考試,不需要複習背題什麼的,你可以把它看做一次‘天分測試’。”林年說。
“你的意思是我沒天分咯。”林弦側頭看向林年。
“當怪獸的天分。”林年立馬改口,“你是正常人,不像我們一樣,都是長着犄角尾巴的小怪獸。”
“那你就是大怪獸?”林弦也被惹笑了,伸手拂落粘到肩膀的秋葉,“還是先擔心住哪兒吧,你有地方住,你的朋友可不一定有,一個人住學院的單間雖然很舒服,但也少了大學必須的社交環節啊。”
“寢室分配大概是諾瑪隨機的,但我們入學晚的緣故,大概不少宿舍都被排滿了,我會向諾瑪申請一下看能不能把師兄你的寢室安排到跟我一起。”林年側頭看着身邊的楚子航解釋。
“不會擠嗎?”楚子航問,“我聽從學院安排就可以。”
“不會。”林年搖頭,“其實我上半年來的時候情況也差不多,所以被諾瑪安排去跟一個高年級的師兄住了,整個寢室裡就我們兩個人。那個師兄人挺不錯的,就是睡覺喜歡打呼嚕,如果你介意的話,那他打呼嚕我就踹他牀板,他住我上鋪。”
“這點上其實我沒什麼所謂。”楚子航說。
“那就好,我們先去招生辦報備,然後去宿舍樓放行李。哦對了,你新買手機卡了嗎?”
到了現在的情況,楚子航基本已經算是徹底入學了,林年這個上了半年課的半老不新的油條也開始着手幫他進行安排了。
“我開了全球通。”楚子航說。
“真有錢啊...其實重新辦一張卡就行了,可以直接提交申請給諾瑪,諾瑪是我們學院的人工智能秘書,她會在信息庫裡備份你的個人信息,學院裡有任何通知都會通過手機短信直接聯繫你,大概率挺頻繁的,用全球通的話收短信也得花錢吧?蠻不划算的。”
“也可以把手機號跟守夜人論壇綁定,諾瑪也可以通過守夜人論壇的後臺私信聯繫到我們,我就是這麼做的,每個月少出好多短信費呢。”林弦補充道。
“以及交學費直接找諾瑪填報表就好,電費網費和食宿都包含在學費裡,不會另算,這點卡塞爾學院倒是比較良心了。如果能跟我住一起的話很多事情都無所謂了,諾瑪要是把你分配到其他宿舍了,你有什麼問題直接去新生援助點問就行了,那裡的志願者學姐學長是會加學分的,不用不好意思。”
“別忘了跟他說語言忌諱的事情...”
“嗯...對...如果寢室裡有黑人別輕易說‘那個’,不然會引起誤會的。”
楚子航看着這事無鉅細的兩姐弟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只能默默地點頭記住了這些貼心的小知識,雖說他跟林年是同一屆入學,但現在看起來更像是學長在對新入學學弟諄諄教導,他也只有點頭的份兒...不過他也不會在意就是了。
“哦對了之後,大概你得跟我去一趟執行部部長的辦公室...”雜七雜八的說了一大堆,到最後林年又想起了在中國執行任務的時候,施耐德部長好像提到過要讓他回學院的第一時間去執行部彙報。
雖然在國內通過PAD上傳了任務詳情,但最好還是去見一面,畢竟他也有一些問題想要問對方。剛好這些問題也涉及到他身邊的楚子航,如果他猜的沒錯的話,對方可是施耐德部長點名要的人。
正要細說的時候,淒厲的防空警報忽然拉響了,淒厲的嚎叫在整個學院裡迴盪,教堂的白鴿陡然振翅高飛起,梧桐林與楓樹羣中響起了不少小動物驚起跑躥的細瑣騷動,鵝卵石路上林年和林弦的也忽然不說話了,表情變得嚴峻驚悚了起來。
“怎麼了?”楚子航在聽到防空警報的瞬間下意識戒備了起來,校服下的肌肉收攏的堅硬程度有如鐵木,他微微沉下了身子後退半步,不是要逃跑,而是受激般要對不知會從何而來的未知危機示威。
極具穿透力的警報響徹天空,在林年的視線中,遠處的教堂尖上突然亮起了一抹白光,楚子航也注意到了那耀眼的光芒,兩人幾乎同時擡頭看去。
可在下一秒,一團血霧突然在林弦的面前半米不到的地方炸開了,像是盛放了一朵妖豔的花,如煙如霧地飄忽擴散着墜下,似是在落一場紅雨。
林年腳邊的箱子不知何時被打開了。
半敞開的箱子裡裝滿了沉重的軍火槍械,而最主要的交叉在中間的兩支長條形物體少了一支,此時正被握在了林年的手中。
菊一文字則宗斜斜地橫在了林弦的前方,林年被林弦挽住的左手動也沒動,右手抓着那把沒出鞘的鍊金古刀,硬生生在剎那一瞬之間用刀鞘拍中了那狙擊而來的子彈。
遠距離狙擊。
楚子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後立刻矮身做出了臥倒的準備動作,這時卻發現
ωwш★тTk Λn★¢ ○
“弗裡嘉子彈?”
林年看着霧狀破碎的紅霧皺起了眉頭,他第一時間就認出了這是裝備部的麻醉彈,只不過既然是偷襲狙擊爲什麼要用麻醉彈?而不是用射速更快的實心子彈?但最大的問題還是爲什麼走在學院裡還能莫名其妙被人狙擊?
還沒來得及思考這個問題,林年忽然感覺挽住自己的手一沉,意識過來自己犯了個錯誤。
狙擊手通常站位都會選擇上風位的高處,以高打底節省子彈的動能,這也導致了接下來“意外”出現的必然性。
在他身邊,林弦似乎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紅霧已經隨着風向飄到了她的面前,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抽了幾口氣。不到幾秒的時間,她的腳下就打了個踉蹌,嘴裡的話也沒說得出來,就被強效麻醉劑致暈了。
“......”
楚子航忽然扭頭看向了一旁站着的林年,雖然他從來都是一個不擅長讀空氣的人,看不懂人的微表情和潛意思,但就現在他也能清晰地讀出身旁林年臉上十分濃郁的不爽情緒。
可能有人要倒黴了。